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过栎阳

斑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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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真是太冷了。

    虽说带了两床棉被,夜里睡觉还能有些温度,不至于冷得辗转反侧。但是早上起来实在太冷了,阿娇鼓足勇气拥被坐起来。

    雪舞和竹歌已经起身了,现下屋子里就她一个人了。

    阿娇勉力去够着外衣,打着寒颤一鼓劲穿上。下榻来披上大毛衣裳,方觉得暖和些了,这才慢慢把衣服穿好。

    门“吱呀”一声响了,是竹歌端着一个火盆进来。见阿娇已经起来了,说道:“小姐,怎么不叫我?正拿了火给你把衣裳烘烤一下,冷呢。”

    阿娇笑笑,说:“没事,哪能那么娇贵?”

    既然决定好好做个普通人,哪能一直还叫人伺候?

    她上前把手凑到火盆上,一边烤手一边问:“雪舞呢?”

    竹歌回道:“正在偏屋烧水呢,我去打热水进来给小姐您洗漱吧。”

    阿娇点点头,把手翻来覆去地在火炉上烤热了。把榻上的棉被叠起来,抱到车上去。待竹歌打水进来后,开始洗漱。

    待洗漱完后,就着热水吃了两个冷饼,就又重新上路。

    张守平昨天棉麻衣服侵湿了许多,又吹着寒风骑了大半天马,早上起来时就有些微微发热,身上乏力。

    他也不肯说,知道若是说他发烧了,她们多半就在下一个落脚地给他找来个大夫正好走了。

    张守平勉强爬上马去,昏昏沉沉的脑袋叫冷风一浇清醒了不少。他当下很有些后悔,为什么以前没好好锻炼下。倒真像王父说他一样,病怏怏的像他父亲了。

    天阴沉沉地,走不多远下起大雪来。寒风呼啸而来,卷的道旁的树叶枯枝簌簌作响。四季常青的松树上,挂满了厚重蓬松的雪被,狂风把它们漫卷地满处都是。

    先时还好,等到在雪中走了一个多时辰,张守平着实渐渐坚持不住了。但他仍咬牙坚持着,实在昏沉的有些不清醒了便在自己手上掐一把。

    如此反复,等到雪大了又小,小了又大。一天过去了大半,他们才终于到了栎阳城外,等着接受盘查入城。

    栎阳城,北却戎狄,东通三晋,地理位置优越。曾为秦时都城,西面有周人的旧都岐周、丰京和镐京,东面可沿渭河出函谷关直达广阔的中原,北面可渡过黄河沿汾水到达魏国赵国,也可直接到达黄河以西远至河套的广大地区。

    地处石川河与清河汇夹之地,北依荆山,南眺渭水,气候温润。春秋时期,关中早期城市栎邑就在这里形成了。

    即便到了汉代,栎阳城仍然是一个重要的商贸中心,繁花似锦。

    四面八方做生意的都从这进到长安,又从长安途径这出函谷关。所以,进城的队伍排得老长,缓慢地移动着。

    阿娇推开车窗往外张望,估计最少也得大半个时辰才能到她们,便取出了围棋在车里和竹歌下起来。

    这一路上除开首饰珠宝和符信关引,以及必要的两套衣裳,就只剩下这套围棋了。但却一直得不出空来拿出来下下,到了现在打发时间才想起来。

    张守平骑在马上,听着车里皇后似乎和侍女下起了围棋来。虽说太阳穴偏疼的厉害,也不免在心中笑道:到底还是皇家中人,到了这个时候所想到的是下棋为消遣。

    倒是还挺雅,越看越对老头的胃口啊。

    他按压着太阳穴,长长地出了口气。心中想起王父教的药方子,预备进了城趁着药房还开着去抓药。

    阿娇一行本是下午五点左右到的城门口,足足到夜色初起,约莫已经到哪去七点时分才轮到她们前面的马车。

    原还以为她离宫已经过去了足足有四个多月,又传来消息说严查长安城附近,别处总该松懈许多了吧。

    没想到还挺能坚持,阿娇一边心中叹气一边叫竹歌把符信拿出来。

    幸好汉代的符信就是一块布帛,写着的就是些身份信息和小篆刻就的章印。这要是现代有身份证编号,有真实照片的,想混一下实在难。

    汉时想要出入城关只能靠符信,依照大汉律法无符传而出入城关的行为为“阑关”,犯者处以“黥为城旦舂”。

    黥;又称墨刑,是以刀刻凿人面再用墨涂在刀伤创口上,使其永不褪色。城旦:为男子修城墙之刑;舂是针对女犯人的刑罚,即舂米。汉文帝刑罚改革以前,城旦舂是无期徒刑;改革后,刑期最高为六年。

    这可着实算是重罚了,脸上刻字后等于你就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罪犯靶子,刑满回乡后,但凡遇事总要落人下风去。

    倘若未经过关隘而出城的,在汉律里属于“越塞”,处以“斩左趾为城旦”。也就是说,砍掉左脚指头叫你以后想跑也跑不了,然后还得去做苦役。

    而如果敢拿假符信蒙混过关的,一旦查出,依汉律:伪造符信,则持符信人以无符信出入论处,刺字做苦役。

    所以,即便不能对着脸核查身份,但一旦查出,脸就毁了。

    但这也是对一般人来说,阿娇可是拿的真的不能再真的符信。

    在车上的最后这点功夫也没有闲着,竹歌拿出早就调好的一些药粉用水调匀后,轻轻地抹在阿娇眼角周围。

    神奇的是,阿娇细长的眼角叫这么简单一摆弄,瞬间就变成了圆眼,光华流失了一半。

    又取过另一包药粉,调匀后再敷上,肤色立马暗沉下去。竹歌又细心地在阿娇脸上点上几个黑痣,至此,一眼看过去,即便脸部线条的柔和,阿娇也实在只能算得上还顺眼了。

    所以,等到差役叫她们下车查看符信时。阿娇信心十足,又两眼向上翻出眼白,拿出苦练许久的瞎子样叫竹歌扶下去。

    虽说不见得每个城门都能有宫中人来指认,但是她的特征只要说给下面人,尤其是一双见过就忘不了的桃花眼,太具有辨识力了。

    可是,倘若没有桃花眼,倘若是瞎子呢?

    阿娇轻轻一笑,完全当自己看不见,摸索着跳下了车。

    差役接过竹歌递来的三张符信,旁边的眉眼敦厚的见是女子想起上面的吩咐提起心来相看她们。

    柳叶眉风情万种的,年纪看上去三十上下了,不符合。眉目清秀,生就的是一双杏眼,也不符合。上面说的是对桃花眼的年轻女子严加盘查,最后那个瞎女听说是小姐,倒还生的比不上两个侍女。。

    他反反复复地去看三人的符信,绝无造假之疑。

    雪舞见他不住地打量她们,又接过符信看。见城门官模样敦厚,就仗着年纪最小。假作不懂地开口:“敢问尊驾,这是缉捕大盗吗?我们一看就不像啊,而且我们小姐患了眼疾,医工说了不能久见寒风,还请包容一二。”

    汉时,百姓见官还没有“大人”的称呼。“大人”类似于现代的“爸爸”,是称呼父亲的亲切称呼。以“大人”称呼为官者,最早也得元朝时才有。

    汉时对州郡长官称为使君,而尊驾是对于这种普通小吏比较礼貌的称呼。

    她语气恳切,说完盈盈一拜,叫城门官想起死在难产中的大女,也是这样一双杏仁眼。

    他便又看了一眼她们几个,心想查了这好几个月没有查到,这天大地大,说不得早就从别处走了。这几个也实在不像,便一挥手,叫她们走。

    张守平一直在旁边静观着,见此也不免连连称叹。皇后最富特色的就是桃花眼了,把眼角一遮,脸上点黑。只依稀还有从前风貌,相识的一时间还不能断定,就不要说这些见都没有见过的人了。

    他紧随其后入城,见是男子又有符信,盘查一番也就放进去了。

    进了城后,已然是灯火通明。他却先不急着去客栈,先在街边问过了城中离此最近的药房,摸过怀中贴着的滚烫的一小块金子顺着指的路去了。

    阿娇一行到了客栈后,直到用完晚饭也不见张守平来投宿。雪舞便道:“只怕是不会来了。”

    阿娇不过略笑笑,不来也好,路上多一个人总是不方便。也不以为意,他既是留候之孙,怎么说也能照顾自己了,用不着旁人替他操心。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日起来细细装扮成进城模样,又用过了早饭后,阿娇几个重新上路。

    既然不去茂陵了,去哪都是一样。昨夜夜话时,说起了老子到过的函谷关。阿娇不免心生向往,决定去看看两千多年前的函谷关,是不是还能隐约见着老子之影呢?

    既然出来了,当然是要把这天下走一遍。

    更兼之,阿娇忽然想到既然天下各处都在搜寻她,那么是去小城还是大都都是一样的。

    大关人多,一天下来搜寻的人怎么也得疲累松懈,又过了最开始的警觉期。

    阿娇越想越觉得好,临上车终于下定决心去雪舞说:“去东门,咱们沿渭河去函谷关。”

    雪舞微诧后,便笑着说:“这也就是张守平不跟着我们了,要不然一定得叫他算算,看准不准。”

    竹歌便说她促狭,几个人笑闹了一番,套上马车往东门去。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

    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

    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