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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拂,密道之外火光憧憧。
云为衫被绑住双手跪在地上。宫远徵一脸得意,眉角溢着杀气。宫尚角手持图纸,站在云为衫面前。
“这是你绘制的宫门云图,没有错吧?”宫尚角顿了一下,“上面有你的笔迹,否认也没用。”
“这宫门云图确是我所画,但只是因为初入宫门,我不知方向,不辨东西,宫门地形复杂,为了方便进出随手记录而已。”云为衫辩解道。
宫尚角冷笑道:“随手记录?那这背后的字,你又要如何解释?”他将图纸翻面,只见背后同样是云为衫的字迹,书写着:“宫门上下共四十七道岗哨,警戒日夜不断,辰时、申时、子时三岗轮转。宫门内有两条密道,一条密道通往后山,另一条密道可通旧尘山谷,无锋可部署精锐,由此潜入。”
宫尚角一字一句念完,长老们的目光都不再犹疑了。
宫尚角说:“确实是为了方便进出,只是方便无锋进出而已。”
云为衫低头,无话可说。
宫远徵问:“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吗?”
花长老厉声发话:“哼,无锋细作绝不能留,即刻就地处死。”
花长老手持一把大刀,刀刃锋利,正是花宫祠堂六把刀中的一把。他一步步走向云为衫,准备亲手将她诛杀。
云为衫绝望地闭上眼睛。
花长老的大刀直直地朝着云为衫而去,就在刀锋即将砍中云为衫脖颈的时候,一道金石相击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看到另一柄刀挡住了花长老手中刀的攻势,而持刀的人正是刚刚赶到的宫子羽。
宫子羽抬手,挥刀斩断了捆住云为衫双手的绳索,将她扶起。
云为衫开口:“执刃不用帮我,是我骗了你,我的确是无锋的细作!”
“阿云……你……你为何要走?”宫子羽问道。
宫远徵说:“她要出去通风报信,当然要走。”
花长老手下用力,再次朝云为衫斩去。宫子羽为了护住云为衫,不得不拼尽全力格挡,花长老毫不相让,两人立刻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
突然,花长老使出全力,拧身直接朝云为衫砍去。宫子羽情急之下用力回击,只听见铮的一声巨响,刀刃的火星飞溅,宫子羽竟然把花长老手里的刀斩断了。
断刀掉落在地,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宫子羽也震惊地呆愣在原地。就在他们打斗之时,云为衫已然飘身远去,云为衫已经站在密道之内。
宫子羽的心一下子揪紧:“阿云,你真的要走?”
云为衫站定,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和宫子羽告别:“你曾经问过我,有什么东西是你可以给我的,其实从一开始,我最想要的,就是自由。无锋也好,宫门也罢,对我来说,都是高墙之地,桎梏之所……”
云为衫努力克制心头的酸涩,流着泪说:“羽公子,是我辜负了你的情深意重。从此以后,你就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阿云。你保重。”
同一时间,机关已经被云为衫按下,密道的门瞬间关闭,把所有人隔绝在外面。
月长老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宫尚角下令:“立即派出侍卫封锁旧尘山谷,不许任何人出谷,立即追杀云为衫!”
宫远徵咬牙道:“跟我追!”
宫子羽却拦在密道入口,霸气转身:“我看你们谁敢动!”
宫远徵说:“你放走无锋刺客,现在还敢阻拦?就凭你?”
宫子羽红着眼睛厉声呵斥:“我现在以宫门执刃的身份命令你,退下。”
“你说什么?”
“执刃的命令,只说一次!”宫子羽沉声说道:“刚才花长老的刀是花宫刀冢六把刀中的一把,已经被我斩断,我现在正式通过了三域试炼,是你们名正言顺的宫门执刃!”
宫远徵气急,刚要发作,却被宫尚角拦了下来。花长老与雪长老对视一眼,雪长老抢先说:“执刃之命,当然听从。”
宫子羽持刀而立,眼神果决:“任何人不得再追捕云为衫!”
金繁环视众人,高声喝道:“执刃的命令只说一遍!”
所有侍卫跪地领命,齐齐行礼:“是!”
长老们虽然没有下跪,但都低头行礼。宫尚角沉默片刻,最终单膝跪地。宫远徵痛叹一声,无奈跟着哥哥跪地,双眼通红,充满不平之色。
远处,躲在暗处的上官浅将一切看在眼里,冷冷一笑,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暂时安静下来的羽宫庭院,冷寂一片,一片白色落花在空中飞舞,最终落在一个人的掌心,宫子羽伸手接住那片落花,合上手掌。
宫子羽独自站在树下,肩上点点落花,像是点点泪花。月长老缓缓走近,看着宫子羽落寞的背影,一声叹惜。
宫子羽没有回头:“花瓣零落,蕊尽香销,古往今来,人们为落花吟诗赋曲,伤心感怀。可世人或许从未想过,也许落花随风自由来去才是它的心愿和归宿。”
月长老安慰道:“执刃……别太难过了。”
宫子羽攥着花瓣,眼睛红红的:“我不难过,我是在为她终获自由而高兴……”
旧尘山谷入口,热闹更胜往昔,船来船往,络绎不绝。云为衫站在岸边,目及之处皆是自由的山河,天地虽大,却也给人无所归依之感。
云为衫回头,再次看着宏大的宫门,转头上船。小船缓缓离岸,只有船夫苍凉的歌声回荡在山谷中。
走出旧尘山谷,眼界为之一宽,医馆驿站庭院里依然是人声鼎沸,但云为衫却更觉心里空空荡荡。
院落门口停着马车,六个送货郎嚷嚷着。
“这是赶着给万花楼送货的。”一名送货郎说着,掀开货车上的遮雨布,“瞧,都是些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
另一名送货郎说:“这里面都是药材,再加上你们这里的,就齐活了。”
云为衫低声自语:“万花楼?”她心下起疑,好奇地一边观察,一边走近院落,发现这六个人虽然乔装成了送货郎,但脚步沉稳有力,动作干脆利索,个个目光犀利,明显都是功夫高手,且脚上无送货赶路的泥巴,甚至连裤腿都十分干净,哪像送货郎?
云为衫抬头,见马车上是一个身形高大低头不语的男子。
廊檐阴影下,静坐着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穿着破败僧袍的人。
屋檐顶上蹲着一个身材瘦削、面色阴暗之人,他像是感应到云为衫的目光,突然回头看向云为衫,诡异一笑。
云为衫辨认着面前三人,脑海中浮现一个个画面:
在无锋训练室,寒鸦肆跟她讲述——
“魑魅魍魉,逐级增强。一般平日里行动,都是魑、魅两阶,而‘魍’发音近似‘王’,且一共有四个,所以,在无锋内部,‘魍’也称为‘四方之王’:东方之魍,悲旭;南方之魍,司徒红;北方之魍,寒衣客;西方之魍,万俟哀。四人互不干涉,各霸一方,独立管辖。”
“那‘魉’呢?”
“‘魉’自然有两个。只是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和身份,甚至没有人知道是否真的有‘魉’存在。”
“连你都没见过?”
“我只见过三个魍。”
“哪三个?”
寒鸦肆摊开面前的卷轴,上面有四个画像,前三个男人有样貌,最后一个女子没有面容。
“东方之魍,悲旭;北方之魍,寒衣客;西方之魍,万俟哀。”
云为衫收回思绪,定晴再看,没错,此刻面前那三个人正是画像中人。
“魍!”云为衫心里大惊,脸色变得苍白。
她耳边回荡着月公子说过的话:“你一定要走,而且,走了就不要回来。就算为了宫子羽……宫门经不起再一次的浩劫了……”
云为衫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转身离开。但她刚刚转身,就看见方才屋顶上那个瘦削之人出现在面前,正拦住了去路。
万俟哀轻轻一笑:“带路。”
“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万俟哀忍不住笑了:“别装了,走,带我们去万花楼。”
宫子羽心神不宁地来到花宫入口,抬头就见花公子正在等他,问道:“你找我还是花长老找我?”自从云为衫走后,宫子羽几乎足不出户,除探望哥哥唤羽外,都呆在屋里,不出门,也不见客。
“我听说云姑娘的事了……”花公子叹了口气,转而道:“我还听说你几招就把老头子的刀砍断了。”
宫子羽苦笑:“……没想到我的心上霜这么厉害。”
“最强的刀从来不是杀敌之锋,而是守护之刃。挥刀之时,你所护之人一定对你十分重要。”
宫子羽颔首:“不是十分重要,是最重要……无论如何,我都要守护她……当初在铸刀之时,我就在想,第三域的考验一定不是冷血牺牲。那石碑上所刻之字是假的,放弃献祭才是真。”
“你猜对了。宫门执刃的首要职责就是守护宫门之内的每一个人、守护旧尘山谷的每一个百姓,如果为了赢得胜利就随便牺牲他人,如此自私、冷血,是不配成为宫门领袖的。”
“可是,当年那些闯关之人,包括我哥哥和宫尚角,最终都是独自离开了花宫,如果没有献祭,那他们的侍卫去了哪里?”
“那些侍卫都被留在后山,被授予更高的武学,作为红玉侍重点培养。”
“原来如此。”宫子羽如梦方醒。
花公子从怀中拿出一本秘籍,抛给宫子羽。宫子羽翻看了几页,发现是“镜花三式”的刀法秘籍。
“镜花三式?”
“自己体会哈……”
宫子羽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体会?你应该会亲自教我吧?”
“我不会。”花公子很干脆地说道。
“你该不会是想偷懒吧?雪重子和月公子那可是亲力亲为!”
花公子摇摇头:“我说我不会,是我自己都没有学会……不是不想教,是爱莫能助啊。”
宫子羽诧异道:“你不会?”忍不住上下打量花公子。
花公子忍不住白了一眼:“你的眼神真是写满了鄙视和嘲讽……我可太伤心了。”
“你在后山待了那么多年,你都没有学会镜花三式?”
“你知道雪、月、花三种刀法是层层递进、越来越难的吧?”
“知道,深有感触。”
“所以,这么难的刀法,我要是能学会,就不至于天天被老头子骂得那么惨了,唉。”
“……那当初我哥哥和宫尚角闯关成功之后学会了吗?”
花公子还是摇头:“都没有,宫唤羽和宫尚角都只学会了第一式,老执刃参透了第二式的要义,但仅止步于此……”
宫子羽有些惊奇地翻看秘籍,目光如炬,神情严肃,格外认真,仿佛能看懂。花公子却忍不住打断:“别装了,搞得好像你能看懂一样,回去慢慢领悟吧。”
宫子羽赶快合上秘籍,佯装镇定地说:“知道了。”
“还没完,收好秘籍,跟我过来。”
宫子羽跟着领路的花公子,再次来到放着七尊雕塑的刀冢地穴,然而,这次三位长老都在,而且神情肃目。
宫子羽有些吃惊,赶紧施礼。
“你既已通过三域试炼,是时候告诉你宫门最大的秘密了。”花长老停顿一下,娓娓道来。
“百年前,宫门初代执刃与雪、月、花三个家族来到此处,立下血誓,子子孙孙守护后山……”
宫门之后,群山巍峨、连绵,地貌独特且艰险。山间却隐隐传出异常诡异的嘶吼,令人胆寒。
当年,宫门初代执刃与风、花、雪、月四个家族的长老分别用刀划破手心,所有人的刀柄交握,立下重誓,就是为了守住这个关于全天下安危的秘密。
“其实在宫门后山深处存活着非常可怖的异化之人……守住后山,就是守住天下苍生……
“后山雪、月、花三宫建成之后,初代执刃在前山兴建了商、角、徵、羽四宫,分管兵刃、暗器、毒药和内外事务。江湖人只知宫门前山强大,却不知核心是后山雪、月、花家族的支持。三族不断秘密研发出更上等的兵刃、暗器、毒药、机关、武功心术、刀法绝学,让宫门在武林中名声大震,无人来犯。若说前山是宫氏一族的血肉之躯,那后山就是宫门的心脉所在。所以宫门才有了现在的结构,旧尘山谷隐没在四面环山之中,宛如一个闭合的世界。”
“后山雪、月、花三族利用山谷中从天而降的陨铁研制出了神武‘无量流火’,其目的是为了有朝一日控制不住后山异化之人时,就和他们同归于尽。但无量流火的威力太过巨大,一旦落入野心险恶之人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当时众家族一致决定中止无量流火的研究,将无量流火封印,若非宫门存亡之际,绝不启用。”
这便是宫门最大的秘密。
听完这一切,宫子羽表情凝重。
“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无量流火……难怪无量流火如此厉害,却一直没有用来对抗无锋。”
“正是如此。无量流火毁天灭地的力量是用来对付后山异化之人,而不应该指向人间。”
“但后山深处为何会有那些异化之人?他们到底是什么?”
长老们摇摇头。雪长老道:“无人知晓。总之,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要守住后山。”
“这也是后山严防死守的秘密。”月长老道。
雪长老拈拈胡须,提高声音:“你现在既已是宫门执刃,切记不能依靠一己的好恶做出裁决,启动无量流火是事关苍生的大事,你务必要谨守祖宗的遗志。”
“子羽明白。”宫子羽忽然想起了什么。怪不得雾姬夫人没有杀死宫唤羽,而是要囚禁他,目的是想要的是那件东西。
“难道姨娘……”宫子羽有些难受地顿了顿,改口道,“雾姬囚禁哥哥的缘故就是想要逼问哥哥,从而得到无量流火?”
花长老点头:“不错。”
宫子羽觉得奇怪:“那雾姬夫人又是如何知道无量流火的?”
“恐怕是她诡计多端,蒙蔽了老执刃,从老执刃口中套出了这个秘密……”
宫子羽想到父亲惨死的情形,眼神黯然。
雪长老:“你可还记得毒害老执刃的那支发簪吗?当时唤羽从发簪里搜出的就是有关无量流火的信息,所以他才着急地将发簪和郑二小姐带到老执刃面前,却不知原来一切都是谋害老执刃的计谋……现在想来,定是雾姬告诉郑南衣的。”
宫子羽问:“原来是这样……那宫尚角当时连夜离开宫门也是为了追查此事?”
雪长老点点头:“正是。”
花长老:“你与尚角的种种误会、矛盾皆因此而生,如今已知晓一切,切不可再起冲突。尚角所做的一切虽然苛刻、严厉,但他全无私心,皆为宫门。他对雾姬和云为衫的怀疑,如今也都一一证实。你们是血脉同族,手足情深,以后还应同心协力。”
宫子羽不语。
雪长老道:“还有一事。云为衫既已离开,在你的继位大典上就要重新选婚,执刃不可无妻无后。”
宫子羽一时难以接受:“雪长老,这……”
月长老突然开口:“就定在五日之后吧。五日之后,五星连珠,日月合璧,是吉兆……”
众人正说着,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爆破声,头顶簌簌落下些尘埃与碎石。
所有人露出吃惊的表情。片刻过后,黄玉侍匆忙来报。
“禀长老,禀执刃,宫紫商大小姐的研究室发生了爆炸。”
气氛阴沉,所有人都被命令在医馆外等待。
宫子羽看着仿佛丢了魂魄的金繁,金繁则倚靠着门发怔。他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手,只见袖子上满是被烧黑的痕迹,手上伤痕累累。
宫子羽催促金繁:“你先去包扎一下吧。”
金繁摇摇头,喃喃道:“刚刚我抱着她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呼吸了……她……”一向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竟然双眼通红,泪积在眼睛里,像个孩子,双手也不自觉地轻颤。内心痛苦可想知。
宫子羽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别人都说没心没肺的人福大命大,紫商姐一定会没事的。”
大家一直等到天黑,月长老终于打开了医馆的房门。
金繁立刻冲进房间,俯到宫紫商床边,宫紫商浑身都包扎着纱布,像被埋在白色冰雪里,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金繁半跪在床边,想伸手又不敢碰,忍不住轻唤一声:“大小姐……”
宫子羽轻声问月长老:“怎么样?”
月长老神情一暗:“大小姐很聪明,在爆炸的时候用水浇湿了全身,然后用布匹裹住了头部,所以皮肤烧伤的地方不多,但连续的爆炸造成了猛烈的冲击,头部、心肺都有不同程度震伤,所以才导致昏迷。外伤已经用生肌的药膏敷了,心肺也已用银针护住,只是……她什么时候会醒、会不会醒……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月长老叹气摇头:“之后我会每日来为她施针调理心脉,至于你们,也可以多跟她说说话……”
金繁听完月长老的话,这才放开声音道:“大小姐,你听到我说话吗?”他嘴里说着,眼睛便红透了,一滴眼泪落到宫紫商手上。
宫子羽看见这一幕,不禁愣住,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金繁落泪。看来,这个木头一样的汉子同样有着侠骨柔肠。想着想着,他鼻头酸了一下。随后,他和月长老默默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留下金繁和宫紫商单独在一起。
金繁痛苦地说道:“有些话,我想了很久,始终没有向你开口。你一直问我,每天问我……我不是不想,我是不敢……从我成为绿玉侍那天起,我就只为守护宫子羽而存在,生死都不由自己决定……我没有资格接受你的心意……可是现在……我后悔了,若是能早些把我的心意说出来,该多好……”
宫子羽回到羽宫,情绪低落,在房间独坐,等着试验室爆炸的真相。
月长老推门进来,“废墟上的明火已经扑灭,满地狼藉,长老院的人还在废墟里调查,宫尚角也去了……”
“突然起火爆炸,实在可疑。可有查到非常之处?”
“询问过几个下人,他们都说在出事之前见到宫远徵跟宫紫商起了争执。”
“宫远徵?”宫子羽不禁深思道。
月长老点点头:“因为云姑娘的事。”
原来在几个时辰前,宫远徵一脸愤怒找到宫紫商,气势汹汹责问她包庇云为衫。宫紫商也不甘示弱,当场下了逐客令,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宫远徵冷哼一声:“你和宫子羽一样,包庇无锋,他不配做宫门的执刃,你也同样担不起商宫宫主之位。”
“是好是坏不是以身份判断的,是用心,你懂吗?云姑娘从未害过人!你这个人没有心,自然不懂!”
“笑话,你们都被无锋细作迷了心窍,如果她是好人,又怎么会暗地里绘制云图,引无锋攻入宫门?”
“云姑娘和我一起出过宫门下过山,她若有心,这云图早就到无锋手里了,还能被你们搜出来?云姑娘早就弃暗投明,一心向着宫子羽……”宫紫商咬着牙,手指向宫远徵,“她是被你们逼走的!”
宫远徵气急败坏,眼神带着凶光:“蠢货,怪不得你爹那么讨厌你。”
宫远徵说完转身就走,宫紫商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抄起桌上的器皿朝他的背影砸去。
……
月长老说完,从腰间拿出一块用布包裹着的残骸,依稀能分辨出是爆炸后被烧焦的金丝手套的碎片。
“这块金丝手套碎片是在库房的废墟里找到的……”
宫子羽皱眉道:“赤金丝……这是宫远徵专用的金丝手套……”
月长老放下残片,继续说:“爆炸的中心是库房,这块残片正好是在库房废墟周围找到的……”
正说到这里,宫尚角带着上官浅推门而入,冷声责问:“仅仅是找到一块手套碎片就要断定是远徵弟弟下手?有可能是两人争吵间无意落下的,也有可能是栽赃陷害,执刃大人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角公子不是一向公正严明绝不徇私嘛,怎么到自己弟弟身上就诸多包庇?”
“口舌之争最是无用,等宫紫商醒来自然可以真相大白。”
宫子羽盯着宫尚角的眼睛,郑重道:“好,等紫商姐姐醒来,一定会揭发凶手恶行!”
一旁静立的上官浅突然说:“那要是紫商姐姐醒不过来呢?”
宫尚角不再说话,转身离去,大有势不两立的姿态。
角宫庭院,宫远徵抱着手愤愤不平,“我那副手套之前就遗失了,我派人找了好久。没想到他们借此栽赃,宫子羽如此算计,真是恶毒!”
上官浅打量着宫远徵和宫尚角:“想必是因为两位公子逼走了云为衫,所以他才借口咬着不放。他们这样冤枉徵弟弟,公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徵弟弟,你就别生气了。”
宫远徵也把目光投向宫尚角。
宫尚角说:“他们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能拿远徵怎么样。宫子羽的执刃继位大典已经定下时间,他成为执刃已是定局,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直接对抗只会多生事端,于我们宫门无益。”
上官浅眼神一动:“继位大典?”
宫尚角望向上官浅的眼睛:“嗯,五日之后。”
宫远徵突然震惊道:“五日之后?为何偏偏选在——他们选这个日子,就是故意的!哥,这太欺负人了!”
上官浅垂下眼睛,眼神里某种情绪一闪而过。
只有上官浅知道为何是在五日后,因为这个日子正是她让云为衫提的。
那日,在云为衫房间,上官浅和云为衫秘密对谈。
“你去告诉宫子羽,十日后有五星连珠的天象,让宫子羽把继位大典仪式选在那一日。”
“为何?”云为彬不解。
上官浅笑,但笑中透着威胁:“你不用管原因,照做即可。”
云为衫低头想了想,说:“告诉宫子羽没有用,而且太刻意了,容易引起怀疑,让长老来说比较自然,也没人会反对。我想办法说服月长老吧。”
所以,当雪长老提出要在继位大典上重新选娘时,月长老突然提议将日子定在五星连珠那一日,且说日月合璧是吉兆。
宫远徵很是担忧:“宫子羽当上执刃,那不是以后都得听命于他?!”
“愿赌服输,当初是我们与他定下约定,三个月内他能闯过三域试炼,我们就要奉他为执刃。”
宫远徵无话可说,但还是闷闷不乐:“我不服。”
上官浅煽风点火:“我也不服。”
旧尘山谷,万家灯火。万花楼内,莺歌燕舞。紫衣房内,暂不接客,东、西、北三魍,还有寒鸦肆、寒鸦柒,聚集一堂,充斥着一股暴戾之气。
东方之魍悲旭坐在主座。他环视四周,淡淡地问道:“何时开战?”
寒鸦柒答:“五日之后。”
悲旭看看寒鸦柒,哼了一声,说:“为何要特意等待五日?”
“宫门内的魅阶无锋上官浅送出的消息。”寒鸦柒道。
万俟哀看一眼寒鸦肆,略带讥讽:“说到这儿,寒鸦肆,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你的魑阶手下云为衫了。你要不要好好和她聊一聊?”
云为衫此刻蜷缩在一角,看着悲旭和寒衣僧、万俟哀,不自觉地有些发怵。
寒鸦肆转头问云为衫:“你怎么会碰到他们?”
万俟哀提醒:“你应该问她为何会离开宫门。”
“我的身份……暴露了,不得已,只能先逃出宫门。”云为衫轻声解释。
万俟哀吐了口瓜子皮:“那你本事挺大的,无锋打了十几年打不下来的宫门,竟能让你随意进出?”
云为衫看着眼前诸人,心中已有决定。
“我确实愚笨,身份已露,再继续行动,只怕是会给诸位拖后腿。我只想拿到半月之蝇的解药——永久的那种。”她边说边看向寒鸦肆:“这是你之前答应我的,只要我完成任务,就放我自由。”
寒鸦肆深深地看着云为衫,低声问她:“你真的想走?”
悲旭突然开口:“不管想不想,她都不能走。”
云为衫和寒鸦肆的脸色都变了。
万俟哀接过悲旭的话:“你随我们一起进宫门,将功赎罪,才算真正地完成任务。到那时,一定放你自由。”
“我有什么罪?”
万俟哀似笑非笑:“每个人都有罪。”
云为衫沉默了片刻,说:“如果我不答应,这半月之蝇的解药,你们恐怕是不会再给我了吧?”
寒鸦柒说:“当然。”
云为衫咬牙,装出隐忍的怒意。
宫紫商已被从医馆挪回自己的房间,她身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不少,脸上只贴着一块纱布,手臂上、脸上的烧伤没有之前那么可怖,破损的肌肤重新生长,但身上仍然还留有淡色的疤痕。
宫紫商人还未苏醒,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金繁推门进来,坐到宫紫商床边。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极其清透的琉璃瓶,只见瓶里面是几只萤火虫。这些日子,他天天守着宫紫商,从寡少言变成了一个话痨,仿佛是宫紫商附身。
金繁将瓷瓶放在宫紫商手心里,念叨道:“你看,这是我昨夜在林子里看见的萤火虫。我想着,这些萤火虫或许就是你之前放飞的萤火虫的后代,忍不住给你抓来了。我放在瓶子里,等到晚上就会亮,像灯一样。”
宫紫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以前的你啊,口无遮拦,什么都敢乱说,实在是让人左右为难。只不过许久没有听你的唠叨,竟还有些想念……”
金繁伸手摸了摸宫紫商的额发,又喃喃道:“只要你醒来,你说什么,我都听着,绝不反驳,好不好?”
那个装萤火虫的瓶子被金繁紧紧握在手里,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注意到宫紫商的手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突然,金繁身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你娶我。”
金繁大吃一惊,抬起头,见宫紫商还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摇摇脑袋,而后又起身走到门口左顾右盼,可能是连日疲倦,怕是出现了幻觉,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继续看着手里的萤火虫。
“你不是说只要我醒了,说什么你都答应,绝不反驳。”
金繁猛地转头,竟看到宫紫商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微笑,他一时激动,抱紧了她的手。
宫紫商闭着眼睛对他说:“你去帮我叫宫子羽来,快点。”
“这么急?”
“嗯。对了,不要告诉别人我醒了。”
羽宫里,一声轻咳从宫唤羽的地下房间传来。宫唤羽倚靠床头,身后垫着软枕,宫子羽将汤药端给他。
“你现在已经是执刃了,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好。”
宫子羽低声说:“现在哥哥回来了,其实这执刃之位理应由哥哥来当。”
“这就是傻话了,我现在……”宫唤羽似乎动一动都虚耗力气,“已经没有能力当好执刃了。”
“哥……”
宫唤羽露出轻松的表情,勉强一笑:“弟弟,哥求你一件事,可以不?”
“哥,你说,任何事情,只要我办得到,我一定答应。”
宫唤羽攥紧宫子羽的手:“你办得到。现在只有你能办到……启动无量流火。”
宫子羽愣住:“无量流火……”
宫唤羽有些激动,忍不住咳嗽:“难道父亲的仇你不想报吗?十年前无锋屠戮宫家满门,我亲生爹娘惨死……后来幸得大伯收养、教导,待我如己出,我也慢慢改口称呼你父亲为爹爹,可是他也死在无锋之手……”宫唤羽说到激动处,咳嗽起来,“喀、喀……此仇不能不报!!!”
“无锋之仇,一定要报。但无量流火威力太强,一旦落入恶人之手,天下必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然而无锋一日不除,江湖中的血光就不会停止,这天下、江湖、众生又怎会有安宁之所?他们一样日日生活在被无锋控制的恐怖阴影之下。铲除无锋不仅是私仇,更是大义。大义当前,牺牲在所难免。”
宫子羽犹豫道:“……哥,你先好好休息吧,你养好身子,我们从长计议。”
宫子羽扶着宫唤羽躺好,替他盖上被子。
宫唤羽看着宫子羽,沉默片刻后缓缓说:“子羽,你长大了。”
宫子羽扶哥哥躺下,宫唤羽侧身面向墙壁,叹息着睡去。
宫子羽把旁边的灯吹灭,只留下一小盏,刚准备起身,便有下人来禀报事情。侍卫怕吵醒宫唤羽,小声道:“执刃大人,大小姐醒了。”
宫子羽激动极了,起身道:“快带我去。”
此刻,面墙而眠的宫唤羽慢慢睁开了眼睛。
夜已深,万花楼的喧嚣声也小了,往来的客人都有了归处。
云为衫起身要走,却被紫衣拦住:“你不在这里住下吗?”
云为衫淡淡地说:“这里人多眼杂,很多人认识我,我住在这里不合适,万一被宫门的人发现,反倒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寒鸦肆看着云为衫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神有些隐忍,没有说话。
倒是寒鸦柒突然开口:“你们真的放心她吗?这么多年来,能从宫门全身而退的只有一个云雀……云为衫不会是下一个云雀吧?”
寒鸦肆:“她比云雀聪明,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不会那么傻。”
紫衣眼神发冷:“她确实聪明,也确实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不是我们想要的。总之,盯紧一点吧。”
寒鸦肆点头:“我会的。”
寒鸦柒笑道:“出了乱子,我可以帮忙。”
寒鸦肆瞪他一眼:“不需要你帮忙。”
寒鸦柒歪起嘴角:“我的意思是,你舍不得下手,我可以帮忙。哈哈哈。”
旧尘山谷早已没了上元节的热闹,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甚至有些萧条。云为衫走在大街上,一阵怅惘。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和宫子羽买花绳的那个摊子竟然还在,云为衫朝摊位走了过去。
摊贩认出了云为衫:“哎,姑娘,我记得你。你身边的俊俏公子呢?没和你一起来吗?”
“我们分开了……我辜负了他。”
“别骗人了,姑娘,你这手上不还好好戴着我编的花绳嘛,哈哈。看得出你还是没放下啊,你们一定是有误会了,快去弥补吧,我看他可喜欢你了……”
“那你愿意帮我送一封信进宫门吗?我想弥补……”
“啊……这……我们这些小摊小贩的东西,一般送不进去啊……”
云为衫脱下自己手上的花绳:“你把这条花绳和信一起送进去,他看到了信物和信,一定会原谅我的。你牵了红线,可要负责啊。”
摊贩一时陷入犹豫之中,抓耳挠腮,颇为纠结。
“你帮我送进去之后,我买下你所有的花绳。”
摊贩立刻同意了:“送!我现在就去送!”
远处的寒鸦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却没有移动身形,只是在暗中看着摊贩消失在夜幕之中。
新执刃继位大典在即,宫门一片忙碌,从内到外洋溢着一股喜气,下人们四处奔走,紧张筹备。受礼的地方铺着红毯,两边是战鼓。执刃殿前的广场已经被布置过,沿途看去,一路张灯结彩,挂着旗帜和徽记。
执刃殿中,雪、月、花三位长老站在厅中的高位。
花长老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置着一套尊贵的衣服,他递给宫子羽:“大典事宜已经一切就绪,明日正式即位,这是执刃服。”
宫子羽庄重地接过那套衣服,沉声道:“是——”
雪长老嘱咐:“继位大典之后,你就是宫门的一家之主,务必肩负起守卫宫门、保护族人的重任。”
“我知道。我一定会向父亲看齐,努力做一个好执刃——”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宫尚角和宫远徵进了议事厅。宫远徵看见宫子羽端着执刃服,似笑非笑道:“恭喜羽公子。”
宫子羽轻笑一声,将执刃服递给身边的金繁:“过了明日,远徵弟弟记得要改口称我一声‘执刃’。”
宫远徵闷哼一声,不接话。
这时宫尚角对宫远徵和诸位长老表示:“此次前来是有密事和长老们汇报,很抱歉,一直隐瞒各位。”
说完,宫尚角和宫子羽竟然并肩走上前,低头鞠躬,默契十足,向长老们行礼。
众长老愕然,他们从未见过两兄弟如此亲热过,不由瞪大了眼睛,巴不得听他们的下文……
很快到了继位大典当日,宫子羽正式穿上了执刃服,华丽的衣袍衬托着他坚定的面庞。
后山中人也在紧张准备着。
雪重子和雪公子似乎在把什么东西装进一个眼熟的铁盒。
而花宫里,花公子神秘莫测,指挥下人将烟花筒一排排放置在一只木箱中,并指示抬往前山。
花公子站在花宫的庭院里,遥望着前山的方向,喃喃道:“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通过三域试炼,老执刃泉下有知,一定非常骄傲吧……我什么时候才能让父亲骄傲一次呢?”他从小生长在这里,有着远大的志气,却从未得到过认同。
花公子的脑海里闪过一帧帧儿时记忆。
那一年他才十岁,在花宫石壁上玩耍,无意听到了父亲与月长老的对话。
父亲和月长老说:“你收养的那个孩子六岁就已认得所有奇珍异草,虽然不爱说话,但看着就机灵,反观我这个……唉。”
月长老说:“孩子还小,你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父亲却摇摇头:“三岁看老,这孩子天资不够,不可能有多大的成就……”
听到父亲这样说,他由笑容满面变成满眼泪水。
花公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握紧手里他与宫紫商一起研制出的“山摧”:“希望我的努力能在今日派上用场,真正帮到大家。山摧,靠你啦。”
宫门前院,宫子羽身着执刃服,在黄玉侍的护卫下朝羽宫大门走去。如此庄严仪式中,谁也没想到,宫子羽又抽空瞅了瞅掌心的的字条。
那是几天前云为衫托旧尘山谷卖花绳的小贩送进宫门的。宫子羽看到花绳那一刻,心中悸动。那封信上写着她传给他的消息——
“无锋将在五日后进攻,四方之魍中除了最神秘的南方之魍司徒红没有来,其他三个都已经到达旧尘山谷。东方之魍,悲旭。北方之魍,寒衣客。西方之魍,万俟哀。他们即将兵分三路,同步推进。目标:无量流火。”
与此同时,宫门大门口,一艘艘装点好的船运送着七个新娘,抵达宫门码头。
云为衫混在新娘里,再次身披嫁衣从船上下来,走上高高的台阶。
她的脑海中闪过那日万花楼中的进攻计划。
五日前,万花楼里,众人已有决策。
悲旭说:“按照云为衫绘制的这份宫门云图,为了避免让宫门力量集结,我们兵分三路同步推进,逐个击破。”
万俟哀笑道:“兵分三路可以,但别忘了我们最重要的目标可是无量流火哦。”
云为衫默记于心。
紫衣说:“据确切情报,执刃大典上,宫子羽会重新选择新娘。那不如让无锋再派七个魑和魅将新娘全部拦截、替换。”
寒衣客点头:“虽然魑、魅没什么大用,但是牵制住宫子羽并且在前山制造混乱问题不大,她们吸引侍卫们的注意,多少能为我们兵分三路赢得时间。”
悲旭认可:“宫门内部错综复杂,能打乱他们的布局、节奏总是好的。”
寒鸦柒点头:“不错。云为衫,反正你做过一次新娘了,再做一次轻车熟路。而且宫子羽看见你,肯定不忍心下手,你绝对可以牵制他。”
寒鸦肆有些担忧地看向云为衫,又恨恨地瞪了一眼寒鸦柒。
云为衫一时犯难,低头不语,目光晦暗,看不真切,但她最终服从了安排,保证道:“没问题。”
寒鸦柒又对宫门的形势做出分析:“宫门内目前实力最强之人为宫尚角,无锋内部判断他的实力应该和魍持平,但上官浅已经获知他的命门,也就是五日之后他会处于内力衰竭的状态。上官浅设法成功让宫门选择这一日举行执刃即位大典,宫尚角必须死守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他不能公然反对,但肯定不会冒险出席。”
万俟哀:“无锋之人都害怕宫尚角,那就让我来对付他吧。我的飞镰可以远程收割,宫尚角使刀,近战在我面前没有任何优势,再加上他内力衰竭,必定不是我的对手。”
宫门大门台阶两边,仆人们正在做装饰,挂上喜庆的红色灯笼和红绸缎。
羽宫里,宫子羽眼中并没有多少喜气,仍然沉浸在云为衫的那封信上——
“为了牵制前山,将有七个魑和魅假扮成新娘进入宫门。”
“三个魍会分成三路,分别进攻宫尚角所在的角宫、后山月宫,还有花宫刀冢地堡。负责进攻角宫对阵宫尚角的是西方之魍万俟哀,他双手使用的飞镰诡谲无比,难以近身,务必警惕。”
旁边还有云为衫的提示:“宫远徵善用暗器,可以牵制同样使用远程武器进攻的万俟哀。”
角宫里,不但没有喜气,反而弥漫着一股硝烟气,一派静肃。宫尚角盘腿坐在床上,屏息运气。
宫远徵在宫尚角房间内仔细检查过门窗,放下新增的横闩,确保口门窗牢不可破。检查完毕,宫远徵才走出房间,锁好门,站在大门口,寸步不离。
很快,无锋的七名新娘就上到台阶高处,站在高耸的宫门大门前。
盖头下的人脸全都看不见,红色盖头在风中飘荡,只露出一点红唇。围观的人群看着这群新娘子,想像着她们的模样,眼中生出阵阵羡慕之情。
……
轰隆隆的响声传来,宫门的大门开启了,露出延伸向宫门的大路。
云为衫和其他新娘排成队列,缓缓走进去。
天朗气清,阳光灿烂,宫门却被波谲云诡的氛围笼罩着。后山之中,宫紫商看着月宫新鲜的环境,四处打量。
金繁守在宫紫商身边,寸步不离。
“连执刃大典都不让我参加,还把我转移到月宫来,真不知道宫子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宫紫商小声抱怨着。
金繁看她一眼,“前门水路已经被切断、封死,只留下后门竹林的那个出口,我去竹林外面守着你。”
“你不去看宫子羽穿执刃服啊?要是错过了,你肯定后悔一辈子。”
金繁笑了笑:“我也想去啊。但执刃大人吩咐我留守月宫保护你,原话是‘寸步不离’,执刃的命令,我哪敢不听?”
宫紫商笑了,指着自己和他的距离:“寸步不离?那你别去竹林了,就待在我身边吧。”
金繁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站着没动。
宫紫商蹭过来:“这可不只一寸,都快一尺了。你还不过来一点?不然我朝执刃告状,说你拒不执行他的命令。”
金繁面红耳赤地靠近了一点。
宫紫商之所以被宫子羽安排进月宫,同样也是因为云为衫在信中的提醒。
密信提到——
“第二路为北方之魍寒衣客,此人出手狠毒、精准,他的武器是改良后的子母弦月刀,环锋带刃,可绞断对方的兵器,同时他的玄月刀中蕴含磁石,能吸附、拉扯对手的兵器,切记提防。寒衣客修行的内功为极寒心法,可让对手内力停滞、手足僵硬,拂雪三式对他几乎没有作用。因此,他们派出寒衣客前往后山,清杀雪宫。所以你必须让雪重子和雪公子放弃雪宫,前往月宫躲避,同月长老会合,最好让金繁一同守护。”
七名新娘已经进了宫门,云为衫在盖头下看着脚底的路。这条路,她格外熟悉,然而此刻她的心沉沉地跳动,用不了多长时间,脚下这条路将是一条凶险之路。虽然他给宫子羽送去了消息,但无锋众人计划周全,战力极强,就算宫门有所准备,也不敢保证完胜,这让她感到不安。
耳边还在回荡着五日前他们的话——
寒衣客大包大揽:“雪宫就交给我好了。他们的拂雪三式在我面前就是儿戏,处理完雪宫,我就去清扫月宫。我看地图上两个地方离得不远,我就辛苦一些,一并代劳了吧。”
悲旭说:“雪宫无所谓,重点是月宫。”
寒衣客道::“我当然知道,月宫里面有百草萃,这个东西,无锋一直都想要。”
寒鸦柒:“月宫里还有出云重莲……”
云为衫被一阵号角声拉回了神思,前方不远处露出广场的一角。她调整了一下步伐,稳稳向前走去,头上的钗环也随着她的步态摇曳生姿。她的手端庄地放在身前,腰带处除了精美的珠花,内里还暗藏玄机。
行走中,脑海中依然回放着无锋们的声音——
万俟哀:“软剑已经藏在新娘的腰带之中,发钗、珠花也都是剧毒暗器。”
寒衣客:“宫门内部戒备森严,每一处的守备都经过严格缜密的计算,各方支援非常迅速。我们的行踪一旦暴露,响箭信号一响,宫门前山的人必定会直奔花宫,守护无量流火。”
悲旭:“所以你们几个必须完成任务,让我可以在后山花宫刀冢里玩得尽兴。”
寒鸦柒:“无人见过无量流火的图纸,要如何分辨其真假?”
悲旭:“无量流火的设计图被雕刻在独特的玄铁之上,用刀剑敲击会发出特殊的声响。”
万俟哀:“这种声响如悲鸟鸣祭,如秋雨淅沥,如玉女嘤咛,如帝王哀戚,独一无二,难以伪造。”
……
终于,新娘们听到了止步的命令,她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同尘埃落定,谁也没有再动。
花宫地穴之中,花公子指挥着下人把一只又一只木箱搬进旁边一间小密室,谁也不知道那间密室里有什么。
花公子回头,看着存放无量流火玄铁图纸的壁龛,神情紧张不由一阵,担心守护力量不够。此时,三名红玉侍急步走来,“奉执刃之命,红玉侍前来供花公子差遣。”
根据云为衫信中的提示——“最后一路是四魍之首的东方之魍悲旭,他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剑客,至今无败绩。所以,他的目标是直奔花宫刀冢,夺取无量流火图纸。”
花公子对红玉侍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存放无量流火玄铁图纸的那个壁龛。他内心暗暗发誓,一定会守护住自己重视的一切。
很快到了约定时辰,宫子羽走到羽宫门口,收起了手中的密信。
他抚摸着云为衫送他的刀柄,喃喃自语:“谢谢你……阿云,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几日前,在寒池密室,宫子羽让雪重子和雪公子把图纸放进铁盒。并嘱咐他们:“花宫刀冢里的无量流火图纸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玄铁图纸。你们把它放到寒池底部,然后就迅速抛弃雪宫,前往月宫和月长老、金繁会合。寒衣客就算来到这里,看见已经被放弃的空屋,必然不会想到我们会把真正的无量流火留在一个无人看守的地方。”
门口侍卫的声音打断了宫子羽的思绪:“执刃大人,时辰到了。”
宫子羽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火烧云仿佛烈焰,汹涌无边:“终于到了,这最后的一战。”
执刃殿前的广场上,一排排侍卫整装而立,号声传遍整个宫门乃至旧尘山谷。
长长的红毯从执刃殿前延伸到广场外的高台上,铺满台阶,雪长老身着长老制服站在高台上,花长老和月长老却不见身影。
宫子羽穿着执刃服,腰上悬挂着自己的配刀,在红毯上拾阶而上。他所到之处,两旁的侍卫纷纷拔出刀,刃上有炼油,刀身燃火,侍卫举起火刀致敬。
执刃殿中角宫的位置上,那把本该由宫尚角坐镇的椅子此刻空着,只有上官浅伫立在椅子边。在她对面,徵宫宫主的椅子也空着,宫流商坐在商宫宫主的位子上,非常虚弱。
宫子羽慢慢走完台阶,来到高台上,向雪长老行礼。
上官浅问身边的侍卫:“为何不见宫尚角大人?”
侍卫答:“听说角公子身体抱恙,在房间休息。”
“那徵公子呢?”
“徵公子陪着角公子。”
上官浅沉默了,内心一阵窃喜,果然,宫尚角此刻失去了内力,需要调养恢复。
雪长老从黄玉侍举着的宝盘之中拿起执刃大印,交给宫子羽。“此乃执刃之印,今授予你,你当为宫门尽心竭力。”
宫子羽双手跪接执刃大印:“宫子羽愿为宫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宫子羽接过执刃大印,拂袖转身,朝着高台下举起大印。
底下所有人已经会聚到高台下,一齐朝宫子羽再次行礼,声音震耳欲聋:“参见执刃。”
远远听到宫子羽的声音,云为衫内心有些激动,她深爱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那里,成为了宫门的掌舵者,也将成为无锋的覆灭者。她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一股莫名的自信涌起。
雪长老宣布:“请执刃开始选新娘。”
云为衫盖着红盖头,和其他选婚新娘一起缓缓走上执刃殿前的广场台阶。
一片喜庆的颜色却隐隐透出肃杀的气息。
宫子羽眯了眯眼睛,面前新娘们的红盖头微微被风吹起一角,仿佛能看见她们的朱唇中透出带着的冰冷笑意。
宫子羽站在殿前广场上,表情肃穆,分明是等待着一场厮杀。
最前面的两个新娘即使低着头,也掩盖不住她们的出众气质和婀娜身姿。宫子羽缓步上前,揭开了云为衫身边那个新娘的盖头,虽然他已有准备,但还是在揭开的那一刻愣住了:“紫衣?”
紫衣看着宫子羽,巧笑盈盈,但眼神冷竣而高傲,仿佛一切都无的谓,即使知道眼前的人早有防备,也毫不在意。因为他们的计划比宫门所知道的更加深不可测——
五日前,万花楼中。
当云为衫离开紫衣的房间,寒鸦肆起身,追着云为衫出去后。寒衣客皱着眉头苦笑:“演了这么久,真是累啊。”
寒鸦柒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万俟哀笑了:“不会真的以为刚才那些是我们真正的计划吧?那只是说给云为衫和寒鸦肆听的而已。”
寒鸦柒:“那真正的计划是什么?”
三个魍彼此看了看,没有说话。
寒鸦柒不寒而栗:“好了,我不问了……我不配知道。反正不管如何,只要悲旭你成功拿到无量流火图纸就行。”
悲旭:“他们只要将宫门各股势力牵制或者歼灭,那我必然能扫平花宫。”
寒鸦柒:“那前山的宫子羽呢?真的不用担心吗?毕竟他也是闯过三关试炼的人,只凭几个魑、魅新娘,万一牵制不住他,他前往后山增援了怎么办?”
紫衣:“不会以为新娘里只有云为衫吧?”
寒鸦柒:“还有谁?”
紫衣:“还有我。”
悲旭接过话:“有她在,我绝对放心。”
寒鸦柒:“紫衣姑娘,你到底是谁?你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不然悲旭大人怎么对你如此放心。”
寒衣客:“也难怪,年轻一代的寒鸦确实都不知道你。毕竟你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成功杀掉上一任南方之魍的后起之秀啊。”
寒鸦柒声音发抖:“紫衣……是魍?”
……
面前的人眉目不复温柔,眼角血光迸射,再也不是万花楼那位缱绻婉转的紫衣姑娘。
宫子羽说:“紫衣,你怎么会……”
紫衣笑着,依然用温柔的声音说:“我其实不叫紫衣。倒是这身新娘的红衣比较适合我。羽公子,我真正的名字叫司徒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