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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结果还是三个人一起上路了。
原因很简单,清颜不认识路,跟着这两个免费甚至还倒贴的向导,无疑会轻松很多,她自然也乐得省事。反正到时候她去齐**营,那两个窜过黄河回周**营,各不相干。所以暂时就维持了一种比较微妙的关系,他们不会避着她做事,甚至有时还会让她旁听,但彼此之间泾渭分明,距离感十足。对于这种似敌似友的局面,清颜倒是乐在其中,毕竟,对她而言,和他们关系太好或太僵都不明智,这样的平衡刚刚好。
因此下,她才能在晚饭之后还心安理得地坐在某家客栈宇文邕的房间里喝茶,顺便听听周国的八卦。
习惯这种相处模式的自然还有宇文邕和宇文宪。难得这周国的两位皇子殿下一致放下警惕,默认清颜为自己人,此时,宇文邕正坐在灯下看书,宇文宪则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前远望,似是在等些什么。
正值深冬,天色暗的很快,不过时近黄昏,外面已经夜幕降临。沉沉的暮色四合而来,使屋内的一盏灯光显得格外温暖,就连平时清冷太过的人仿佛都沾染上了一丝暖意。
清颜窝在洁白的狐裘之内,捧着一杯茶有些出神地打量着斜对面的宇文邕。身形挺拔,容颜俊美,只是简单地握着书卷在看,却带上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优雅风情,就好像是拨开云雾的朗月,清辉灼灼,神秘高贵。所谓谦谦君子,如玉之姿,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这个人,竟然会是日后鼎鼎有名的北周武帝。想到这,清颜就不由感叹命运的神奇,自己这是何其有幸,才得以瞻仰这些早已被历史风尘掩盖的人物。兰陵王高长恭,周武帝宇文邕,这些注定要激荡起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相碰撞,那可真是值得期待啊。
另一边说是看书,实际上宇文邕也在暗自打量着清颜。几乎是在她视线投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有任何反应,假作不知而已。现在趁她恍惚走神,他倒是可以毫无顾忌地观察一下她。
这个甫一出现就劫掠他无数好奇心的女子,相处了这么久,他仍是看不透。从背景到心思,她似乎都白的像张纸,没有丝毫可以怀疑的地方。但与此同时却也给了他一种猜不透摸不着的感觉,就像是清晨的雾,每当他想要一探究竟之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是这个女子对他们没有恶意,至于为什么非要留下她,他自己也莫名其妙。或许只是单纯地有了那么点猜谜的兴趣而已。等到了黄河边上,他们从此就会是陌路人了。
“咕咕——”窗外翅膀拍打的声音伴随着叫声响起,霎时打断了屋内的一地迷思。宇文邕和清颜同时偏过头看向窗口,只见宇文宪正从外面抱进一只鸽子。
小心翼翼地把鸽子腿上绑着的东西取下,宇文宪将鸽子放走,这才抬手关了窗。看样子,他先前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只信鸽了。
清颜眼观鼻鼻观心,再度专注而认真地品起杯中的茶,心里却在思量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下。毕竟是飞鸽传书呢,这么机密的事情她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然而还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那边宇文邕已是毫不见外地把纸条展开看了。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他一看之下顿时面色惨白,连扶着椅背的手都微微颤了起来,从清冷淡然到崩溃,几乎只在眨眼之间。
“四哥,发生什么事了?四哥,你别吓我……”显然宇文宪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竟有些无措起来,只是无比焦虑地唤着他。
还好失控只在瞬间。下一秒,宇文邕已经努力控制住了情绪,甚至还挤出了一个苍白的笑:“没事,只是京中情况有些变化而已。”说着,他拉过宇文宪,悄声吩咐了几句。后者迟疑了一下,却也没再多问,转身就出了门。
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宇文邕嘴角勉强维持的笑意立时散去,眼神中的无助和绝望刹那间排山倒海而来。没有出声,他把脸深深地埋进两手之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表情。
只是,有一个人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
清颜从没有想象过这个在她眼中滴水不漏的男人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会令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这般情绪外露?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答案就出来了。
北周政权是由宇文邕的父亲、西魏权臣宇文泰一手创立的,不过在宇文泰死后已被他的侄儿宇文护所夺取。说起来这宇文护也是个狠角色,逼迫恭帝禅位之后,自己把持朝政立傀儡皇帝还不够,居然在三年内连杀三帝,弄得整个北周皇室人人自危,实在是暴虐至极。算起来现在已是公元558年年末,北周现任皇帝是宇文毓,若没记错,再过一年多,这皇帝就要被害死了。宇文邕最近一直在等长安来的消息,想必现在宫中已是风雨飘摇了吧。
思及历史上北周武帝宇文邕的生平和功绩,清颜忽然对眼前的男子多出了几分心疼。如此雄才伟略的人在宇文护的眼皮子底下默默无闻了那么久,在天底下最诡诈的皇室中艰难存活,这其中,包含了多少隐忍,付出了多少代价,只怕没有人可以说的清。在那张什么都看不出的清冷面孔之下,他,恐怕也是疲累到极点的吧?少有的,清颜心中生出了几许异样柔软的情绪,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宇文邕跟前,伸手,轻抚了抚他的背。
宇文邕的身躯立时僵住。方才他情绪失控,竟全然忘记了屋里还有清颜的存在。此时猛然想起,却不知能干些什么,只能任由她以一种极为简单直白的方式安慰着自己。此刻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清颜已经犯了他从不让人近身的忌讳。
感受到他的不自然,清颜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沉静地开口:“若要取之,必先予之。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不管多辛苦都得咬牙忍住,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些什么,所以只能这般笼统地劝慰。可她相信,他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一番沉默过后,宇文邕的声音自掌中闷闷传来:“皇兄来信,母后薨逝,很有可能是宇文护的人动的手脚。”
宇文护谋杀了太后?清颜恍然大悟,难怪他反应如此之大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珍爱的亲人一个个逝去,偏偏自己还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的确足以让人崩溃。只是,清颜的眼神更加柔和起来,她要怎么告诉他,不久之后他还会失去呢?宇文毓,那个他记挂在心里的皇兄,很快也会离他而去,到时,他又该怎么面对呢?
不由自主地半蹲下身,清颜轻轻拥住宇文邕,拥住这个让她格外心疼的男子。没有一丝一点的杂念,只是想在这个凄寒的夜晚给予他一些温暖,这样他在往后更黑暗的日子里或许还能够有一线期盼的曙光,仅此而已。
而仍旧埋头的宇文邕,却在愣怔过后微微勾起了唇角,那是一个带有怀念意味的浅笑。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的怀抱可以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