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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京城的一场雪也不期然的下了起来,比起去年的清闲,今年的官锦戚格外的忙碌,《说走就走》的节目录制完成之后,她就接了新戏,陈安导演的新戏《匠心》,讲述的木雕世家的故事,她扮演的是一带木雕大师的孙女,从小天赋极高,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圈子中小有盛名。但在十二岁的一场大火中,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一双眼睛。
故事是围绕老人和孙女两个人展开的,老人深知当年内幕,不想让孙女卷入陈年的纷争中,但阴错阳差,孙女在成年后参加了一场仇家所办的比赛,并且获得了不错的名次,随着与仇家有了交集,当年的内幕慢慢的揭开,行业中的各类规则也展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她扮演的就是这位孙女,一位后天失明的盲女。
官锦戚接了这部戏之后,专门到特殊机构去学习了一番。
刚开始那儿,她为了将自己学习到的更加准备的表达出来,每每缠着阎既白配合她,于是在那段时间,风流玉树的阎先生整个人都憔悴的了不少,董安见了每每都要嘲讽他一番。
阎既白苦不堪言,但这种状况对着官锦戚一个月的学习结束,随着官锦戚跟组去了影视城,也结束了,可阎先生又要面临独守空房的寂寞。
为了能抽空去影视城看官锦戚,阎既白便加大的工作强度,晚睡也成了他最日常的一件事情,往往都工作到了晚上一两点,收到官锦戚拍戏结束后的短信后才休息。
这天照旧在熬夜工作后醒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依旧是走到窗户边,但今天一走近,便看到了玻璃窗户上的窗花以及外面满目的雪白,雪花纷纷洒洒,院子里已经堆起来厚厚的积雪。
看着白茫茫的一片,阎既白返身回去拿上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官锦戚发了过去。
照片发过去没一会儿,官锦戚的视频就过来了,视频中她穿着睡衣,一脸倦容的窝在被子里,只有脑袋和拿着手机的一直输露在了外面。
“下雪了?”因为刚醒来的关系,鼻子不太通气,声音有些沙哑。
阎既白听着那声音有些心猿意马,但正色道,“第一场雪,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湿冷湿冷的,拍戏结束都凌晨三点多了!”
一听自家老婆三点多才睡的,阎既白一看时间,现在才七点多,那她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啊,“那你不赶紧多睡一会儿!”
“嗯,我想啊,可是……八点钟又要开工了,啊……阎先生,好累!”
“哼,累,还不是你自己选择的,这会儿怨谁!”阎先生心疼自家老婆,但也知道官锦戚的性子,认准了的事情别人怎么拽都是拽不回来的,话虽如此,但她还是不放心,“注意身体啊,天气这么冷,让助理多给你买点汤喝喝!”
官锦戚点头道,“我知道了,吃饱喝饱不想家嘛!”
“哼……可别再外面玩野了!”
“我知道,孩子们呢?”
“小锦多段时间就放寒假了,小的两个天天念叨着妈妈呢!”
没有孩子的时候,她多么的希望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可孩子生下来了,自己又忙着拍戏,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阎先生,我一年就拍一部戏,其余的时间会好好陪你们的!”
“好吧!”阎既白更想说让官锦戚安安逸逸的待在家里,但他知道,如果真那样了,官锦戚肯定是不会开心的。
“我说道做到,《匠心》还有一个月就能杀青,我努力早点回来!”
“知道了,别累到了!”
“嗯!”官锦戚又想到了什么,对阎既白说,“有空的话去看看商老爷子吧!”
阎既白虽然不喜欢商家的人,但对商老爷子说不出讨厌,于是答应道,“我知道。”
商老爷子的病也就是拿着钱在熬日子,多活一天就是一天,可谁也知道……保不定有了今天就没有明天。
阎既白听了老婆的安排,上班之前特意去医院绕了一圈,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家里的阿姨炖的粥,老爷子不能多吃,心情好的时候,也勉强能吃下几口。
因为是上班日,所以商解和商简都不在,只有刘青媛和护工两个人照看着,看到阎既白出现,刘青媛惊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虽然他听商简说阎既白来过好几次,但她一次都没有碰到,当初在满月酒上发生的那一幕印象太深刻,她如今见了阎既白,有些不自在。
但阎既白比如自然多了,喊了一句“商太太”然后走到了老爷子的病床前,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问了护一些基本的情况。
末了,他将手里的保温杯放在了桌子上,对护工说,“要是老爷子能吃就喂着吃一点,官官的意思!”
“谢谢阎先生!”
阎既白点了点头,然后对刘青媛说,“商太太,我先走了,再见!”
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刘青媛突然小心翼翼的开口,“官官她……”
“官官现在在影视城拍戏,挺忙的!”说完这句话,阎既白就拔步离开了。
刘青媛捂着嘴巴跌坐在了椅子上,护工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小声的问了一句,“太太,你怎么啦?”
刘青媛喊着眼泪摇了摇头,哑声道,“没事!”
护工没有多问,转身去了外面的隔间。
刘青媛手中的手帕,没一会儿就浸湿了。
商初橙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捏着手帕默默抽泣的母亲,脸上的表情一变,往病床上看了过去,“爷爷怎么啦?”
一听到这声音,刘青媛连忙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看着商初橙问,“你怎么过来了?”
商初橙走到老爷子的病床前,伸手摸了摸老爷子的手腕,发现是温热的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刘青媛的表情多了几分嫌弃,“妈,你大清早的哭什么呢,多晦气!”
刘青媛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穿着乱七八糟的商初橙,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这样混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别……别介,我过来就是看看爷爷,爷爷没事我就走了,您要是一见面就这样,我可受不了!”商初橙现在的样子跟街头混混小太妹没什么区别,自从上次在酒吧一条街的巷子发生了那件事情,她整个人就变成了这样,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天天跟着一圈乱七八糟的朋友胡混!
刚开始商解还骂着管一管,可后来发现什么都不顶用,索性就不管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商家养了三十年了,就是再养一辈子,也不是问题。
刘青媛每次看到商初橙不是哭就是哭……商家唯一一个可以管得住商初橙的大概就是商简,可偏偏现在……商简对商初橙比商解还无视。
“你这样……我和你爸爸年纪大了,终究你哥哥才是你世上最亲的那个人啊!”
“不要跟我提我哥哥,要不是他……”商初橙说道这里的时候,病床上的老爷子动了动,她顿时停了下来,瞪了一眼刘青媛然后走出了病房。
看着商初橙离开,刘青媛又拿着手绢抽抽搭搭。
“哭什么呢,我这还没死呢!”商老爷子悠悠转醒,瞥了一眼不远处默默抽泣的儿媳妇。
一听老爷子的声音,刘青媛一下子停住了哭声,恭敬的开口,“爸,您醒啦?”
“怎么,小橙那丫头又惹你生气啦?”老爷子刚刚虽然没有醒来,但商初橙的声音他是听到了。
刘青媛一听老爷子问商初橙,顿时脸色白成了一片,商初橙发生那样不好的事情,他们所有人都是瞒着老爷子的,现在肯定也是不敢告诉老爷子的。
“小橙……哎,都是我的错,这么多年太宠她了!”刘青媛追悔莫及,且不说当初女儿被人换了的事情,可就小橙……如果自己好好的教导,也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人各有命!”老爷子身体虽然非常的不好,但神智一直清醒着。
刘青媛又重重的叹气,响起刚才阎既白来过,于是跟老爷子说了一下。
老爷子一听阎既白来看自己是官官安排的,刚刚被商初橙影响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对刘青媛说,“把皱给我盛一点,我来尝尝!”
“味道真不错!”老爷子心情好,吃了小半碗。
其实,也就是普通的白粥,老爷子的胃脏受不了刺激的东西,所以阎既白也只带来了白粥,可偏偏着白粥,老爷子也觉得味道好极了。
吃过东西之后,老爷子的精神不错,对刘青媛说,“待会打电话给小简,让他下午过来一趟,就说是安排我之前交代的事情!”
刘青媛不疑有他,应承着说,“好!”
阎氏。
向楠手里拿着文件,站在阎既白的办公桌前,问,“我们真的要跟商家合作吗?”
“虽然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但跟他们合作也不至于亏本,就按照这个去做吧!”
向楠犹豫了一下,问,“是因为商老爷子?”
阎既白的视线从电脑上移了开来,说,“老爷子日子不过了,让他开开心心的走也挺好的!”
向楠一怔,眼前的这个阎既白跟自己认识了三十多年的人完全不一样,从前的阎既白如果是神坛上的神,那么如今……他有了一些烟火气息。
这种转变,让他有了几分温情。
比起曾经的那个阎既白,如今的这个阎既白或许……才是真实的他。
“怎么?你有意见?”阎既白见向楠没啃声,问道。
向楠摇了摇头,说,“没有,挺好的,我这就去办!”
向楠的速度很快,这份策划书下午的时候就躺在了商简的邮箱里面,这个时候……商简正准备去医院看老爷子,他以为是重要的紧急邮件,于是点了开来。
可一看里面的内容,商简就愣在了办公椅上,当初……他父亲千方百计的想要和阎家合作,后来因为官官身份的问题泡汤了,可他从来没想过……阎氏居然主动跟他们提出合作。
商简认真的看了一下策划书里面的内容,觉得他们……占便宜了,就算他们是商人,没有道理拒绝送上门的利益,可因为中间还隔着一个官锦戚,如果全然接受,商简有点忐忑,当下就拨通了向楠的电话。
向楠听到商简的一番说辞之后,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至于惊讶,他如实将阎既白的话转述给了他,末了,又补了一句,“老爷子如果知道是官官的意思,肯定会很开心的!”
这下,商简无话可说了。
下午他去医院找老爷子的时候,将他们要和阎氏合作的事情告诉了老爷子,果然如阎既白所想的那样,老爷子听了之后很开心,对商简说,“遗嘱就按照之前的那样,你没有意见吧?”
商简一顿,“我当然没有意见,爷爷!”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她到底是你的亲妹妹,虽然有阎既白护着她,她不会受了困难,但如果她受了委屈,你这个做哥哥一定要保护她!”
“我知道,爷爷!”
老爷子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小橙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她也是你的妹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你的妹妹!”
商简鼻子酸涩,哽咽道,“我知道,爷爷!”
老爷子对自己的身体一向都比医生了解,如今这番细细的交代……时日恐怕是真的不多了,商简看着瘦骨嶙峋的老人,眼眶泛红。
老爷子在病床上躺的时间久了,要不是之前还想着多见几面自己的孙女,恐怕还活不到现在,他看着窗外一直不停下的雪花,叹道,“这雪下的可真大,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天晴了,我还想着官官那丫头推着我去公园里晒晒太阳呢!”
“爷爷说什么呢,肯定可以的,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今天我们回家过,到春天就好了!”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春天了!”
“爷爷说什么话呢,肯定可以的,您还有很多个春天呢!”
老爷子叹着气没有说话,就算是商简,也知道自己说的这话就是骗骗自己,老爷子的身体真的是……
他想了想,对老爷子说,“官官在影视城拍戏,还有一个月就杀青了,爷爷一定等着官官回来,陪您去晒太阳。”
“好,我等着!”
老爷子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商简坐在一旁,心里非常的难受,比起父母亲,商简对爷爷的感情更重,从小,他就是在爷爷的身边长大的,如今看着爷爷这幅样子……他除了无奈只有无奈。
今年的京城雪一场接着一场,官锦戚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躺在病床上话也不能说了,她这边一杀青就接到了商简的电话。
坐了连夜的飞机到了京城,阎既白接的她,一出站两人就往医院赶。
商家的主支人不多,但旁支人挺多的,老爷子一生好善,临走了,来看他的人不少,官锦戚和阎既白匆匆的到了医院,商简在门口等着他们,一看到他们人来了,立马把人带到了里面的病房。
老爷子不能说话,眼神也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清明,这短短的一个月,老爷子几乎全凭着一口气在吊着,如今看到官锦戚……那双浑浊无力的眸子动了动,嘴角努力的想要做出一个微笑的样子,但却做不到。
在看到老人的一瞬间,官锦戚的眼泪夺眶而出,那声老爷子一直在等的“爷爷”毫无铺垫的喊了出来。
她踉跄的走到了老爷子的病床边,半跪着握住了老爷子早已经瘦枯了形状的手,泪眼摩挲,“爷爷,我们还没有去晒太阳呢!”
老爷子看着她努力的动了动眼睛,始终是说不出一句话。
“您不是一直问我,我想象中的爷爷是什么样子吗?我……我现在就告诉您,我从来都没有幻想过自己会有爷爷,等见到了您,我才发现原来爷爷就是您这样的!”
“我在那边拍戏还给您带了礼物,您看……蜻蜓,我自己雕的,您摸摸……上面还有我雕的字呢!”官锦戚握着老爷子的手缓缓的摸上了那雕工粗糙的木蜻蜓。
老爷子之前跟她说过,他这辈子最喜欢蜻蜓了,因为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和小伙伴一起捉蜻蜓遇到了他一声最爱的女孩儿。
后来,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最后结婚,可最后没能陪伴到最后,那段时间官锦戚来看老爷子,老爷子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人啊,能认识都是缘分,做夫妻更是几百年的缘分,我想你奶奶了,也不知道……她在那边孤不孤单?”
老爷子如果能够说话,那么……他现在最想说的大概就是终于能下去陪老伴儿了。
官锦戚从来没有亲生经历过生死,现在双手所握手的主人……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她似乎能感受到老人正在离开。
其实,轮身份,官锦戚是不应该站在这里的,但商简打电话告诉她,老人之前留话了,希望自己最后的那点时间,是官锦戚陪着他的。
他好像对这个孙女充满的愧疚。
“爷爷,您是最温柔最慈祥的爷爷,您到了下面……一定也会找到奶奶的!”
……
官锦戚断断续续的讲着,商解,刘青媛,商简,商初橙,阎既白……依旧商家大大小小的亲戚围着病房里面,每个人都红着眼眶,不少人也如同官锦戚一样一直流着眼泪。
他们看着老爷子的手从官锦戚的手中滑落,看着那只木蜻蜓掉在了地上,纤细的触角撞掉了一只……
一时间,哀声四起。
老爷子的丧失办得很“隆重”,不是因为排场有多大,而是到场的人实在是多……他生前总爱助人为乐,大大小小帮助过的人不在少数,只要记着老爷子恩情的人都前来吊唁了。
官锦戚的身份从来没有公开过,所以她并不在亲属当中,但从一开始一结束,她和阎既白都有参与整个丧事的办理。
老爷子丧事结束的那一天,所有人从墓园离开,官锦戚和阎既白溜到了最后,阎既白一言不发,他知道官锦戚这个人最喜欢口是心非了,表面上对谁都不冷不热,但天生心暖,这段时间,他真是担心官锦戚的身体。
从影视城杀青结束一直忙到了现在,他看了看官锦戚,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有我陪在你的身边!”
“阎既白,当初你也很伤心吧?”
官锦戚没有具体说是那个当初,但阎既白就是听懂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那个时候年纪小,觉得天像塌下来了一样!”
官锦戚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停下了脚步,猛地抱住了阎既白,然后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阎既白,你说……爷爷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啊……好人总是要先离开啊?”
她一边哭着一边说着,明明哭着的那个人是官锦戚,可阎既白心里跟刀割似的。
他拍着官锦戚的肩膀,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的她的头发,轻声的说,“别怕,别怕,我一直都在!”
“不可以骗我!”
“嗯,不骗你,不骗你!”
她像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孩,茫然失措,只有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确认阎既白一直会陪在她的身边。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官锦戚在和聂嘉尔聊天的时候说,“像我们这种孤儿,从小没有父母,一遍对人防备,一遍心里渴望的不行……当有一天我们把所有的防备都卸掉,完全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快要完蛋的时候!”
聂嘉尔接道,“如果那个人一旦辜负了信任,我们也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
这是一种完全不夸张的说话,此时此刻的官锦戚并不全然明白她对阎既白倾注了此生所有的依赖,但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她慢慢的从阎既白的肩膀上抬起了头,不安的又重复了一遍,“不可以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