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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愿,吾实难从,”倾沐静默良久,终吐露心声。
他为她,生死皆可抛,区区记忆,纵然消散,她亦誓愿寻回,若寻而不得,便伴其左右,一生为期。
非因他物,只因他,值得。
“即便他忘却吾名,吾亦不离不弃!”
“纵使此生,他忆不起吾颜!”
王虎闻之,心有所触,轻叹一声:“然若此乃少爷自主之选,又当如何?”
倾沐望向王虎,惑问道:“何意?”
王虎阖目,满含无奈与不忍:“少爷服药之时,已知觉醒之日,必忘小姐于脑海。”
倾沐惊视王虎,摇头不信:“君欺我。”
“非虚,”王虎仰首,缓语道,“二爷赠少爷之药,出自国内顶尖炼丹室,专治心脉之疾,验之有效,然副作用乃令患者全身剧痛。”
他一顿,续言:“及失五年以内之记忆。”
“此药尚在改良,市不可得,二爷重金购之一粒。”
王虎言罢,复视倾沐,目中怜悯。
“而此炼丹室背后之资者,正是少爷。”
无需王虎多言,倾沐已明,路正雄购药,路笙禾岂能不知,然他佯装无知,吞下此药。
原来,他早已备好舍吾之策……
见她眸中泛红,王虎更添不忍:“少夫人,少爷实属无奈。”
“他终是弃吾而去。”倾沐喃喃低语。
王虎急摇首:“非也,少夫人,君误解少爷矣。少爷得知药已被取,欲救君已迟,正急赴救君之路。”
“除非万不得已,少爷宁死不忘君,于少爷而言,君至关重要!”
他坚毅面容上闪过柔情,对倾沐言:“赴工厂前,少爷遣吾回老宅,与老太爷达成交易,但求路家勿伤少夫人。”
“吾从未见少爷如此珍视一人,与君共处,乃少爷最释怀欢愉之时,他选择遗忘,实属无奈之举。”
“少夫人,少爷为君,舍弃诸多,其心,君尚未悟乎?”
王虎语重心长,凝视倾沐。
或无人能解,路笙禾为一女子,愿舍世人梦寐之物,唯王虎深知。
随路笙禾十数载,其肩承重担,王虎尽收眼底。
少爷每一步,皆步履维艰,多少人谋算、背叛,欲将其践踏脚下。
其亲兄弟,欲置之死地,女子皆怀目的接近,利用乃至暗算。
唯有倾沐不同,她是其唯一暖阳,眼中唯有路笙禾,无欲无求。
王虎洞悉,路笙禾亦然,此乃其多年阴霾中初现之曦光。
故而,愿以命守护。
他不得不舍,此生唯一之乐,只为护她周全,免遭世间一切危难。
“少夫人,为少爷,请君离去,”王虎向倾沐一拜。
倾沐于路笙禾之重,他皆看在眼里,不敢赌,倾沐若留,少爷是否会再为她倾尽所有?
倾沐面色苍白,心如刀绞,气息难继:“吾,吾不舍。”
泪雾蒙眼,睫毛颤动,显其痛楚。
王虎心同此感,愧言:“少爷为君,已舍太多,吾不能坐视其一无所有,最终落得无葬身之地。”
“吾之私也,吾尚有父母子女,不可随他涉险。”
他与路笙禾命运相连,路笙禾存,则他存,路笙禾亡,则他亡。
若王虎孤身一人,自无所惧,然家中尚有亲人,又当如何?
或许一日,路笙禾忆起一切,恨吾,吾亦甘愿!
“若君仍在少爷身旁,便是其软肋,任人可取其性命!”王虎咬牙道。
倾沐望向跪地之王虎,其眼中满是祈求与歉疚,心痛难忍,声音哽咽:“路笙禾,他真忘却吾耶?”
王虎颔首,确言:“是,药效使人忘却五年内事,少爷记忆仅存其十八岁,被立为继承人之时。”
那年,变故频生,路笙禾由此,化为行尸走肉。
观王虎痛色,倾沐声音颤抖。
“吾应之。”
王虎面露喜色,见倾沐松口气,又一拜:“谢之。”
“吾即刻差人送离婚书来,君签毕,此后与少爷再无瓜葛。”
王虎起,欲外出电联,倾沐唤住:“那药,君可得一粒否?”
王虎微愣,不解望向倾沐:“何故问此?”
倾沐心如死灰,面容平静:“能得则取之,若吾犹记他,不敢保不复见。”
她深知,无法彻底忘却路笙禾,另觅新生活。
王虎握手机之手紧绷,心中愧疚几欲将其淹没,沉重点头:“吾试之。”
一炷香后,离婚书与特效丹药置于倾沐面前。
“少夫人,请签字,”王虎递笔于倾沐。
倾沐抬眸,久默,终伸手接过。
望签名栏,她鼓足勇气,颤抖着签下名。
秦蛮蛮。
她与路笙禾于世之唯一牵绊,今日起,各安天涯,再不相见。
笔落,两滴清泪溅纸,晕开三字。
倾沐拭之,反更模糊。
“抱歉,”倾沐还笔于王虎,望那已模糊之签名栏。
王虎无言苛责,默接笔,收好文书。
“少夫人,吾送君归,”王虎道。
倾沐摇头,“吾已与他离异,勿再称吾少夫人。”
王虎面色一僵,愧对倾沐:“秦小姐,吾对不住君。”
倾沐未语,默然起身,向外行去。
王虎追赶,她已乘的士,绝尘而去。
车内,司机问:“往何处?”
倾沐望窗外掠影,忽感迷茫。
似已无处可归。
至斯世,她与路笙禾便如影随形,未曾分离。
离了路笙禾,她该何去何从?
倾沐觉自己如迷途孩童,无家可依。
半时辰后,的士停于破旧小屋前。
倾沐立于坡屋前,此乃她与路笙禾初遇之地。
彼时他带伤,神色傲然,恶劣环境难掩其天生尊贵。
吾之夫,自是卓越。
倾沐凝视手中药瓶,久默,终倒出药丸。
蓝丸躺于掌心,无色无味,倾沐吞咽而下。
药效迅捷,倾沐觉胃中灼热,渐至全身。
痛至无法站立,她瘫倒在地。
黑血自口中溢出,身躯似被暴力撕裂,碾压不断。
路笙禾未欺她,确是极痛!
倾沐无力趴地,遍体生寒,承受剥肤之痛。
原来,忘却一人,需历洗髓之苦。
意识渐逝,倾沐不禁泪落。
路笙禾,吾真将忘君矣。
——
六月后。
富贵安保阁,室内,胡胖子坐于电脑前,手持上月账簿,笑不拢嘴。
偷瞄电脑后翘腿于桌之人,胡胖子轻咳,谄笑道:“靓姐,本月订单又增两倍,仅半年,成本已回。”
嗑瓜子的倾沐吐壳,理所当然:“奖金加倍。”
胡胖子笑诺:“自然自然,君上月亲手擒七人,业绩榜首,必加!”
“三倍,”倾沐示三。
社会我靓姐,要钱不手软!
胡胖子岂敢不应,倾沐不悦,可动手教训,且她亦是公司股东之一。
半年前,胡胖子街头遇浑身血迹、茫然立于路旁的倾沐。
以为她遭仇家追杀,好心带回家,却发现她记忆全失,不仅他,连路笙禾亦忘。
虽不明真相,但倾沐昔日威势仍在,故供其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