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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那自称是高归彦之女的女子入帐之时,整个主帐里就只剩下了长恭一人,连恒伽都是被暂时摒退了去。就着昏暗的烛光,长恭漫不经心地扫了面前垂首而立的女子一眼,淡淡地道:“你是平秦王之女?”
“是,小女子闺名高秀雅,平秦王高归彦正是家父。”沉着开口的同时,那女子也是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双清水眸子毫不畏惧地迎上长恭的视线,流露出丝丝的果敢和坚毅。
“嗯,我想也是。”饶有兴致地站起身來围着她绕了几圈,长恭的眸子在背光处显得熠熠生辉:“眼下可是敏感时期,倒还真沒有人敢大着胆子冒充反贼家属。”说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看向那纤弱女子的眼神也是带上了些许不明的意味:“你说对吧,秀雅妹妹?”
不知为何,那最后平淡无奇的一句反问,因着他刻意压低的嗓音,竟让人莫名地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凉意來。高秀雅的娇躯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随即便恢复正常,那张俏美的小脸在望向长恭之时依旧镇定从容:“兰陵王说笑了。既然秀雅的身份沒有问題,那接下來,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归降的问題了?”
“本王洗耳恭听。”不甚在意地把玩着桌上的杯盏,长恭的嘴角掀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不知秀雅妹妹此次前來,是令尊的意思呢,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摇了摇头,高秀雅的面容看起來很有些无奈:“家父生性骄傲,从來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他自然,是不会肯归降的。”
“那这么说,归降一事,纯粹是你自己的主意了?”挑了挑眉,长恭的表情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和高归彦怎么说也是同僚,彼此间倒也有着几分了解,高秀雅的这番说辞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秀雅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家父虽有宏图大志,但我却是只想要安稳过活。”眉宇间苦涩的浅笑一闪即逝,女子眼中的决然简直让人心惊:“秀雅知道此次图谋造反,家父必败无疑,也不敢多要求什么,只希望王爷能看在我自愿归降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若是王爷应允,”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便是从袖中掏出了一幅卷轴:“秀雅愿助王爷一臂之力,早日攻破冀州城。”
“看不出你也是这么有血性的人物啊。”再度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番,长恭的眼眸深处却是不着痕迹地闪过冷淡之色。为了一己之私而覆灭整个家族,这高秀雅还真是个狠角色,若非他此刻想要利用这个女人搞清楚一些事情,恐怕他都会忍不住直接出手了结了她。
将卷轴握在手中慢慢展开,高秀雅缓步上前,接近长恭,低垂的头颅看起來很是颓丧:“王爷谬赞了,这是冀州城的布防图,您看……”说到这,她托着卷轴的一手悄然一动,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乍然出现,然后猝不及防地刺向仅和她有着几步之遥的长恭!
似乎是太过专注于那所谓的布防图,又或是根本就沒有料到这个女子会突然出手,长恭一时之间竟是沒有任何反应,只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向着自己的心脏位置直刺而去!
“叮--”意想之中利刃撕裂皮肉的声音并沒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金属相碰撞时的清脆鸣响。高秀雅手中的匕首直接是被一柄长剑从斜刺里堪堪挡住,距离长恭的衣袍也不过几寸距离。
“果然是你啊……”长恭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地,一脸浅笑地看着在自己斜前方不远处仗剑而立的高大人影:“莫非,许久未见,身法倒是进步不小啊。”
“王爷……”有些愕然地看着那好似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的俊美男子,即使憨直如莫非,也终是明白自己被骗了。苦笑着将高秀雅手中的匕首一剑挑飞,他抱拳向着长恭便是恭敬一礼:“属下奉主子之命暗中跟随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随意地摆了摆手,长恭笑着站起身來:“我大概也猜到那么点了,只是不太确定,所以才想着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沒成想还真是你。”从他离京之后的一段时间起,他就隐隐察觉到似乎有人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不过当时敌我未分,他也不好贸然行动。今日这高秀雅的偷袭,算是给了他一次意外的试探机会,却不想果真如他所料,是他那亲爱的夫人派出的人手。
“这么说,刚才的一幕,都是你做戏给我看的?”被莫非一剑的力度推倒在地,高秀雅一双水灵的眸子紧盯住长恭,几乎想要把眼前这人给盯出个洞來。
“如果你真的是平秦王之女高秀雅,那我倒也不算做戏。”背负着双手,长恭在满脸怨毒之色的女子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惜,你不是。”
“好,好你个高长恭!我果然是低估你了!”自称是高秀雅的女子怒极反笑,语调中的森寒令得人毛骨悚然:“沒有完成主上交给我的任务,是我无能,但我自信我之前并沒有露出丝毫破绽,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并非高秀雅的?”
轻笑了一声,长恭半蹲下身子,平视于她:“据我所知,平秦王之女高秀雅自幼体弱多病,所以并沒有跟随他來到冀州,而是留在了邺城的府邸之中。你出现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破绽。”他虽然并未见过高秀雅其人,但多少也该知道体弱多病是个什么样的状态。试想,一个因为身体孱弱而多年未曾离开过闺阁的女子,又怎可能会像眼前之人一般精气十足呢?
“竟然,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么……”喃喃出声,女子的神思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有些茫然起來。沒有人注意到,她低垂在广袖中的手悄然探出,指腹间,一点寒芒颤动,居然是一枚银针,看其上闪烁的异样光泽,显然是淬了毒的。
“如果你不死心地还想再來偷袭一次的话,本王劝你还是不必了。”长恭漠然的嗓音响起,在她回神之前已经极快地钳制住了她暗藏银针的那一只手。
在她不甘而愤恨的眼神中轻易地将那枚银针取下,长恭细细地看了看,然后便随手弹了出去:“为了刺杀本王,平秦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说着,他转头看了眼莫非,沉声吩咐道:“把她带去斛律督军那里,这几天,就先劳烦你跟着我了。”
“是,属下遵命。”爽快地应了一声,莫非旋即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扯起地上的女子,就向恒伽的营帐行去。
“高长恭,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女子极为凄厉的咒骂之声响起,哪怕是被莫非带离主帐远了,却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长恭耳中。后來应该是被堵上了嘴,然后就再沒有了半点声响。
“不得好死……呵呵,不得好死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