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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次日见了县令,程驰隔日才送田妙华去下一个村子。
玲珑一早就很欢脱地替田妙华打扮起来,有将军在自然是不怕夫人娇美一点的,选了一身嫩鹅黄配白色的袄裙,青丝低绾,有细碎的发丝轻轻垂落着,再插上将军送的珊瑚珠金钗。多余的装饰是没有的,却活脱脱一个素净娇柔的小娇妻。
程驰牵着马等在大门口,这两日也不知他是不是板脸板习惯了,从他脸上愣是瞧不出一丝表情。就是那眼睛从田妙华出现时起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让玲珑对自己的手艺满意得不得了——她做饭是没夫人手艺好,可她会打扮人呀~!
田妙华左右瞅瞅,“马车呢?”
“我骑马送你去。”
田妙华笑了笑向马走去,摸了摸马背问:“我还不知道它的名字?”
程驰的眼睛依然看着她,不流露任何情绪只是看着,回道:“追风。”
田妙华脸上还在笑,心里默默吐槽:是不是一半的战马都叫追风?
“上马吧,不用怕,追风很听话的。”
田妙华继续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是最好的,否则场面可就很难看了。毕竟她还没有把握程驰对她的感情足不足够看着自己的爱马被调|教至死。
她正要踩着马镫上马,程驰突然在背后扶着她的腰把她托上马背。刚一扶她坐稳便又立刻收回手,单纯得没有一点多余的碰触。
田妙华淡淡看他一眼不做反应,程驰也很快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双臂绕过她身侧拉着缰绳,几乎等于把人圈在怀里了。
田妙华有些把不准程驰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看着一副老实样子,原来也挺会装。
——对此程驰是真的挺冤。
他真的没有其他心思,至少是努力的不去有其他心思。或许私心里他是有那么点想要在田妙华不知情的情况下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心愿——这样他们也算是策马同游过了吧。
不过除此之外他就真的没有一点歪念,什么软玉温香在怀,他都努力的,不去想。
他的身体绷的笔直,手臂努力地伸展着,好让自己跟田妙华之间在这狭窄的马背上留出一点空间。
田妙华终于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她相信程驰是无辜的了。也就放松下来怎么舒服怎么坐着,可怜程驰为了保持那一点距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长臂猿,下马时他的腰都是僵的。
以前打仗行军时程驰可以连走两天两夜,除了半夜里打个短暂的小盹儿,连吃饭都是在马背上解决。这从程家宅子到邻村的短短距离,就让他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两人到达邻村时李二壮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随行的自然还有负责这一带田地的雇农。
田妙华转头对程驰笑道:“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你快回去吧。”
李二壮也跟着道:“是啊,夫人交给我们老爷就放心吧,我们一定看护好夫人的。您就放心回去,别耽误了田里的冬种。”
程驰闷闷地“嗯”了一声,可脚下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亦步亦趋地,田妙华走两步他就跟着走两步,背后灵似的杵在她身后。
可是哪儿有存在感这么强的背后灵啊,那高大的身影把田妙华都笼罩在阴影里了。
田妙华无语地回头看看他,然后转头快走几步以表达自己想甩开他的心思。可程驰却也跟着快走几步,半步都不落下。她又突然放慢步子,慢得都像是小脚老太太在挪,可身后的人还是厚颜无耻地跟着她一起放慢。
她上次打击了他那显而易见的动心之后虽然又随手撩拨了一把,但以为他总归是会收敛不少,保持好两人之间的距离。可现在距离他也的确是保持着,面上更是什么都不再表露出来,可这言行怎么不一得这么厚颜无耻呢。
后面不敢跟近的雇农窃窃地笑着,李二壮忙瞪了他们一眼让他们收敛一点。不过这东家老爷心疼夫人的事,还真是已经在各个村都传开了。
田妙华心中惦念那二十亩自留地,深吸一口气决定使出杀手锏——她忽然一转身,紧跟在后的程驰立刻停住脚堪堪没有撞在她身上。
但田妙华不退反进,小小地迈了半步紧挨在程驰面前。素手芊芊执起他的手,仰起头温言软语柔情四溢道:“拜托你,好好回去种田,好吗?”
——那些田现在可都是她的,他既然要留下,就好好种好吗!
她内心的情绪完全没有表露在脸上,有的只是娇美柔弱和诚心的请求——至少在程驰看来如此。
他哪里还能再有什么意见,只能嘱咐道:“等我来接你,别自己跑回去。”
知道他总算是真的要回去了,田妙华笑得也轻松了不少,点头道:“知道了,一定等你。你也回去好好种田别偷懒,别总想着早早跑来。”
程驰此时此刻在考虑自己那二十亩田要不要也雇人帮忙了,不然农忙的时候他根本离不开田里。可是他身为庄稼人的自尊却不能容许,不然他岂不是真的变成一个不事生产的地主老爷了。
无奈的程驰最终还是只能默默的回去种地——自己留下的地,跪着也要种完。
……
田妙华本是不想插手搜查劫匪的事情的,若是连这种事都需要她来操心,那留着捕快干什么用的。但现在程驰这过度的反应却让她等不及捕快抓人了,自己动手倒也好,省的他被抓紧衙门,不等她灭口就乱说话。
她派了云明和云岩去悄悄打探案子查得如何,很快便打听到虽然逃走的劫匪还没抓到,但另外两个死了的却已经查明身份。他们都是附近同一个村子的,三人平时就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喝酒赌博样样不缺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们的家人要么是已经跟他们断绝来往要么是放弃不再管,对他们犯的事更是一无所知的样子,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倘若人家有意窝藏,你明察能查出什么来?
田妙华可不管官府办案那一套,从水榭加派了人手过来,监视跟踪那劫匪的每一个亲属,不过第二日就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
吴老四这两日过得也是战战兢兢,他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尝了不少甜头,却没想到这一次踢到了铁板。
每次想起那女人眼睛都不眨的杀人他就一身冷汗,夜里做梦都是同伙被砍下来的头,骨碌碌地那么一滚就变成了自己。
他躲在这个山里猎户废弃的屋子里哪儿也不敢去,生怕被那可怕的女人找到,那他的头就真的要像梦里一样在地上滚一滚了。
敲门声一响起来的时候他差点吓炸了,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小四啊。”
他的心才一下子落回去,从用来当床的茅草堆上跳起来,搬开用来挡门的木头桩子,没好气地道:“奶,你是要吓死我啊!”
进来的老妇人被他一把夺去食盒没有吭声,上次她没敲门被他抱怨吓着他了,咋这次敲了门还是吓着他了?
她看着吴老四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心疼地道:“小四啊,你以后可别再干这种事了!也就是你命大,不然被人打死了也是白死,你看中子他媳妇都哭成什么样了。现在沧田县你也呆不下了,你就在这躲到风平浪静,好好求你媳妇回心转意,等外头搜查的不严了,跟你媳妇去她娘家那边好好生活……”
吴老四起初还因为要靠着自己奶奶藏匿耐着性子听着,可没几句就烦了,“行了,等躲过这一遭再说吧!天天在这儿呆着憋都憋死了!家里那娘们出了事敢不理我,我就是走也不带着她!”
老妇人听得连连叹气,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孙子,要不是实在放不下,就他干的那些事儿她也不会再理他。
吴老四吃完一扔筷子又抱怨道:“奶你下次早点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不是奶不想来,那衙门的捕快老在村里打听,奶不敢来啊!”
“行了行了就你理多,那起码给弄点肉吃吧!净吃素的哪儿顶饿啊!”
老妇人也不敢说家里还在还着他的赌债没钱买肉,收拾好碗筷食盒对他嘱咐道:“奶奶不能久留,不然你爹跟你媳妇该发现了。你好好在这儿躲着哪儿也别去啊!”
吴老四故意说道:“那你也不能让我在这儿活活饿死!你下次要不早点来我可就自己找活路去了,我走了你可就再也看不见我了啊!”
老妇人走了他便挡上门又倒回稻草上,闲极无聊中敲门声又一次响起,他极不耐烦地喊了声:“又干嘛!?”不得不起来搬开挡门的木桩。
然而这一次他才刚走到门口,木门就突然如同炸裂开来,片片木刺都向他飞来,顿时扎了个千疮百孔血流如注。
吴老四惨叫着倒在地上,看到已经破烂不堪的木门外站着一个白衣男子——白衣没有什么奇怪,但一个男人,穿的是纱质的白衣,就很让人想笑话了。如果吴老四状况不是这么凄惨,他是一定会笑上两句的。
(于是可以题外讨论一下水榭门众为什么普遍颜值高——颜值不高你个老爷们穿个轻飘飘的白纱衣给大家看看。)
白衣人走进小屋,保持着不会被他的血沾上的距离在他面前蹲下,居然笑着说:“哎呦看着可真惨,疼吗?”
“大,大侠……”吴老四疼得抖抖索索,“我没有惹到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白衣人还是笑嘻嘻的,“我们姑娘也没惹着你啊,你干嘛跑去惹我们姑娘啊?”
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吴老四已经心知不妙了,等看到随后踢开地上的碎木条走进来的田妙华,他心里已经一片拔凉。
“姑,姑娘……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绕了我一命……”
他求饶的话都没说完云明就往他脸上重重甩了一巴掌,“这是我家姑娘,你乱喊什么?”
吴老四半边脸顿时肿了,就算他不明白姑娘有什么不能喊的也赶紧改口,“夫,夫人,饶了我一回……”
田妙华和云明好似都没有听到他的求饶,云明笑嘻嘻地回头问:“姑娘,怎么宰啊?”
田妙华闲闲道:“别在这里杀,老人家看到了对心脏不好。”
吴老四一听她提起自己的奶奶,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慌忙道:“对我奶奶很疼我的,我死了她会哭死的!”
云明又拍了拍他那肿起来的脸,拍得他嘶嘶直抽气,依旧笑嘻嘻道:“所以才要去老人家看不见的地方杀呀~~”
田妙华冷冷笑了一下补充道:“放心,你死了你奶奶不过伤心一阵子,以后就会过得更好。”随即她便对云明道:“如果他逃上山从山坡上滚下来摔死了,又摔在容易让人发现的地方,会给县衙省不少麻烦。”
云明一听立刻站起来,兴冲冲地拎着吴老四往外跑——“是,姑娘!属下这就带着他去滚山坡!”
——也不知道吴老四是滚了几趟山坡才死,反正衙门的人来抬尸体的时候,是挺费解这人怎么能摔这么惨的。
是夜田妙华打开窗户,将一个小药瓶放在窗台上,轻轻唤了声:“云明。”
“属下在。”
“手疼吗?”
屋檐下的阴影里传来幽幽的一声:“疼~”
今晚值夜的云明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甩了吴老四一巴掌的那只手,他怎么就忘了吴老四脸上都是木刺呢。
田妙华没再说话,窗台上的小药瓶却不知几时就不见了。
她才关上窗户,熄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