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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慕二夫人所开的嫁妆单子,慕氏带到玉府的嫁妆有很大一笔财物,包括田地、庄子、店铺,还有陪房、丫鬟,再加上金银首饰,字画古玩等等,要整理清楚,着实需要不少功夫。睍莼璩晓
玉府两位女主人接连去世,管家的单子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姜月贞的身上,姜月贞刚刚嫁进府还没多久,连各房各院的门都还没摸熟,想要担起这么大一件事,自然觉得十分地吃力。
至于其他的几位小姐,按照身份来讲,玉千娇是最适合帮助姜月贞持家的了,可是玉千娇年纪尚小,性子又不安分,娇气有余,成熟不足,更何况慕氏一去,给她的打击很大,让她管家显然不现实。而玉千芳虽然年纪略大,性格谨慎,却又因为没有头发一事,连门都极少出,更何况是管教仆妇,管理家事。玉千柳倒是想管,不过只因为她是庶出,素日里又刁钻泼辣不得人心,所以也不是个好人选。
慕氏去世之后,姜月贞猝不及防地接了个担子,才几天的功夫,便觉得府里的事情杂乱无章,自己实在是力不从心,常常是左右支绌,自顾不暇。玉府下人仆妇们渐渐便有了怨言。
这日管库房的田妈妈来回姜月贞:“前儿慕府送来的单子上,写着一整套赤金红宝头面,这个库房倒是没收着的,还请大奶奶另差人去寻。”
姜月贞整理了好几日慕氏的嫁妆,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对不上账的,除了田地铺子等是有地契田契,没法挪动,剩余的字画古玩,时不时翻出来挂上摆上,赏玩腻了再收起来,或者打碎了照样描赔,或者干脆给了其他房里,早就成了一团乱帐。至于金银首饰更是不必说,给了玉千娇的,赏人的,逢年过节送礼的,熔了打成新首饰的,甚至账面没银子的时候拿去当了又赎回来,若是要一件一件查,只怕猴年马月也查不清楚。
更何况慕氏嫁过来这么多年,这些东西进进出出,连账本也不知换了多少,哪能查得过来。
所以田妈妈这回又说一套赤金红宝头面找不到了,姜月贞也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知道了,我叫人问问崔妈妈便是。”
田妈妈退了出去,姜月贞便差了个小丫鬟去了慕氏房里,把这话传给了崔妈妈。
崔妈妈跟着慕氏多年,对这些衣裳首饰倒还算心里有数,见姜月贞问起,忙亲自过来回了姜月贞:“那套赤金红宝头面奴婢是见过的,头些年夫人提起过一次,说这红宝石的成色是极好的,怕是以后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了,想要留给六小姐,那时命人送去六小姐房里了,过了几天又想起来,说六小姐太小,那时候戴不着,收着又怕不妥当,就着人去说,叫她们送去库房了。”
姜月贞眉头微蹙:“库房刚回了,说东西没在,这是怎么回事?”
崔妈妈赔笑道:“这个容易,着人去查查帐本,就知道在不在库房了。”
姜月贞便又唤过小丫鬟去请田妈妈,顺便让田妈妈把头些年的账本也一并带过来,好当面查对。
这一去,到了晚间田妈妈才带了几个婆子进来,每个婆子手中都抱着一沓厚厚的账本,田妈妈让婆子们把账本往桌上一放,顿时尘土飞扬,呛得姜月贞直咳嗽。
姜月贞身边的陪嫁丫鬟丁香忙替她挥去面前的灰尘,一边向田妈妈怒道:“妈妈怎么不轻点儿?呛坏了大奶奶,可怎么得了?”
田妈妈眼睛一翻,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奶奶命奴婢把账本都带来,奴婢整理了大半天,才把账本找全了。这些账本多少年都没人问起过,灰尘大了些自然也是难免的。”
田妈妈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这么多年都没有主子说要查账本,偏偏姜月贞要查,明摆着是不相信她。
姜月贞掩着口鼻,皱着眉头看向桌上的账本,这么多的账本,想要从中查出一套红宝头面的去向,谈何容易。
崔妈妈蠕动了几下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住了嘴。
她本想提醒姜月贞,金银首饰的账本是单独的一份,再从中找出大概的年份,应该不会很难查。
可是看眼前这情形,田妈妈明显是要给姜月贞一个下马威,她还是不要那么明显地帮着姜月贞了。毕竟田妈妈是府里多年的老人,不好得罪,更何况慕氏刚去世,崔妈妈没了主子,还不知道往后在玉府的日子要怎么过,得罪人的事尽量还是少做为好。
再说,姜月贞是个新来的大奶奶,崔妈妈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这位大奶奶是什么样的秉性,摸透了主子的脾气,将来的日子自然好过的多。
所以,当田妈妈摆出一副刁难姜月贞的架势的时候,崔妈妈选择了沉默。
姜月贞喝了几口丁香奉上来的清茶,才止住了咳嗽,她看了看桌上厚厚的账本,又看向低着头却显然并不恭敬的田妈妈,不禁有些生气。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田妈妈此举的意图是想为难自己,可是她偏偏刚接手管家的事宜,对玉府的规矩又不甚了解,想要亲自翻看查对账本,却实在无从下手,若是拿出主子的威严责罚田妈妈,又有些太过勉强。
姜月贞强压下这口闷气,放缓了声音:“账本这么多,该怎么查?”
田妈妈斜睨了姜月贞一眼,闷声说道:“大奶奶想怎么查,那便怎么查吧。奴婢在库房里做事近四十年了,主子们从来没有查过奴婢的账本,这次大奶奶要查,那就只好由得大奶奶做主了。”
不得不说,田妈妈的确有奴大欺主的资本,她在库房做事多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把进出库的东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条,也正因为如此,玉老夫人和慕氏对她都很放心。
姜月贞实在是不清楚玉府里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更不知道田妈妈是这样一个难以说话的人,看田妈妈眼前这阵势,是要她自己来查对账目了。
看到这些积满尘土的账本,姜月贞就觉得头痛,自己手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难道就为了一套红宝头面,要浪费好几天的时间来查这些灰扑扑的账本吗?
姜月贞想了想,向崔妈妈问道:“夫人头里说把头面留给六小姐,大概是什么时候?”
崔妈妈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
姜月贞点点头:“把这两年的账本留下,其余的带回去吧。”
田妈妈也不答应,直接命婆子上前翻找,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阵尘土飞扬,姜月贞无法,只得起身离了桌子,站得远远的。
田妈妈留下十几个账本,将其余的命婆子抱了,便向姜月贞说道:“就是这些了。”
姜月贞点了点头,没等说话,田妈妈又说道:“还请大奶奶仔细看看,那头面到底是不是库房收着的。库房那边也离不得奴婢,事事都要奴婢来料理,大奶奶若是今儿也来查,明儿也来查,那奴婢也不用做别的事情,专门伺候大奶奶找东西了。”
说完,田妈妈也不告退,直接带了婆子们扬长而去。
一旁的丁香气得不行,朝田妈妈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没规矩的老东西,也不知道夫人怎么留了她这么久!”
这话听在崔妈妈耳朵里,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姜月贞看了一眼崔妈妈,示意丁香不要再说下去,又把房里识字的大丫鬟都叫了过来,一人分了两个账本,挨个查对起来。
这一查就查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晌午,留下的账本才算是清点完了,的确是没找到那副红宝头面的入库记载。
姜月贞只得又请崔妈妈过来,崔妈妈一听说东西没收在库房,也觉得奇怪,说道:“莫不是还在六小姐那儿?奴婢记得夫人是把头面给了六小姐了,至于库房收没收着,奴婢着实不知。”
崔妈妈一个不知,便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姜月贞的大丫鬟们查了一夜的账本,却做了回无用功。
田妈妈奉命来取回账本,自然又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姜月贞自知理亏,只得忍下了这口气。
至于这没了踪影的红宝头面,却还是要继续找下去,姜月贞只得打发人去问玉千娇的贴身丫鬟,希望能得到关于红宝头面的消息。
谁知这一打听不要紧,次日一大早,姜月贞才刚起床,就有人通报说玉千娇亲自来了。
玉千娇蓬着头,身上只穿了件家常的蜜合色撒花褂子,脸上脂粉未施,显得又是憔悴又是可怜,进了房就往窗下的榻上一坐,抹着眼泪哭开了。
“我娘的东西没了,嫂子却叫人去我那儿问有没有,这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昧下了娘留下的东西不拿出来?我是有多心急,这一时半会儿的都等不得了!娘在的时候,无论见我喜欢什么,都二话不说就给我送来,我那里娘给的东西确实不少,可是那件红宝头面却委实不在我那里,我也没必要拿这件事说谎,嫂子要是不信,不如着人去我房里搜,要是搜了出来,我死而无怨!呜呜——”
姜月贞没想到不过是差人去问问,玉千娇竟然这么大的反应,还亲自闹到她这儿来了,一时没有防备,忙命人打水拿帕子来服侍玉千娇洗脸,又好言安慰道:“妹妹要是这么想,可是错怪我了,我不过是白白叫人问一声罢了,妹妹那里若是没有,我好再着人去别处寻——”
玉千娇身子一扭,明显不肯听姜月贞的解释,继续哭道:“嫂子还要去哪里寻?我都听说了,娘那里没有,库房那里也没有,我那里更是没有,难不成好好的一套首饰,就自己飞了不成?”
姜月贞被哭得心烦意乱,脱口说道:“莫不是被人偷去了——”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玉千娇已经猛地站起身来,一双哭得红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姜月贞。
“嫂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家里下人不干净?我们家虽然比不得嫂子的府上,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何曾有人会做偷鸡摸狗的事!?你说我们府里人偷去了,你倒说说看,被谁偷了,又有谁看见了?要是我们府里有这样的下人,那我娘也白管了这么年的家!再说了,就算有下人拿了,也不过是小偷小摸,谁敢把一整套头面都偷出去,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不想要命了么?”
姜月贞没想到这个小姑子如此伶牙俐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玉千娇擦了擦眼角,冷笑道:“嫂子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不过是寻不到头面,想要把脏水往我们府里的主子下人身上泼,好好一副首饰,又没长了脚,难不成还自己走出府了么?嫂子说是有人偷了,我看哪,说不准是谁呢……”
她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姜月贞,目光落在姜月贞脚上那双半新不旧的竹青色绣鞋上,不由得轻蔑地笑了。
“……如今嫂子管家了,往后自然有得好处的时候,不过嫂子听我一句劝,现在可别在我身上刮油水,若是寻常的东西呢,我不要了,送给嫂子便是。只是那套头面是我娘的嫁妆,是我外祖家留下的,嫂子若是想要,我再让人给嫂子打一副新的送来,只不过我那套头面,还请嫂子务必还给我!”
姜月贞气得脸庞涨得通红,一旁的丁香忍不住说道:“六小姐,您这话也太冤枉我们奶奶了,我们奶奶为了给您找齐那些嫁妆,可是没日没夜的辛苦——”
丁香刚说到这里,玉千娇已经上前唰地给了她一个耳光,柳眉倒竖地申斥道:“主子在这儿说话,有你插言的份吗?”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姜月贞一眼,哼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姜月贞再也忍耐不住,倏地站起身来:“六妹妹,姜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我也不至于刚进门就觊觎小姑子的嫁妆,这副头面如今到底在什么地方,我的确还没查到,你放心,总归给妹妹一个交代便是,决不至于让妹妹缺了这副嫁妆!”
见姜月贞发了狠话,方才还撒泼耍赖的玉千娇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掩面大哭:“嫂子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说我为了争嫁妆么?这话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娘的东西在嫂子这里找不到了,难不成我连问问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呜呜,我这就去找爹和大哥,让他们来给我评评这个理!”
说罢,她也不理会姜月贞,转身便跑了出去。
姜月贞的几个陪房和丫鬟面面相觑,丁香迟疑着看向姜月贞,小声问道:“奶奶,这事儿……如今可怎么办?”
姜月贞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给我换衣裳吧,这事儿,还得我亲自过去解释。”
玉千娇果然去找玉将军和玉维武了,这边姜月贞刚要出门,就有丫鬟来请她过去,说是大爷叫她去问几句话。
姜月贞带了几个媳妇丫鬟去了上房,玉维武也是刚刚起床,就被玉千娇直接闯进了房里,又是哭又是闹,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女孩子这些小心思,见玉千娇这个亲妹妹哭得委屈,又是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姑娘家,心里自然是偏心着妹妹的,因此没等姜月贞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便武断地下了定论。
“这首饰既然是娘从外祖家带来的,定是极贵重的,府里的人断没有这样的胆量偷出去,月贞,你命人好好查查,要是查不到,你赔给妹妹便是。”
姜月贞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丈夫,她才嫁过来一个多月,就要拿自己的东西去赔给小姑子?玉千娇丢的是嫁妆,难道她带来的就不是她的嫁妆么?
玉千娇这才得意起来,又向姜月贞冷嘲热讽道:“我那副头面,还请嫂子多费费心!”
她的语调重重地咬在后三个字上,如一团火炭,烫得姜月贞身上微微一颤。
找不出来,就让她赔,这不是明摆着认定了是她偷拿了么?
姜月贞腰肢不由得挺了挺,脸色也没有了往日的柔顺温和,说道:“崔妈妈说了,这头面是娘生前给了妹妹的,后来有没有收进库房就不得而知了。既然东西是在妹妹那里没有的,自然要好好询问妹妹房里的人。妹妹要这头面,我这个做嫂子的,一定会尽力帮她找出来。”
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客气,只不过态度已经很明显,找东西是一定要帮忙找的,但是找不到,姜月贞也没有赔出来的道理,这东西丢的时候,姜月贞都还没嫁进来,凭什么要她赔?
玉维武还没听出来这话的弦外之音,玉千娇已经沉下脸来:“嫂子这意思是,东西是我弄丢了,或是被我的人偷了出去了?”
姜月贞紧抿着嘴,面色苍白,显然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眼看玉千娇又要跳起来撒泼,玉维武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向姜月贞说道:“不就是一副头面吗?就算找不到了,你这个做嫂子的另送给妹妹一副又能怎么样?”
姜月贞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妹妹要出嫁,我自然有东西相送,可是要是这么送给妹妹,岂不是说我昧下了小姑子的嫁妆?这话传出去,我的脸面还往哪搁?”
玉千娇放声大哭起来:“嫂子这样就没有了脸面,那我的脸面又往哪放?我连娘留下的东西都看不好,将来还有什么脸见娘?娘啊,你怎么就撇下我走了呀,你才走了几天,我就要受这样的委屈啊——”
见玉千娇哭得凄厉,玉维武恼火地看向姜月贞:“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姜月贞更是一肚子委屈,想起自己这么多天来为玉府操劳忙碌,为找齐慕氏的嫁妆熬心费力,到头来却要受这样的冤屈,也不禁掉下泪来:“妹妹这话是要屈死我么?我们姜家也是礼仪之家,我怎么可能偷偷拿了你的嫁妆?你口口声声要个交代,玉家怎么就不给我一个交代呢?”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了,玉维武腾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一口一个我们姜家,你们玉家,你是嫁到玉家来的,你就是玉家的人!哼,我看你的心压根就没在我们家,也难怪妹妹会疑心你拿了她的首饰!”
玉千娇得了哥哥的支持,更是理直气壮,她一把拉过姜月贞的手,硬扯着她向外走去,一边大声说道:“走,跟我去见父亲,让父亲来评个理!”
……
前面玉千娇和姜月贞闹得不可开交,后院这边,玉玲珑却派了萱草去找梅姨娘。
梅姨娘见萱草来了,喜得笑逐颜开,一个劲把萱草往里让:“姑娘快里面坐,来人,给姑娘泡壶好茶。”
萱草笑着说道:“姨娘费心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向四下看了看,梅姨娘会意,把房里的丫鬟婆子都支了出去,低声说道:“可是有消息了?”
萱草从怀中拿出一个扁方的金丝黑檀木长盒,递到梅姨娘的手中,含笑说道:“我们小姐说,时辰差不多了。”
梅姨娘将盒子掀开一条缝,往里看了看,登时变了脸色:“这是……”
萱草向梅姨娘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地嘱咐了几句,便轻轻推了梅姨娘一把:“这可是现成的功劳,姨娘快去吧,莫失了良机。”
梅姨娘听完萱草的话,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喜色:“四小姐真是机智过人,我这就过去。”
萱草笑着放下了茶盏:“那我就回去等着姨娘的好消息了。”
梅姨娘送了萱草出去,立刻便回房换了套衣裳,匆匆向上房而去。
此刻,上房正闹得不可开交,玉千娇披头散发,满脸泪水,手中扯着姜月贞,一口咬定是她藏起了自己的嫁妆,姜月贞急得语无伦次,坚称自己是清白无辜的,玉维武和玉将军两个大男人看着姑嫂之间的斗嘴,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却不知该相信谁,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声慢语在门外响了起来:“六小姐,您可是在找这个?”
玉千娇立刻停止了厮打,循声望去,只见梅姨娘身着一件桃红色的百蝶穿花春衫,宽松的腰身刚好掩住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越发显得她面容丰腴,气定神闲。
梅姨娘的手中拿着一只长方的黑檀木首饰盒,玉千娇立刻被那只盒子引去了目光,口中惊喜地叫道:“就是这个!”
见玉千娇向自己伸过手来,梅姨娘顺水推舟地将盒子交给了玉千娇,笑着说道:“看看可少了什么没有?”
玉千娇打开盒子清点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笑道:“什么都没少,太好了!”
见东西找到了,房间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姜月贞有些狐疑地看向梅姨娘,问道:“这东西,姨娘是从哪里找到的?”
梅姨娘并没理会她,而是款款走到了玉将军的身边,笑道:“听说大奶奶要给六小姐把嫁妆找齐,我也一直在帮着留心,这头面原本是收在夫人房里的,后来赏了六小姐,是六小姐的奶娘收起来了,压在装绸缎的箱子底下。因为那时候六小姐年纪小,夫人也就没告诉她。偏生去年六小姐的奶娘告病回了老家,这事就忘了告诉六小姐。那装绸缎的箱子被人送去了库房,当做绸缎登记入库,所以账面上也找不到这首饰的记录。大奶奶想要从偌大的库房里找这小小的盒子,哪里能找得到呢?”
姜月贞听得脸色一变,沉声说道:“那姨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梅姨娘站在玉将军的身边,伸出玉手为玉将军倒了杯茶,笑道:“自从夫人去世,家里的事情又多又杂,我也是想帮老爷分忧,这才分外留心。不止这副红宝头面,还有夫人四十大寿时收的蜜蜡冻石的佛手,以及前年过年慕府送的翡翠白菜,都是夫人曾说要留给六小姐的,只是库房里没收,帐上也没登记。”
听着梅姨娘娓娓而说各种东西的出处和如今所在,姜月贞的脸色渐渐变得更加难看,这些东西,都是她一直找却没有找到的,此刻却被梅姨娘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玉千娇听见有这么多好东西,顿时破涕为笑,说道:“多谢姨娘,还是姨娘疼我。”说完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姜月贞一眼。
看到姜月贞苍白的脸色,玉维武冷冷地说道:“你都没把玉府当成自己的家,又怎么肯为这个家尽心尽力?依我看,这个家,你不管也罢!”
梅姨娘听到这句话,眼底划过一抹喜色,立时便垂下了眼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玉将军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媳妇也累了,要不,就让她歇着吧!”
这话虽然说的比较客气,却已经是剥夺了姜月贞管家的权力,姜月贞一怔,刚要说什么,玉千娇已经快言快语地说道:“连个东西都找不到,还想管我们这个家?赶紧把钥匙交出来吧!”
姜月贞眼睛渐渐涌出屈辱的泪水来,她含泪看向玉维武,却只见对方满脸都是敌意和不耐烦,显然是不可能为她说话的。
姜月贞顿了顿,双手缓缓地移到腰间,解下了一长串钥匙,玉千娇一把就把钥匙抢了过来,冷冷地说道:“嫂子,你好好做你的大奶奶吧,我家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梅姨娘的视线一直落在姜月贞手中的钥匙上,她竭力想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渴望,可是一双眼睛却出卖了她的迫切。
玉将军从玉千娇手中拿过钥匙,想了想,便递给了一旁的梅姨娘:“梅儿,这个家,你先替我管着。”
梅姨娘高兴地满脸放光,伸手便接过了钥匙,笑盈盈地说道:“老爷您放心,梅儿一定替您料理得妥妥当当!”
满屋子的人个个喜气洋洋,姜月贞却觉得,所有的人都将她隔绝在外,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这,就是她的良人,她的亲人,她的家吗?
她缓缓地垂下了眼帘,许久,才迫使自己将眼泪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