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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城议事堂门前的空地是整个天京城的最中央,近千座各式各样的民居,正是围绕着这块空地散乱建筑的。因而,这块开阔的空地,就成为了天京城最热闹的地处。
也许天京城内目前还没有可以被称作“商业”的存在。在太史昆远赴夏国前就投奔天京城的居民中,一家人怎么也有一两个在麒麟军中效劳,因而这些居民的吃喝日用以大锅饭的形式被天京城包圆了,放在今天来说,乃是中央部委待遇。可是在太史昆离开后投奔而来的居民中,就有些没这等高鼓励高待遇了,这种情况的,有这么十几户流民。不过,也正是因为天京城几乎没有商业存在,而使得这部分人也有了很不错的收入。
无他,天京城的士兵们俸禄高的吓人,而全家人的衣食住行又不需要花钱,所以说,在天京城中只要随便经营一些小买卖,即可赚的盆满钵满。比如说在空地角落上经营混沌摊的老孙头,从早到晚忙下来居然能赚到三百文钱,这比他在保定府摆夜摊的收入足足高了三十倍。
正是在老孙头的馄钝摊上,太史昆找到了邱小乙。邱小乙捧着一碗馄饨面蹲在街角,看着忙碌的老孙头怔怔发呆,根本没有觉察到太史昆已经悄悄接近他的背后。
太史昆冷不丁伸出一只手,不偏不倚探进了邱小乙的衣领中,邱小乙吃了一惊,险些将一碗面尽数泼到衣襟上。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小乙,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原来是昆哥!”邱小乙无奈道:“也没什么,小时候在家中时时常偷了父亲的铜板,跑到镇子街头买馄饨吃,有言道触景生情,如今见了这卖馄饨的老儿,反倒是想起家乡来了。”
“原来是想家了!”太史昆蹲在小乙身边,道:“对了,相识这么久,甚少听你谈起过家乡。不知家中二老还安康么?”
“我……不知道。”邱小乙颤悠悠叹了口气,道:年少时行事荒唐,做了不少为非作歹的恶事,那还有脸面回家乡?如今回想起来,已是十余年未闻家乡事了。”
“没有脸面?这是哪里的话?我来想个法子,让你衣锦还乡探望双亲可好?”太史昆道:“我去寻王进,帮你讨要个押司的告身,然后再寻十余个知书达理的士兵作为你的伴当,多备礼品,送你回乡可好?”
邱小乙闻言精神一振,喜道:“真的?”
“这件事办起来又不难,当然是真的!”太史昆道:“你若是想要动身,今日我便送你上路!伴当,咱就从白马营那些底子干净的士兵中选择,礼物,给你备齐四大车!回家后,见到家境尚好,就多留些钱财,若是家境不好,干脆就将二老接回到咱们天京城来!”
邱小乙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太史昆道:“小乙,有件事你得应承我――你此去,一定要再回来!我要你帮我掌管天京城所有钱粮!别说没能力做不了这种话来拒绝我!天京城数千万贯的粮钱,只有交到你手里我才放心!”
邱小乙闻言,热流涌动,赶忙跪拜在地,规规矩矩叩了三个响头,言称十五日内一定回来。
须知古人的跪拜,与今日跪拜的含义大不相同。在古代,跪拜乃是最为隆重的礼节,若是用在承诺之时,便是最为郑重的应诺、便是发誓的意思。太史昆乃现代生活过的人,对于接受兄弟的跪拜当然会有些抗拒,不过他明白,应当接受隆重礼节时却不受礼,乃是侮辱人的做法,是不得推辞的。
邱小乙这一拜,分明是表示一定会归来的意思,因而太史昆不闪不避,坦然受了这一礼。
当下,太史昆选拔十名白马营的汉子作为邱小乙的伴当,准备四驾四辕马车,装满礼物。又请徐宁代为相送,一并去信安军王进处讨要告身。邱小乙再次言谢,泰然回乡。
另一件困扰太史昆的,乃是白马、健行二营的士兵。
白马营二百猎手背井离乡,跟随太史昆一道建立了天京城。给他们每人一份可以安家立业的产业,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健行营二百士兵本是深山中的樵夫,并非武人,一直将他们留在军队中做些刀头舔血的营生,诚非太史昆所愿。
这样想着,太史昆来到了张宵的住所。一道篱笆门只推开了一半,没曾想就见到了一幕老子训儿子。
小白穿了一身簇新的雪白公子服,悬玉佩、持折扇,看在太史昆眼中,小白这一身还当真有了几分风流潇洒的模样,自是耐看。不过这身衣裳看在张宵眼中,居然是发了雷霆之怒。
“逆子!每日该做的功课,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小白垂着头,喃喃应答道:“挽弓三百次么……”
“那是十五岁的功课!”张宵板着脸,道:“如今你已十六岁,须每日挽弓五百次!”
“知道了,爹。”
张宵背负双手,道:“知道就好,现在,马上当面做给我看!”
“我……”小白??道:“爹,我……未曾带弓。”
“未曾带弓!”张宵举起手掌,结结实实劈头扇了小白一记耳光,怒道:“若是遇到虎豹,你给它说你未曾带弓?若是遇到敌人,你对他说你未曾带弓?全营的汉子夜间睡觉时都持弓而眠,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说你未曾带弓?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爹,我知道错了!”半边脸火辣辣的痛,可小白根本不敢搓揉,只是垂首求饶。
张宵冷哼一声,解下自己随身长弓丢与小白,道:“用我的弓,做今日的功课!挽弓五百,现在就开始做!”
小白连忙接过长弓,猿臂舒展,轻叱一声,瞬间将三石重的反曲弓扯开一半。
“扯半张弓算是什么意思?怎的两月未曾督促你练功,连弦如满月你都做不到了么?”张宵大怒,斥道:“给我扯满!”
“爹……再扯就要将衫子扯破了!”原来这身雪白的公子服颇为修身,穿上它做些吟诗颂对的文雅举止虽是好看,但要做些舞刀弄棍的粗野活计,这身衣衫却是很不合适。
“逆子!给我扯满!”张宵扬起手掌,作势便要再打。小白满脸涨红,大喝一声,只听“滋啦”一声衣帛开裂的声音,反曲弓是扯满了,小白的一身新衣却也扯破了。
张宵目视小白,小白识趣的低头不语。张宵道:“吾儿,大道理我也不讲了,如今你可知道这身衣衫的坏处了么?”
小白低声道:“爹,我知道了。穿这样的衣衫,根本使不出武艺来。”
张宵怒气消下去一半,好言道:“吾儿,你平日里不是那种不明白事理的孩儿。爹来问你一句,你为何要穿成这般模样?”
小白道:“我觉得……穿上这样的衣衫,瓶儿妹子会欢喜来着。爹,我知道错了,今后我再也不敢打扮的如此花哨了。”
“爱俏并不是错,莫要说你这样的少年人了,便是到了为父这般年纪,仍是愿意打扮的清爽利索,仪表整洁。”张宵道:“不过呢,人与人追求的极致尽不相同,因而眼中的俊俏也不相同。若是文士,自是要打扮成你这般模样,但作为一名武者,应以雄壮威严为美!”
小白闻言,连声称是。
张宵又是说道:“吾儿,你年岁已大,凡事应当也尊重你的主张。你若是想习文,爹爹我不但不反对,反而会支持你。我可以为你置办笔墨、搜集书籍,并央求高先生做你的师尊。虽然你年纪大了些,但只要你肯下苦功,未必就没有成功的那一天。甘罗少年为相固然风光,可姜尚七十岁出仕亦为美谈!你若习文,爹爹将不再督促你练武,但是每日监督你背诵诗文还是必不可少的。你可愿意?”
小白一慌,连忙双膝跪地,哭求道:“爹爹!孩儿要习武!孩儿是武者!”
“既然要做一名武者,就须时刻承担起一名武者的责任!”张宵道:“你若是去东京游玩,或是去府衙办事,这些地方不允许携带刀枪,你空着手也就罢了。可你身在天京城,便要时刻担负起保卫天京城的责任!时刻准备着将来敌一一击败!眼下你两手空空,你的责任怎么办?”
小白神情一凛,叩首道:“孩儿明白了!”
“知错就改,这才是我张家的男儿!”见到儿子诚心认错,张宵舒了一口气,将小白搀起,柔声道:“瓶儿那丫头与你有些意思,爹都知道!娶她做媳妇,爹支持你!不过呢,你的想法也着实可笑,瓶儿那丫头整日混在军营中,花拳绣腿都学了几分,分明是个喜爱武艺的女娃娃,又怎么会对文士打扮的有好感?嗯……有了!待爹爹我寻几名神工营的匠师,模仿着徐宁的‘赛唐猊’给你打造一身金甲!到时候吾儿将金甲穿在身上,不比那长袍美上百倍!”
小白闻言,大喜过望,拉着老爹的手一个劲傻笑。张宵跟着儿子傻乐一阵,佯怒道:“行了,你也别得意!去,罚你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以抵今日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