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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之后的小道重归平静,除了附近被炸出的巨大土坑,满地狼藉之外,所剩的只有两具尸身。墨锥自不必多说,大好头颅早化为了满地如齑粉般的红白之物,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至于仰面倒在不远处的炎舞,墨锥在临死前拔出了她胸前的匕首,鲜血不断从伤口处倾泻而出,炎舞那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双眸中神采尽失,微微闭合,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即便未死怕也是不远了。
小道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在炎舞倒下彻底失去意识后,另一侧较为隐蔽的灌木丛中缓缓走出三个人影,两男一女。走在最前方的女子正是方雅清,她走至炎舞身边,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有苛责,有心疼,有失望,她无奈一谈,欲言又止。
与她并肩而行的男子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秀才打扮,灰色马褂配着束头巾,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他相貌俊美,尤其是一双眉毛更是好看,如对利剑般透着勃勃英气。见方雅清站在那毫无动静,他蹲下身将炎舞扶起,打量着她胸前狰狞的伤口,俊脸浮现出一抹心疼,语带苛责地说道:“方才为何要阻拦格林?由他出手,解决这混蛋一点问题都没有,何以让她受这等罪过?星言,你的心太狠了。”
方雅清闻言,也默默地蹲了下去,伸手在炎舞苍白的俏脸上轻轻抚摸着,她忽然回头问道:“格林大巫,小舞还有救么?”
两人身后的男子年约三十上下,身材极为高大,却不是特别强壮,以体型来说尚算瘦削。他低头看了眼炎舞,淡淡说道:“我尽力一试。”
“格林,我不要她死,别让我失望。”年轻男子将炎舞轻轻放下,退至一旁,沉声说道。
此话一出,格林目光陡然一变,名为“狂热”的情绪在不断酝酿,他满脸严肃地说道:“是,大汗!”
这年轻男子竟是匈奴汗王,彻顿白。格林是新晋的萨满教大巫,但他从幼年开始,彻顿白就成为了他毕生不改的唯一信仰。汗王下令之后,他赶忙走上前去,将一直提在手中的笼子放下,从中取出一只小巧可爱的兔子。乖巧的兔子并未让他有丝毫怜悯,格林左手掐着兔子的脖子,右手则飞快地拽起炎舞的手臂,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兔子与炎舞身躯同时泛起一阵薄薄的烟雾,在其笼罩之下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炎舞胸前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复原,先是分离的血肉逐渐粘合,接着伤处皮肤逐渐生长延伸,随着时间的推移,略带鲜红的肉色皮肤又转变为粉白,与周遭肌肤融为一体。那狰狞可怖的伤痕在刹那之间便彻底的恢复如初,先前的伤势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一般。
与之相对,兔子则显得可怜的多。那黑雾仿若将炎舞的伤势完全转移到了兔子身上,皮肉分裂,白色的毛发此刻已是鲜红一片,它不甘地蹬了蹬一双后腿,便彻底没了反应。
随手将死兔子朝一旁丢去,格林站起身,舒了口气道:“她伤势很重,是否能活过来还得看她自己。巫术虽能转移她所受的伤害,但只限于复原表面伤势。她气门已散,心脉与经脉损伤过重,即便能保住一命,此后也只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再不能跟人动手了。”
“格林,你把她送上马车等着,好生照顾,我过会来。”
“是。”
格林将炎舞抱起离去之后,彻顿白再次对方雅清发起了脾气。“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为什么!明明可以避免的事,为何一定要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早在一个多月前,你就修书向我借格林一用,你当时就应该知道了吧?我来了,格林也来了,结果你就是要咱们来善后?星言,本汗琐事缠身,受不得你如此戏弄,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彻顿白对方雅清向来温声细语,难得发脾气,此刻竟已“本汗”自称,可见是真被她气大了,方雅清自知理亏,但她也的确无可奈何。闻言只好柔声解释道:“白,非是我狠心不愿救小舞。这。。。这根本就是她的命格,注定有此一劫。”
无奈一谈,她继续说道:“当初发现之后,我已尽力试图帮她改命,我压着她的人,压着她的心,但却不想压抑越大,反弹就越是激烈。小舞对我向来言听计从,我如何能想到她会寻个借口欺骗我,独自跑来这地方?观星能算人,却算不得人心。我也是个普通人,不是算无遗策的神仙。”
“可我们已经赶上了,明明可以救她的。”彻顿白沉声说道:“且不说小舞与你的情分,光是契丹一族我就不能不考虑,此事若是传出去。。。你让萧林怎么想?契丹人耿直,但却是出了名的固执,小舞若是为了保护你而战死,萧林绝不会有一句废话,可如今是咱们见死不救!格斗师对契丹而言有多珍贵,不必我告诉你吧?那是和你们高丽的观星师一样,每代只出一个的宝贝。”
“我知道,但这就是代价。”
“什么代价?”
“凤鸣九天的代价!”深深吸了口气,方雅清苦笑回道:“收获越大,代价便越大。是否能凤鸣九天,只看此番能否浴火重生了。这是小舞命格的一个变数,死,固然是命数之一,若是能撑过去,此后便是大富大贵,一生无忧。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就是那条泥鳅,是否能顺利化身真龙,他的磨难,怕是才刚刚开始。”
彻顿白微微一愣,回过神后不由乐道:“你说方才那个不自量力,要和小舞并肩作战的傻子?呵呵,那我还真得想办法助他一臂之力了,有这傻子当对手,往后的日子得过得多轻松?姬重那老不死的,气数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年前必死。”
“这么说,你是妥协了?”
“不然呢?”方雅清叹道:“我与小舞情同姐妹,她能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既然一切都是命,又何必去挣扎,顺其自然吧。”
“可你自己好像不是这么做的。”彻顿白浮现起一抹笑意,调侃道:“还不是在试图逆天改命么?”
“怎的?笑话我?”
“怎么会。”彻顿白轻佻地伸手勾着方雅清下巴,笑道:“若非如此,本汗如何能平白赚个如此美貌的汗妃呢?小舞最近怕是跟不了你了,我在京城还要逗留数日。星言,要不从今个开始,晚上我陪你睡?”
“呵,爱来就来,谁还能拦着你不成?不过就怕那位格林大巫不放心我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方雅清一语双关地说道。她心眼本就不大,对方才苛责之事还记挂在心。
彻顿白闻言失笑道:“怎的?格林留着还有用?”
“没了。”
“那回京之后我就打发他回去,免得他紧跟着打扰咱们亲热。”
“行了,休再闹我。”方雅清嗔怪地瞟了他一眼,尽显万众风情。“姬重若死,对你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真不打算出兵了?”
“出是想出,但也就想想而已。”彻顿白撇撇嘴道:“大师傅闭关已有六七年,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我估计他还没琢磨出独自施展天狼大阵的法子。萨满教信仰本就不同,全赖大师傅才能整合团结,如今他老人家不在数年,萨满总教已分衍出拜火,拜土,拜天三大教派,前不久拜天又分裂成拜日教和星月教,乱得如一盘散沙,谁都无力整合。包括格林在内的十二大巫各有支持对象,朝中四王巴不得早日打仗,好借机揽权。”
他冷冷一哼道:“还不是欺我年幼,又无子嗣,加之大师傅不在,这才起了别样心思。这种情况下,我如何能给他们出兵的机会?攻打大周,岂非自掘坟墓。”
“局势如此险恶?可有法解之?”
“当然有。”彻顿白坏坏笑道:“等爱妃给我生个孩子出来,量他们再难折腾出什么花样。”
原是一句笑闹的话,却让方雅清心情顿时低落起来。每当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孩子,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在梦境中总是让她着急上火的小朋友。千方百计所做的一切,竟是为了掐灭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希望,回想起炎舞的义无反顾,方雅清极为难得地动摇了起来。
这么做,真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