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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这一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只觉头痛欲裂,两眼发晕,肚中一阵翻腾。他勉力坐起身来,以手支撑着额头,直到一盏茶后,方缓过劲来,可宿醉的昏沉感终是挥之不去。他抬眼环顾四周,当下便傻眼了。
这素雅小屋极是陌生,檀木所制的梳妆台整齐地置于墙边,清亮铜镜,名家墨宝交相辉映地挂于墙上,一张书桌紧挨窗棂,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写到一半的宣纸随意摆放在一旁,倒能瞧出屋主几分淡漠的性子。悬于床前的白色帷幔被晨光映射出一抹淡粉之色,身下的床榻边放置着一床交叠整齐的被褥,整个小屋散发着一股少女独有的幽香。
就是傻子这会也该瞧出来了,眼前的小屋怕是哪个少女的闺房。
我干了什么?姜云努力地回想起来,依稀记得昨日在大堂喝酒,接着就断片了,再瞧瞧周围景色,看看自己下身仅有的一条犊鼻裤。顿时心中一凉,该不是酒后乱性,干出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吧。完了,晚节不保。
正在哀叹之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小蝶端着一盆热水迈步走了进来,一张小脸满是幽怨之色。这姜云就跟只猪似的,死活叫不醒他,小姐早晨尚有要事,梳洗一番后就把这厮丢给了自己,小蝶忙前忙后,又是给他洗衣,又是给他擦身的,忙了一整个晌午,连口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可把她累坏了。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这姜云,更不是个好东西!真不知小姐瞧上了他哪点。
小蝶满心腹诽,推门而去,一眼便瞧见姜云终于醒了,想到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苦海,那劫后余生的心情,就甭提有多复杂了,她两眼一红,喜悦的泪珠儿不期然地滑落下来。
哪知她这副表情看在姜云眼里,味道全变了。那幽怨的目光,自艾自怜的神色,赤果果的一个苦主啊。瞧她端着盆子,略显踉跄的步子,姜云还道是昨夜自己把她给折腾狠了,不由满是愧疚地说道:“小蝶。。。你还好吧?”
好个屁!小蝶将盛满热水的木盆往桌上一放,揉了揉酸疼的腰肢,蹙起眉头,狠狠瞪了姜云一眼。“命都快丢了半条,你说呢!”
啊?哥有这么强么?愧疚是愧疚了,可听了这句话后,姜云这厮却隐隐有些得意,虽然换了这副略显单薄的身体,但没想到床榻之上的战斗力依然如此彪悍,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这厮讪笑道:“抱歉了,憋了太久,不免失了些节制。”
“洗脸了。”你憋再久,也不能这么个喝法啊!小蝶心中气苦,将盆中毛巾用力挤干后,递给姜云。“你是爽快了,可就苦了我。”
“呵。”姜云笑地有些牵强,爽是爽过了,问题他没印象啊!这么想来,自己好像反而还亏了。
见他擦拭完毕,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小蝶长长出了口气,摇晃着脑袋就要往外走。
姜云心中纠结许久,见她就要推门而出,不由暗叹一声道:“你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小蝶脚下一顿,回过头愕然道:“负责?负什么责?”
“昨晚那个,对不住啊!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
“啊?”她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这不是你的房间么?”姜云感觉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瞧她还是一脸茫然,心中渐感不对,开口试探着问道。
小蝶这会才终于回过味来,会想起两人方才的对话,小脸顿时飞起一抹烟霞,瞪着眼睛嗔怒道:“你想什么呢!这。。。这是小姐的闺房!我们什么事都没干!”
说完,捂着小脸飞也似地跑了。
啊?感情是误会了呀!姜云挠了挠头,心道这事也不怨我啊,好端端的你整出那副表情作甚!这不成心添乱么。陆熏的闺房?哦!对了,昨夜他两貌似成亲了。莫非。。。假戏真做,洞房了?
思来想去,终是没有丝毫印象,姜云索性放弃了。随手抄起床榻边一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裳,穿戴整齐后,径直向养心屋走去。今日开始,夷州就要乱了,陆熏想必正在办公,先瞅瞅去。
昨夜之事,在陆府已流传开了,一路上遇见的小厮丫鬟,见到姜云都是一脸热情的模样,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中,姜云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不以为然。想来也不奇怪,谁让自个在陆府没啥身份呢,在他们眼中,估摸着自己就是个吃软饭的,瞧不起他也理所当然。
无所谓,自个又不为他们活着,姜云倒也想的开,对这些小心思压根懒得往深里琢磨,但凡有向他打招呼的,他总是客客气气地回应一番。
来到养心屋,门外守卫瞅见姜云,善意地微微点了下头,就没了下文,他确实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按理说该称呼一声姑爷,可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婚礼,当不当真还两说,大户人家规矩多,一言一行都需谨慎,乱喊怕是会惹来麻烦。
他干脆跳过了称呼环节,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大小姐正在屋里。”
“谢了。”姜云向他笑了笑,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今日正厅人数不多,陆逊依然高坐主位,下首坐着提督常宇,在他身后笔直地站着两员身着铠甲的小将,另一旁,连浩然父子竟然没来,反倒是最近忙着捞银子的赵俊人,陆小雅静静地坐着,一脸的愁眉不展。
见姜云入屋,常宇眉头一皱。昨夜席间,连浩然借故身体不适,提前退场了,常宇压根就没到,不过他是真的不适,心里不适。原因无他,韩夫人病了,虽是区区寒热之症,却让常宇心急如焚,到处寻医求药,整整忙碌了一宿,待韩夫人热意稍退,这才马不停蹄地赶去陆府。
昨夜在一众宾客的哄闹下,陆熏与姜云拜了天地的事,他虽不曾亲眼目睹,却早有人向他禀告过,当日的心思全在韩夫人的病情上,他也没当一回事。待静下心后,常宇却不由暗暗心惊,实在闹不明白,在如此重要的关键时期,陆熏为何不惜得罪连战父子,也要将这个无耻小人绑在自己身边。
他自己就是提督,水北陆家的提督,能量究竟有多大,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些年来,即便争斗不大,且从未出现在台面上,他与连浩然也暗中交锋过多次,虽没吃过亏,但也从不曾占过些许便宜。他无法理解,一向精明能干的大小姐,怎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今日原本预定在养心屋商议退兵之策,昨夜被落了面子的连浩然父子竟一个没到,显然是怀恨在心,对于此战,他们压根不打算出力了。自断一臂,胜算大失!
他们这种做法,常宇不难理解。陆家水军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情况了,名义上虽还属陆家,实际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早已演变成提督私军,陆熏这个水军大都督,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提督听从都督之令,是多年来的情分,如今情分没了,连浩然不在背后捅刀子已算是仗义了,如何还肯为陆家出力,至于陆家倒台之后,凭借手中的两万多精锐士卒,连家依然可以在水北混的风生水起。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杨李两家也断然不会穷追猛打,斩草除根。
即便陆家倒了,连家不会倒,正如他常家一样。
外头十二万大军压境,内部平白损失了两万多精锐不算,甚至正式开战之后,还要分兵去提防这随时可能反戈一击的两万多水军,打?还拿什么打?饶是常宇从来不曾有过异心,此刻也不由暗暗犹豫,是否还要跟着陆家,一条道走到黑了。
而这一切,全是拜眼前这混蛋所致,想起之前自己被坑的那一手,常宇看他更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