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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拥挤的供销店旁,青年弹着吉他,人们在旁边围观,等他松开手指后,年轻人们轰然叫好:“大师,您这歌棒极了!”
“我说,让大师再来一曲,大家说好不好?”
“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人们有节奏地呼喊着,青年眨了眨眼睛,仰头笑道:“同志们,我实事求是的说句话,应该有不少人知道,我有位朋友腿受伤了,正在村东头张伯家里接受治疗。这突然遭逢变故,手头有点紧,希望给大家带来欢乐时,大家也能给予一点小小的报酬,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他竖起吉他道:“这样,我再发自内心的给大家唱一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等下你们喜欢听什么歌,请直接告诉我,只要五毛钱,我给你们唱。”
人们面面相觑,有些生活窘迫的人悄悄向后退去,尽管改革开放已经九年,但农村生活依然贫困。不说远处,就在边上的供销社里,两颗水果硬糖一分钱,一根冰棒五分钱,连大米也才两毛钱一斤!这等于是拿将近三斤米去听一首歌,城里的工人应该不会介意,但对于农村来说,吃饭最重要。
青年低下头来,不去看那些离开的人,手指拨动吉他,开始弹唱:“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这首歌曾火遍全国,至今传唱不休。欢快的歌声引来许多人低声应和,轻轻打着节拍。人数开始不断增多,最后甚至变成大合唱:“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这明天要靠谁?要靠我,要靠你,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直到青年放下吉他,人们才怅然若失地抬起头,片刻后掌声如雷鸣,赞美崇拜不绝入耳。
珠玉在前,人们对青年实力也有了清晰的认知。一位穿着淡粉色衬衫的妹子鼓起勇气,开口道:“那个,可以给我唱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吗?给你钱。”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块钱,脸色绯红道:“能找开吗?我身上只有这一块。”
“没问题!”青年从裤兜里摸出一沓毛票,他抽出五毛递给妹子,接过一块钱时青年明显感应到这妹子的手在抖,他鼓励地笑笑,收起一块钱道:“请问同志你的名字叫什么?”
妹子明显吓一跳,问道:“我叫周青青,怎么了?”
“没什么,”青年抱起吉他大声道:“接下来这首歌,献给美丽漂亮温柔大方的周青青姑娘,愿她一生幸福安稳,与爱人白头偕老!”
“好!”年轻人们用力鼓掌,好事者更是吹起口哨,让周青青的脸红到几乎滴血。青年微微一笑,酝酿情绪后开始浅吟低唱:“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谈一谈说一说,小城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
这次唱完后,再也没什么迟疑,十多个人挤上前去,五毛的票子到处挥舞:“大师,唱《龙的传人》!”
“先唱《天竺少女》!”
“大师快拿钱,我要听《明天会更好》!”
“大家冷静点!”青年站起身来,挡住向前推挤的人,呼喊道:“再挤下去我就没法唱了!”
人群停止推挤,青年松口气,举起手道:“既然大家这么活跃,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刚才最先报出歌名的前五个人,请站在场中央让大伙投票,一毛钱代表一票,凡是票数最高的歌曲,我优先弹唱,等唱完这五首,再报歌名投票,你们说好不好?”
人们轰然叫好,这种新奇的投票方式激起他们极大的兴趣,不到片刻先叫出声的五个人站在场地中央,青年对他们小声道:“记住千万别只报歌名,还得告诉大家为什么想听这首歌,这样选择向你投票的人才会多。”五位代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青年又跑进供销社,拿五分钱买来五个空塑料罐,让五人抱着等人投票。
最左边土黄色上衣的小伙子,腼腆地道:“我想听《龙的传人》,因为、因为这是一首爱国的歌,我们的祖先就是龙的传人,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人们鼓掌叫好,有几个性急的已经过去投票了,青年急忙拦住,摇头道:“为了公平起见,还请大家听完这五位代表讲话,再做投票打算。”
人们纷纷表示理解,场地中央,一位穿着灰色衬衣的妇女低着头道:“我想听《天竺少女》,因为它很好听,和之前听到的歌一点都不像。”
后面的人轮番登场:“《明天会更好》是一首特别吉利的歌,希望我们中国明天会更好,世界明天会更好!”
“《世间始终你好》听起来很痛快,香港是个好地方,希望他们能早点回来,真是太厉害了。”
“我喜欢《上海滩》,喜欢许文强和冯程程,喜欢他们的铁血柔情,同样喜欢的人请投我一票!谢谢!”
青年讶然地看着最后一个人,她正是周青青。这妹子难道看过港台的选秀比赛吗?居然懂得给自己拉票。
人们排成队一个个上前将钱放在罐子里,一毛钱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两根冰棍,可以接受这样的代价。青年看着罐子里逐渐增多的零钱,心头窃喜。他本想着定价五毛,但发现还是高估了这里的消费水平,在现实的压力下,没人在乎精神享受。
好在他灵机一动,开辟出这个生财之道来,以后行走农村就方便多了,五毛钱你不舍得听,那大家合起来每人出一毛钱,总不能还舍不得吧?如果全村人都拿出一毛钱,那直接就能拿去还账。如果全国人都拿出一毛钱,哦嚯嚯嚯嚯……
青年傻笑起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蛮有经商天赋。果然人是要逼的,不逼不成器,将来有孩子了就用这种方法教他。
“大师,大师,”周青青呼唤道:“投票结束了。”
青年清醒过来,过去查点毛票,最多的是周青青。看来她的话没白说,不过也有电视剧在大陆火热的原因。其次就是第一个说话的小伙子,民众的爱国热枕真是永不消减,再往后青年粗粗查点一下票数,在心里估算出总钱数,心头狂喜:“这五个罐子加起来竟然有十六块七!”
这等于一首歌就是三块三分四厘钱!
三块三分七厘钱,这在一九八七年是什么概念?就象上面所说的,两毛钱一斤大米,等于一首歌就能买十六斤七两的米,足够三口之家吃一个多星期!
青年攥紧吉他,嘴角微微上扬,在这个破烂的农村,他找到了梦想与现实的结合点,终于实现旅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