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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钰坐在凤华宫的庭院远眺摘星台的高楼耸立,透过这四四方方的天空,她在此刻有些后悔自己选择了与陆玦颠簸至此。付出所有,难求信任,或许权力最顶端的男子心中永远都不仅仅只有爱人家人,他还有天下,一心渴望的天下。
整整三日,凌钰再未见过陆玦一面。
他会派人来问她每日吃什么,睡得可好,身体可好,不过他不会再如从前一样亲自来看她。
凌钰也不会再如小女儿时候的心态一样难受得发狂,她在这深宫里学会了忍受,学会了安静。深秋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好时候,她在庭院中忙碌缝制婴儿的小衣,不知道她生的这一胎是男是女。
沪阳战事也传到了凌钰耳中,云初九攻占了沪阳,下一步准备占领魏国北面三座城池。魏庭在这一场战中果真没有排除肖擎天,因为陆玦的设计,魏庭虽然证据不足,但是始终还是怀疑着这名猛将。缺了一个肖擎天,云初九的仗好打得多,他带来五十万兵力,要攻下北面三座城池应该不是难事。
而卞耶也在清点兵马,准备让曾卫将军出战增援。
陆玦是忙的,他的忙不是借口不是理由,不过凌钰知道,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抽出时间来看她。
流言消停了一日,在农桑礼结束那一日再没有人议论。不过渐渐又开始兴起,宛若一阵风,停停走走,时而轻柔,却也猛烈。凌钰能感受到王宫中人的悄声议论与揣测目光。
用过晚膳出去漫步,湖畔花苑也有不少宫女在戏水游玩。相互打闹的,也有聚在一起闲谈的。凌钰择了人少的小道走,不想打断这些宫女们的欢笑。
前处几个聚在一起的宫女嘻哈笑个不停,笑声转来这边,“说不定等孩子出生就晓得像哪个了!”
“可是我们没有见过那个允王长什么样子啊,见过的人都道他是谪仙般的人儿,华贵不似寻常人。”
凌钰猝然停下步子。
几个宫女仍在笑个不停:“一个沉稳威仪,一个华贵如仙,咱们这夫人又侍奉过梁天子。一女三个男人,而且天子还……”
最先听不下去的是身边的纪元淸,跟随在凌钰身边几个月,她已不再是往日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宫女,大步行至几个宫女身边,吼道:“都在说什么呢,擅自说夫人与天子的坏话。你们担待得起这个罪名么!”
宫女们回过头来,望见凌钰静静看她们,都吓得失了血色:“夫人恕罪,恕罪……”
纪元淸回头来,见凌钰紧抿着唇,双目沉着而冷。身边辛乔朝纪元淸使者眼色,纪元淸转头就怒斥这群宫女,“各自掌嘴,打到我喊停再收手。”
凌钰一言不发。依旧迈步往前,一女三个男人,她是与三个男人有过纠缠,她是侍奉过梁肆启。每每回想胡王宫那些岁月她就觉得恶心,她就恨自己,恨自己怎么不是干干净净的人。但是谁懂她的难处,那个时候她没有选择。生与死,她只能那样选。她也希望自己只属于心爱的人,不过此刻她心爱的人都已不再护她,她真觉得可笑得很。
与三个男人有过纠缠又怎样,所有人都靠不住,她还不如依靠自己。她决心生下这个孩子,为这个孩子谋得应有的权力,她希望生一个男儿,她会用所有有用的方法让她的儿子做这天下的主人。
倏然间转身往回走,辛乔不料她倒转回去。忙跟上她的脚步:“夫人慢一点。”
“回宫吧,外面吵得很。”
“夫人不必在意她们,这些宫人乱嚼舌根,天子都在制止流言,她们这样说真是不要命了。”
凌钰一言不发往前,手中的丝绢忽然掉落地上。她忙回身弯腰去捡,辛乔已先她一步捡来递给她。拿了丝绢转回身,凌钰却是愣住。前处小道中立着陆玦的身影,他身边跟了绮国的小王,他是望见了她的,在她刚刚转身去捡手绢的时候。
但是他这一刻忽然选了一条岔道走开了,行色自然,举止如常,脚步依旧铿锵稳重。
心口忽然蔓延起了疼,呼吸也变得艰难,凌钰死死捂住心口急喘,脸色也越加泛白。
“夫人,您怎么了?”
这心口的疼竟蔓延周身,腹中也沉沉坠痛,凌钰咬住唇捂着小腹渐渐蹲下身,辛乔在旁疾呼:“夫人,您怎么了,夫人——”
这一声疾呼终于还是将陆玦唤醒,他快步行至这边来搀扶起凌钰:“怎么了?”
“肚子……疼。”紧要关头,凌钰也不愿与他置气,她只担心腹中的孩子。
陆玦横抱她往凤华宫走,这边花苑中的宫人们瞧见都忙噤声行礼,纪元淸原本还在教训宫女,也忙停了手快步跟来,“姐姐,夫人出什么事了?”
辛乔跟在身后小跑:“许是动了胎气,你去请医官,我回宫。”
“好。”
幸好只是动了胎气,调养后就无多少事了。凌钰睡在床榻,望着床幔顶端的凤凰图纹发怔,她的手还捂在小腹,“孩子快四个月了,我能清楚地感应到他在成长,我想他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你怎么说这样的话。”陆玦坐在床沿替她喂药。
“不想喝药,没必要喝药,多吃些补身的东西就好了。”凌钰偏过头。
陆玦沉默一瞬,命纪元清端走了药。
“真巧,竟然在花苑遇见了天子。”
陆玦面容平静,未答她的话。
凌钰掀开被子下床,陆玦这才出声:“还是躺下吧。”
“没关系,只不过瞧见不该瞧见的心里堵得慌,现在没什么。”凌钰笑道,“天子那会儿竟也在花苑,天子在忙什么,没有看到妾么。”她已用回了这些礼节称谓,陆玦听来不由蹙起了眉。
他没有回答,凌钰走去倒了一杯水递来,“天子喝杯水吧。”
他也没有喝她倒的水,没有伸手来接。
凌钰渐渐不再笑,握着水杯的手松开,砰然一声清脆声响,那水杯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水花也四溅着打湿她的双脚。
陆玦瞬间起身拉住她,“没事吧?”他忙拿起她的手,见没有被烫到才稍安了心。
凌钰缓缓后退,凝眸望他:“妾好像望见天子方才是瞧见了妾的,可是天子移开了目光走开了。”
陆玦静静看她,薄唇紧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