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粉文学 www.hfwx.net,最快更新宠冠天下,帝后强势来袭最新章节!
那夜倾城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帝都被映在一片洁白之中,即使黑夜亦亮如白昼。
清晨极目望去,漫天雪花极尽缠绵,仿佛可以掩尽一切悲伤,罪恶。
洁白,透亮是最粉饰太平的颜色。
十三月中毒已半月,明月殿暖火不息,温暖如春。
今天,她的精神格外的好,消瘦的脸颊被朝阳拢上淡淡的红晕,丹凤眸子敛尽风华,她一如风华宴上光彩夺人的颜色撄。
这样的十三月仿佛还是昨夕的模样,但是所有人的脸上却被悲伤弥漫。
因为,谁都知道—偿—
这是,回光返照。
半月来百里倾乾除了上朝,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床上的伊人。今日下朝苏寻送来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道:“这是……她为你找来的,可以延长长寿命的药。”
百里倾乾不动声色的接过,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片刻。
他笑的凄艳绝伦,“你有多残忍,竟然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冰冷的……世上……”
而后,挥手,重重摔落。
如果不是为了这所谓的奇药,十三月有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只是他不知道,苏寻给他的并不是从楚飞那里所得奇药,因为那所谓的奇药在耀星国破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如今装在瓶中的是十三月用残余的生命取心头之血炼成的秘药。
多年之后,物是人非,苏寻将原委如实相告,百里倾乾掩面痛哭,傻瓜啊……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总是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将所有能做的一一完成。
如果可以,百里倾乾多希望她能如同所有的深闺女子一样,将自己的丈夫看成是唯一的依赖。
只是,那样,就不再是十三月了吧。
当百里倾乾来到明月殿的时候,十三月正痴痴地看着殿门的方向,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中,丹凤眸子充满了光亮。
她在等他……
“外面的雪一定很漂亮。”
百里倾乾柔声坐在她身边,“是,很漂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漂亮的五彩。”
十三月满怀笑意的看着他,“乾,带我去城外看看今年的最后的一场雪,好吗?”
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场雪。
百里倾乾眼中一痛,这许是十三月最后一次的要求了。
“好。”
桃花眸子微微闭了一下锁住了悲伤与沉痛,再抬头已是笑意浅浅,“皇后的要求,朕……万死不辞。”
十三月轻扬嘴角,“贫嘴。”
如果可以,他想在这个女子身边嘴贫一辈子。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可以让百里倾乾纵情欢笑了。
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可以让他抛去帝王的威严,像一个耍赖的孩童般活着。
因为,这尘世中,只有一个——十三月。
带着重病之人在下着大雪的时候出门,这绝非是理智的做法。
赫连元伸出手臂拦住了他,苏寻对此叹息一声,“由他去吧!”
百里倾乾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抱着十三月骑着一匹黑色的汗血宝马,飞驰过依旧繁盛的街道,于是那一日很多百姓都看到——
一身穿龙袍的俊美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穿着貂裘的美貌女子在倾城的雪中犹如泼墨的水墨画,美到极致,伤到极致。
帝都城外,白雪满天,却有一处火红在风中摇曳。
百里倾乾认得当日他找到十三月的时候,十三月身边便开满了这妖异的花朵。
彼岸花似火,染尽世间伤痛;
彼岸花似冰,冻结生死离别。
云何曼陀罗华?
白圆华,同如风茄花。
云何曼珠沙华?
赤团华。
彼岸花曼珠沙华(无尽的爱情、死亡的前兆、地狱的召唤)、曼陀罗华(无尽的思念,绝望的爱情,天堂的来信),佛经中描绘的天界之花。
这冰天雪地,万花已残,为何会有这样一片花海?
如果彼岸花真的有引灵之能,那么……
十三月……你在那边,乖乖等我可好……
十三月躺在他怀里,皮肤苍白如瓷,荏苒不胜衣。
她的脸颊被阳光笼上层若有若无的淡红色泽,她一点点地加重了双臂的力量,紧紧地,抱住百里倾乾的腰肢。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舍不得眨眼……
等心跳、呼吸都停止,那才是真正的永远的……离别……
等她走后,他的世界里,不再有她……
百里倾乾将头深埋在十三月黑发间,在她耳边轻声道:“皎皎明月夜十三月……十三月你走后,谁来照亮朕漆黑的夜晚。”
十三月握起男人手掌,十指紧扣:“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只是……到了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千言万语哽上心头,想说的太多,但却无从开口
化繁为简到最后,只剩下——“乾……答应我……好好地活着……”
她说:“乾……我死后……化骨成灰……我会消散在风中……一直……一直……陪着你……”
百里倾乾深深凝视着她,轻轻把她搂紧:“十三月……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你看这冰天雪地,万物成堆,银装素裹的多么寂寥。
等你走后谁再陪我看一场盛世烟花,江山浩大。
可不可以不那么残忍,独留我一个人。
没了十三月的百里倾乾,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想要……
失了你,失了信仰;黎民天下,万古江山,没有意义。
怀中之人倦淡了眉目,嘴角带着些微笑意,孱弱的指尖伸出,慢慢临摹他的眉眼,“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独留你一人,忍受着月冷风高的寂寞。
不要怪我独留你一人,尝受万古的悲哀。
也许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前世里的那一刹那
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和悲凄
悲莫悲兮——别离。
十三月指间滑落他眼角的泪意,手指无力的垂落,风中飘散着最后的话语:“乾,我有没有说过……爱你……”
十三月在临终前吐出至死不渝的情话,回应了他两生花开的感情,也带走了帝王心中的最后一丝柔软……
他轻轻阖上她的双眼。
知道,他是她眼中。
最后的形象——
泪水滴落在她不再跳动的胸口。
同时洒落的——
还有他的爱和忧伤。
夕阳西下
彼岸花空自繁华
十三月的离去
遗他以亘古的黑暗
和亘古的甜蜜与悲凄
只有斜阳仍是——
当日的斜阳,可是
有谁、有谁、有谁?
再陪他度一场爱的轮回
十三月……我知道的。
即使……你从不轻易说出口……
但我……
是,知道的……
看着怀中的她,
就这样……
静静的……
静静的……
直至……
呼出最后一口气。
百里倾乾顿觉心头一空。
难以言喻的寥落悲伤涌上心头。
随着与他交织的右手无力垂落……
所有的言语都梗在了喉头!
百里倾乾发了疯一般的唤着她的名字,“十三月……十三月!……啊!啊啊……”
一片银白之中,火红的彼岸花如同杜鹃的啼血,声声哀鸣,字字泣血。
帝王垂泪,像个无助的孩童,紧紧抱住怀中没了气息的伊人——不舍放手。
今日过后——是,永别。
佳人翘盼首,翠阁下帘钩,舞绝秦淮岸,醉王侯。
青山白云幽幽,相思曲不休,今朝红尘看透,再又登金陵楼,黄粱一梦情难留。
那最后一声十三月,你可有听到?
滚烫咸涩的液体终究违背了主人的意志,挣扎着涌出紧闭的眼皮,无声滚落。
修长的指尖描摹她的轮廓,他的动作出奇的慢。
指尖还有你的温暖呢,十三月……
绝爱在时间里种下了一棵梧桐树,在那离别的季节里枝桠繁茂。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两唇相映,柔情一如昨日,为何转眼……
已是……
生死无话……
袖风染雨花台下酒共饮
青丝风凌三千愁肠谁系
把酒东篱谁见形单只影
曾忆与谁共约亭台西
一夜难诉尽几番浓情
晓风未起看云卷君向何兮
可曾共沧桑几许
谁侧畔轻呢不如归去
良夜却似曾与君共饮
残月未尽枕畔可曾留君情
盈袖处兰香已尽
拂身过红尘意
谁曾共饮过几番浓情
酒消残意与君曰三生共与
沧桑尽处君何去
拂身过红尘意
“从哪来的回哪去,青衣一介奴婢担不起皇上的厚爱。”清冷的声音从内殿里传出,捧着各种珍稀补药的宫女们面面相觑。
这青姑姑也太不给皇上面子了,每次送来的东西不是扔了砸了,就是直接看也不看的退了回去。
“姑姑,这是皇上的命令……奴婢……奴婢……”宫女战战兢兢地立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宫女们狼狈的退了出来。
撞上前来的赫连元,宫女们连忙俯身请安,“赫连将军。”
赫连元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挥挥手,“下去吧,东西我送过去。”
宫女们如蒙恩赐,长舒一口气,“多谢将军。”
明月殿内烛光微闪,一室悲凉,青衣站在桌前,抚摸着十三月死前留下的笔墨丹青,借物怀人。即使百里倾乾早已经下令封她为一品女官,但是青衣却始终固执的守护在明月殿内,不肯出外一步。
那样光华夺人的女子即使不在了,依旧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赫连元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站在不远处轻叹:“青衣,你这又是何必。寿命天定,皇后娘娘一定也不希望肯到你这样。”
一眨眼十年过去,昔日二九芳华的小丫头也已经快三十了,只是那憔悴的容颜,却像是四十岁的老妪。
半晌,青衣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仿佛没有注意到殿内已经多了一个人。
“青衣你……这是还在怪皇上?”
那么多年了,青衣一直固执地认为是百里倾乾害死了十三月,因为那日她听见赫连元与苏寻的谈话——
“皇上还是不肯服下?”赫连元揉着眉心倍感无力,皇后已死,皇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了,整日借酒浇愁,再这样下去即使体内隐藏的邪术没有要了他的命,他自己就会喝死。
苏寻轻叹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娘娘为了这颗药丸耗尽心头血,将原本一年的归期,化为短短的半月。如今皇上不肯服药,娘娘这一番心血就白白空负了……”
赫连元下定决心,“不管如何这要皇上必须服下,新月不能没有君主。”
当夜百里倾乾酒醉,赫连元让羽叶将药丸神不知鬼不觉的喂进了他的口中,同时喂下的还有十三月给她的——释红尘。
释红尘,消解红尘痴念。
青衣默然,即使知道小姐不管如何都难逃一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但她就是打不开这个心结。小姐那么机言诡变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么好的年华死去……
她多想随小姐就这样去了,可是当她手中握着小姐留下来的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她放弃了。小姐不让她死……
小姐说:青衣,代我好好的活着。
青衣强忍心中的苦涩,十三月去后,百里倾乾对待她可谓是奉若上宾,也许是想留住十三月最后的一丝气息。而自幼跟在十三月身边的青衣,忠心耿耿的青衣,就是十三月唯一的“活痕迹”。
普天之下,只要青衣会对皇上的恩赐弃如敝履。
因为在她心中,除了小姐,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包括小姐为之献出生命的——高高在上的君王。
也只有她无论怎样无理,都会被皇上宽容以待,未曾责骂过半分。
曾有人一度以为也许皇上哪天就会将青衣封为后妃,代替先皇后。
但当谣言传到君王耳中的时候,换来的是无情的鸠杀。
自此再无一人敢言妄语,所有对先皇后不敬者无一例外的都被杖杀。
“青衣,你该知道的,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赫连元劝解道。
青衣这才从十三月留下的笔墨中回过神,无悲无喜的看着她,“赫连将军小姐的事情你无须再多言,奴婢心中有数。”
眸光注视着她,赫连元觉得那目光分外的熟悉,就好像……好像是先皇后那双可以看破人心的丹凤眸子,“长平侯也等将军十年了。”
赫连元一怔。
青衣缓缓开口,“长平侯等了将军十年,将军为何迟迟不肯答应?”
赫连元的脸色渐变,蒙上浓浓的悲伤。
长平侯,威武大将军,她倒是更熟悉他的另外一个名字——羽叶,前暗羽卫大统领。
那个始终在她面前面前嬉笑的男子,那个愿意放弃始终以她为中心的男子。
犹记得那日他胜利回朝——
羽叶风尘仆仆的第一个走到她面前,俊朗的外表因为风雨的磨砺更显铁一般的气魄:“赫连元你说过如果我能凯旋归来,就嫁我为妻。”
他兴高采烈的像个讨要糖果孩子,赫连元不由的上扬了嘴角,像个傻瓜呢。
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仿佛冰雪花开的冷艳,仿佛高崖雪莲绽放的清雅,羽叶不由得痴了,“你好美……啊……”
赫连元看着他痴痴的表情一脚踩下,羽叶瞬间清醒过来,“唉!……你怎么又打我?”
赫连元慢条斯理的向外走去,“给本将军把口水擦干净!”
羽叶喃喃道:“呃……我收回刚才的话,这绝对是一母老虎。”
耳尖的赫连元闻声回过头来,威胁道:“你刚才说什么?”
羽叶一惊,陪笑道:“嘿嘿……没什么没什么……”
跟他共过事的士兵们纷纷不屑的鄙夷:这个怕老婆的怂蛋!
羽叶瞪回去:老子这是爱老婆!
士兵们:你就是怂蛋!
羽叶:劳资是爱老婆!
士兵们:你就是怂蛋!
羽叶:劳资是爱老婆!
士兵们:你就是怂蛋!怂蛋……
羽叶:你们仗着人多欺负老子……
士兵们:……哼……
羽叶:将军娘子,他们欺负你相公……
士兵们:……
……
那时,她是愿意嫁他为妻的。
在见证了帝后那段生死缠绵之后,她突然也想有一个人将她珍若生命。
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一切都变了。
“不一样了,我们回不去了……”赫连元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黯然一笑。
“他还没变,他始终在等你。”青衣虽然终日几乎不迈出明月殿,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赫连元的眼中更加暗淡,的确,他还没变,他还在等她回头,变的只是她而已。
“人生说短其实很短,没有几个十年可以消耗,将军可知……有些事情,有些人,消失了,不见了,那就是没有了。”不管你再惊才绝艳,不管你如何本领滔天,最后只会剩下一堆白骨。
赫连元有些恍惚,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有些人她忘不掉,舍不下。
她原本真的已经死心,认了命,却不想那日百里倾乾服下释红尘后,会对她另眼相待。
他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努力想起些什么,“赫连元,朕是不是忘记了些什么?”语气带着宿醉后的喑哑,那样的百里倾乾只在十三月面前出现过。
赫连元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双拳颤抖着,上天是不是听见过她的祈祷了?
其实很多人都说过,冷面将军赫连元与先皇后十三月气质上有三分相似,那就是同样的清冷。
不同的是,十三月的冷是看破一切后的孤高,赫连元是战场磨炼的冷酷。
释红尘会忘记心中最珍视的那一个人,但是显然百里倾乾的执念太深,他的脑海中模模糊糊还有残存的影像,只是浑浊不清。
这才会将赫连元与十三月搅混。
存着侥幸的,赫连元经常的出入宫廷,即使是替身也好,只要可以赢得他的回眸,她都心甘情愿。
可是,百里倾乾每次只是那样看着她,然后目光渐渐飘远。
慢慢地,百里倾乾对她恢复了往日的冰冷,目光再未曾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一人梦醒,一人缺陷在梦境中无法抽身。
赫连元开始逃避与羽叶的每一次见面。
“半年前,威武将军东征之日,皇上赐婚,将军却再次拒绝。”青衣翻动着十三月生前总爱拿在手中书,“将军已经错过太多次,请恕奴婢多言,不是你的强求无用。”
赫连元垂眸,沉默良久。
出征之日,羽叶去到将军府找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情:“赫连元,虽然我比不上你心里的那个人,但是我会建立万世功业,等你想开的那一天,风光娶你。”
他总是,站在原地,默默等候。
他说:“赫连元,你心中自有英雄,但我羽叶也不是孬种。”
“将军?”
青衣见她迟迟不语,脸色苍白,迟疑的喊道。
赫连元回过神来,怅惘一笑,“无事……又是一年大雪季。”
青衣欲言又止,最会都化为一声叹息,又下雪了。
十年前的那场大雪,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瑞雪,所有人都说那是皇后在天有灵,庇佑新月昌盛。
万般皆是孽,情孽无人破。
正月里的最后一天,青衣病逝于明月殿。
心病难医,心中郁结,她终是没能熬过那年的冬季。
三月威武将军大胜回朝,帝心甚悦,大肆嘉奖。
“永陵已经建成,皇上不久前来巡视,很是满意。”赫连元站在陵墓的不远处,对着身后之人淡淡说道。
羽叶响起那坚韧不输男儿的女子,心中有些叹息,“皇上一声不爱铺张浪费,唯独对这永陵精益求精,不惜大兴土木,修了近十年。”
没人知道,永陵最深处的宫殿早已经埋下一个人的骨骸。
没有人知道,帝王为什么执念如此之深,耗时如此之久,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忘记了那记忆最深处的女子。
因为——除了百里倾乾,没有人能踏进永陵一步。
明月殿十三月住的寝殿,除了帝王早已成了禁地。殿中飞扬着白色的轻纱,帝王蜷曲坐在红木床的旁边,殿中没有掌灯,只有点点的月光入户。
赫连元功高卓著,即使不奉旨也可出入皇宫内苑。
推开那扇久违的房门,赫连元有片刻的迟疑,他不知道百里倾乾叫她来着目的是为何。
恍惚间,屏风后面有阵阵的咳嗽声传来。
她疾步上前,看到百里倾乾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握成拳放在唇边想要极力抑制。
赫连元停下脚步,想要替他顺气,却被百里倾乾挥手打住了。
“你来了。”低沉的笑声,透着淡淡的温柔。
赫连元一惊,脸上却滚烫了起来,胸口的位置跳的极快。
“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桃花眸子尽是柔情,浓浓的爱恋,深深地眷恋,让赫连元的心跳个不停。
她垂下眼眸,怯怯的娇羞。
良久,百里倾乾都没有再出声。
赫连元不解的抬起头,却看到凤塌前有多瓶已经见底的酒壶,而他的身上满满都是酒气。
百里倾乾龙袍散乱,半解衣衫的醉坐在床下,似醒非醒。
“皇上?”她轻唤。
没有回答,却低低的笑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赫连元一时有些会不过神来,这是苏东坡悼念亡妻的诗。
声音渐停渐息,百里倾乾支起身子拿起身边的酒壶一饮而尽,清雅俊逸的面庞上带着哀戚,桃花眸子失了魂魄,霜白的双鬓在月光的映照下有些沧桑无奈。
“怎么是你?”看清楚赫连元的身影,他有些失望地说道。
赫连元猛地跪倒在地,“皇上请保重龙体,不然……皇后……会难过的。”
如今她都明白了,百里倾乾早已经恢复了记忆。
难怪他只有在刚服下药后不久才会对她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难怪他除了刚服下药后不久再没对她展露过笑颜。
一切只因,她不是十三月,甚至连当个替身都没有资格。
百里倾乾忽而一笑,颓然将头仰放在凤塌上,“难过?她才不会……她那么狠心的丢下朕一个人,她还会为朕难过吗!”
他低低轻笑,却满是惆怅,“十三月!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为什么要留下他一个!
释红尘?
如果真的可以忘记,那又怎么称得上刻骨?!
赫连元呆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百里倾乾颓然躺下,喃喃道:“为什么现在连梦里……你都不来了。”
赫连元脸色煞白,原来他刚才是将她看成了十三月。
“皇上,夜深了。明早还要上朝,我去叫沈总管进来……”
百里倾乾冲她摇摇手,“不用了,你回去吧。”
赫连元握紧双拳,鼓足勇气,颤抖着说出了深埋心底许久的话,“除了皇后,皇上真的再也看不见别人了吗?”
他揉着额角,闭上了眼,“赫连元,朕以为你会知道。”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百里倾乾眉峰一挑,缄默的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赫连元咬了下唇,倔强的咽下泪意,“……皇后的生辰。”
百里倾乾的眸光因为那个名字见暖,但脸色依旧阴沉,“赫连元当日你教唆羽叶趁朕毫无防备之际,让朕服下释红尘,朕念在你是受人之托,未曾降罪。……但是有时事情,你应该清楚,一旦触碰到了朕的底线,朕绝对不会手软。”
十三月就是他心底深处的逆鳞,触之则死。
赫连元跪在地上,浑身冰冷,他果然都知道,却一直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下去吧,明月殿是宫中禁地,朕不想看到闲杂人等。”面色尽是倦怠。
这是警告……
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这是他最后一次的纵容。
赫连元缓缓起身,一步步似有千斤重。
背着身,赫连元落下清泪,“微臣可否请皇上赐婚?”
“朕允了。”没有问是谁,或许他早已经知道——
又或许……他根本不在意。
四月,圣旨赐婚,赫连元嫁于威武将军羽叶,待羽叶打退叛军,班师回朝之日,便是大婚之时。
这桩赐婚着实轰动了一时。
毕竟谁都知道威武将军早已过而立之年却迟迟未婚,就是在等待昔日的冷面将军。
如今终于有情人眷属,实在是可喜可贺。
五月,叛军平定,威武将军不日凯旋而归。
那日天晴,万里无云,风轻云淡。
一只飞鸽飞至皇宫上空,直入御书房。
赫连元被紧急宣至皇宫。
云鬓微斜,气息未定,向来是匆忙驾马前来的缘故。
百里倾乾负手站在窗边,挺拔的身形听见身后请安的动静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知皇上宣臣前来所为何事?”
百里倾乾长叹一声,沈浪将御台上的纸条递给她,赫连元瞪大了双眼,双手颤抖,“这不可能……不可能……”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
眼前闪过那人嬉笑的笑靥……
赫连元,嫁给我吧。
赫连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赫连元,我终于等到你了……等我班师回朝之日,就是我风光大娶你之时。
羽叶,你骗我。
你说过,会回来娶我的。
你怎么可以失信于我。
威武将军与叛军的作战中,奋勇杀敌,一马当先,斩杀主将,但却因为过于冒进身中数箭,赶往京师的途中,伤势恶化,不药而亡。
赫连元握紧了手中的寥寥数语,是她害死了他。
羽叶为人一向谨慎,行军打仗数年从未如此沉不住气。副将说大战的前一日,羽叶特别开心的告诉所有人,此战过后,他就要回帝都娶新娘子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
他再也回不到帝都。
赫连元昏迷了三天,带她醒来后,不顾所有人的阻挠,执意一身火红嫁衣驾马来到城门口。
灵柩缓缓入城,赫连元突然大喊一声,“羽叶!我赫连元欠你的,今天就一一偿还!”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被那一声大喊弄得呆愣住的时候——
赫连元猛然弃马飞身来到灵柩不远处,而后——
义无返顾的。
决绝的——
撞了上去。
漆黑的灵柩旁开满了妖艳夺人的花朵……
她错了,
真的错了。
珍惜眼前人——所有人都劝过她的。
只有那个傻子,才会总是信誓旦旦的对她说——赫连元,不嫁给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因为,你注定是我的娘子。
鲜红的血液遮盖住了双眼,赫连元露出了微笑。
羽叶——我真的后悔了。
赫连元让你白白等候了十年,你是不是很恨我?
所以,才会先我一步离开。
那,这次换我来找你——
好不好?
赫连元以决绝如斯的姿态,回应了羽叶十多年的守候。
百官无不潸然泪下,不知情的百姓对于这一幕动容不已。
柏拉图说——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
十年以后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
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人总会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贵,起初的不在意,是自恃着那一个人——他爱你。
****
五年后,一代天骄的百里大帝病危于“明月殿”。
刚及不惑之年的百里倾乾已经是雪染墨发,十五年,十三月离开他十五年,他的心也停止跳动了十五年。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悲痛,那个狠心的女人,以为他可以忘记她然后好好的活着,可是她又是否知道,爱入骨髓本就是药石无灵。
——解药只有她。
龙床之上他倾力支撑起身体,对着殿中的众人道:“朕深感时日无多,命西凉澹、凤炎为摄政大臣,辅佐永王即日登基!”
永王,是他堂兄的三子,自幼便有贤名在身,江山交到他身上,他也就放心了。
短短的几句话,他已耗尽所有心力。
次日,他来到永陵。
不会有人知道永陵深处竟会是一片花海——彼岸。
当日,十三月去后,火红的彼岸花在一瞬间被抽去了精魂,渐渐枯萎、僵死。
多年间,他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在这陵墓深处种出了这样一片花海。
如果,彼岸花真的可以引灵,他希望可以找到她。
曾经,繁华不及,携手万里;后来,空城独影,一人孤赴。
曾经,笛声如诉,费尽思量;后来,陌上花开,天涯各方。
曾经,血染黄沙,只为伊人;后来,赢了天下,输了伊人。
手中佩剑乍然出鞘,寒光一闪,狠戾而决绝地划破颈部──
溅落在盛开的彼岸花海……
彼岸花经过精血浸润,竟奇迹般变得光彩夺人。
枝长,叶展,花开。
红色花瓣像那年摇曳。
闪烁着光芒……
犹如暗夜的眼睛,窥探着来生……
他忽的就笑了,缓缓的,阖上了眼睛。
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
十三月……彼岸花有引灵之能……
所以……
你会来接我吗……
初次见面,他是温文尔雅的太子爷,她是不受宠的相府嫡女。
他轻言问道:“我们见过吧!”
那时所有人都不解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十三月低首咽下心中的苦涩,此生不能了,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再抬头已然云淡风轻,“回太子殿下,我们……不认识!”
随后一舞反弹琵琶四下哗然。
他盛赞她:“十三小姐果真是仙外之人!”风华宴,他说话不多,但是两次的赞叹,都只为了一个人。
两人被劫杀坠入悬崖谷底,他泼皮耍赖,她淡漠以对。
“本宫不管,你如果不对本宫负责。本宫出去后就昭告天下,你这个狠心薄情的女人,吃完就不认账!本宫一定要弄得尽人皆知!”见她走开,百里倾乾气不打一处来,但明明是警告威胁的话语,话一出口却变了味道,倒像是在撒娇。
十三月选择无视他,站在河边从地上捡了一些石子,便开始投石子。一颗颗石子扔下,水面溅起水花,悠闲自在得很。
百里倾乾撇撇嘴,而后闷声不响的去到刚打的猎物旁,自言自语:“哎,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本宫真是可怜,被人吃干抹净却落了个空。真是可悲可叹啊……”虽说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却刚好让一旁的十三月听得清清楚楚。
十三月眉心跳了跳,现在只有一个冲动,就是堵上他这张嘴啊,有木有。
大婚之日,他邪肆招摇,她笑靥如花。
他不顾身后大臣们和百姓惊异的目光,将准备上轿的十三月拦腰抱起,飞身跃起在骏马之上。
头顶骄阳似火,一对璧人红衣灼灼其华端坐在朗健黑马之上,一时间天地黯然失色。
马上男子红色交领长袍,领口和袖口装饰着深色宽边,不知是花边还是刺绣,黑色镶金腰带,黑底红花蔽膝,华美非凡。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深邃的紫眸,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桃花眸子似在宣读着庄重的誓言,“吾与子携手共度一世繁华。”
十三月不管前世如何,但是今生今日你我便是一体。
这红尘痴扰,紫陌千来,你可愿陪我走到最后?
“哇……”惊呼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风移,影动,姿容,绝艳。
精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清丽中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令百里倾乾遽然失了魂魄,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身着绯色纱衣,略施脂粉,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
在百里倾乾话音落下的瞬间,陡然掀开了绯红盖头,静静看着那他,清丽的声响回荡在皇宫的上空,“我我十三月今日嫁于百里倾乾,惟愿执子之手叹流年似水。”
明月殿内,二人嬉笑吵闹,恩爱如画。
百里倾乾不满的皱眉,调笑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直到看的十三月浑身发麻,“你笑得这么阴险做什么?”
“朕在想是不是朕昨晚对你太仁慈了……才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嗯?”魅惑的嗓音带着无尽的诱惑,在十三月的耳边轻声咛喃,字字入耳如同上古的魅惑。
将泛红的耳根移开,十三月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堂堂一国的君主,你竟然公开耍流氓!”
百里倾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警告的扫了一眼随行的宫人,“谁看见了?”
这样明显的威胁谁还敢说实话,宫人们众口一词: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十三月哑然,果然皇权是万恶之源,指着百里倾乾怒吼:“你卑鄙。”
耸肩,摆手,毫不在意,“朕是一国之君,当众辱骂君王你该当何罪?”
“……”
百里倾乾:“你敢辱骂朕,朕要将你就地正法!”
十三月:“你无耻。”
百里倾乾:“无耻就无耻,有本事你咬我啊。”
十三月忍无可忍一口压下……
百里倾乾:“你这个女人,还真咬啊。”
十三月:“虽然我没有听过有人竟然会有这样的要求,但是你是皇上,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成全你啊……”
百里倾乾:“……巧言令色。”
十三月:“臣妾是听从旨意行事。”
百里倾乾气急,一口咬在她的唇瓣上,堵住了她的话。
十三月羞极:“你这人……你这人……”
百里倾乾此刻特别有成就感:“朕现在觉得,根本不能跟你讲道理,强权才是王道。”
十三月苦心教导:“身为皇上应该以德服人。”
百里倾乾毫不在意:“朕一向以德服人。”
十三月气恼:“那你刚才……”
百里倾乾理直气壮:“你是朕的女人,应该区别对待。”
十三月:“你无理取闹!”
百里倾乾:“嗯……”
十三月:“……”
苍茫的夜,风渐凉,离人泪,醉在悠远的疼痛里,寂寞亦如荒凉的歌,思念如卷,丝织成殇……
风是我们的道别诗
你的世界我曾来过
---题外话---柏拉图说:
人生不止,寂寞不已。寂寞人生爱无休,寂寞是爱永远的主题.我和我的影子独处.
它说它有悄悄话想跟我说.它说它很想念你,
原来,我和我的影子,都在想你
——珍惜眼前人,珍惜尚未凋零的花。且行且珍惜,不要失去后才懂得后悔,祝大家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