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争意(一)

纯洁玉女小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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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浣花便看见玉兰曦抱着一个褐色陶罐走了出来,浣花皱眉捏鼻道,“大小姐拿的是何物什,好大一股煤油味…”

    玉兰曦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将陶罐里的液体淋在了那些丢弃的衣物上,然后转身弯腰,小心翼翼地把陶罐放好后,玉兰曦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她腮帮鼓起,对着火折子使劲吹了两口气,转眼,一串紫色的火苗便被引燃。

    浣花惊愕出声,“大小姐,万万使不得…”说着,她就要上前来抢走玉兰曦手上的火折子。

    但终究浣花还是慢了一步,就在她跨出第一步时,玉兰曦已经将手中的火折子抛了出去,瞬间,旺盛的火苗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加上淋了煤油,火势更加嚣张。

    浣花眼含热泪,嘶哑道,“大小姐,这些东西是你一年来的心血啊……”浣花油然想起曾经多少个失眠的夜晚,玉兰曦不休不眠的做着这些衣物,而如今,竟然付诸一炬,浣花一想就觉得万般心疼。

    冲天火光映在玉兰曦的脸上,潮湿的泪水无声流淌着,她却没有只言片语。

    “救火!救火!”随着院子外面响起一阵嘈杂敲锣声,院门也被撞破,家丁仆人纷纷拎着水桶闯进来时,却发现原来不是失火,而是玉兰曦在烧什么东西。

    秦福挤过众人,看一眼玉兰曦,又望着浣花道,“浣花,这是怎么回事?”

    浣花看看玉兰曦,又看看秦福,刚欲张口便听见玉兰曦道,“任何人都不许扑灭它!直到它自燃干净为止!”说完,她长长的看一眼秦福,就扭头甩发进屋。

    随着“哐”的一声,房门也紧紧地关上了。

    秦福看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只得长叹口气,转过身对那些家丁挥挥手,道,“都下去休息吧!”

    就在秦福也要走时,浣花却叫住了他,他转头看着浣花,声音沙哑道,“还有什么事吗?”

    浣花哭啼着走到他面前,用极小的声音道,“秦管家。还请你一定要让相爷来看看夫人…”话说到一半她才想起如今这相府里的夫人已经不是玉兰曦。但见秦福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浣花才又继续道,“她心里有太多的苦和委屈,解铃人还须系铃人…”说着,浣花就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并快速地塞到秦福手里。

    这锭金子还是玉兰曦当初赏她的,现在她拿这锭金子为玉兰曦求个情面,也算无怨无悔了。

    秦福颔首点头,“浣花姑娘尽管放心,我会转告相爷的。”说话间,他已将那锭金子藏进袖子深处。

    玉兰曦回到房里,望着满屋烛火,胸口却如惊涛骇浪般翻涌,她一边大口大口的吸着凉气。一边滚落着如珍珠般的泪水,猛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她胸腔直漫到口腔,她急急地走到桌子边,一手扶住桌子。一手紧紧压住胸口,“哇”的一声,鲜红的淤血便如水流般从她口中流出。

    她知道自己也中了春\\宜\\欢,而她没有解药,所以她自要受一番苦痛折磨。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桌角坐下,整个人软瘫如泥的靠在太师椅上,目光涣散的望着朱红的房梁,眼角一边流泪一边轻声呢喃道,“一切都会过去,这就是我玉兰曦的命……”她心痛如绞,而除了用眼泪来发泄那些情绪,她无可奈何。

    这晚玉兰曦断断续续吐了三次血,最后她还强撑着身体把那些沾了血迹的地毯捆在一起,然后藏在空了大半的衣柜里。

    她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来到床边,欲躺下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裙也染了血迹,她实在觉得全身像散了架一般,没有一丝力气,便轻轻地唤了句“浣花”。

    说来也怪,她那声呼唤虽然极其微弱,但浣花还是应声推门而入。其实浣花根本没有听到她叫自己,只是那一刻浣花心里隐约觉得玉兰曦在呼唤自己。

    玉兰曦气若游丝对她道,“更衣…歇下…”

    看见玉兰曦现在的气色浣花吓了一跳,但她此刻无暇顾及,只得先为玉兰曦脱去外衣,然后扶着她慢慢躺下。

    玉兰曦躺下又紧紧拉住浣花的袖子说,“把这些衣服和休书都藏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直到看见浣花点头,她才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整个人便晕睡过去,浣花试着叫了两声均都未应,登时,浣花倒吸口凉气,小手颤抖的探了探玉兰曦鼻息,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一觉玉兰曦一直在做梦,但因为梦的内容实在太杂太乱,她一睁开眼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怔怔地望着坐在榻边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榻边的人起初一直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但看见她惊讶的样子,终是融化微笑看她。

    玉兰曦啊了啊嘴,皱眉道,“这是梦吗?”她的声音已经弱得低不可闻。

    榻边的人握住她冰凉的手,浅笑如花道,“兰曦,你不是做梦。”

    她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手紧紧包住,她感受到了,一时,她目光流盼,竟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而这时,浣花和两个丫鬟捧着汤药走进来道,“相爷,夫…大小姐,药来了。”

    浣花和诗染小心翼翼地将玉兰曦扶起坐好,诗染又转身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汤药,乘了一勺,吹了吹热气,便喂到玉兰曦嘴边,柔声道,“兰曦…”

    玉兰曦看向浣花,浣花朝她微笑,她又看看诗染,心情竟莫名忐忑不已。

    喝完药后诗染又喂她喝了半碗红枣粥,待浣花带着人都下去后,玉兰曦茫然的看着诗染,道,“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

    诗染修长的手轻捧她脸颊,温声说,“兰曦现在需要好好歇息,有什么话以后我们再慢慢说好吗?”

    玉兰曦紧紧抓住他的手,连连摇头道,“不!不,我现在就要说,我现在就要说……我梦见你带领十五万大军征战匈奴,我在家整整等了你九个月零八天,终于等到你凯旋归来时……”

    渐渐地,诗染脸上的笑容敛去了。

    玉兰曦没有继续说下去,皱眉问他,“染,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差?”说着,她冰凉的手就捧住诗染的脸,问个不停。

    诗染握住她的手,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兰曦,这一切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玉兰曦眼神一慌,避开他的目光,咽了咽口水,道,“记得什么?”

    诗染抿嘴,顿了顿,他才慢慢道,“兰曦,你刚才说的那些不是梦…”

    “不要说了!”玉兰曦立刻打断他的话,呼呼喘着粗气,“你走,我想一个人静静!你走!”

    诗染并没有走,而是依旧坐着不动。

    玉兰曦抬起发红的眸子看他,“你还坐着不动想怎么样?留在这里看我玉兰曦的笑话吗?”

    诗染摇头,“兰曦,没有人要看你的笑话,在我诗染心里,玉兰曦永远是我的妻子?”

    一行热泪自玉兰曦眼眶流出,她冷冷一笑,目光冷淡的看着诗染,嘲讽道,“丞相大人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丞相夫人只有一个,而她,就是昨晚才与你拜堂的南宫铜铃!”

    诗染努力的压下心中怒气,长舒口气,好声道,“兰曦,只要撕了那封休书,你依然是我诗染,是我蓝姒唯一的妻子!也是这个相府唯一的女主人!”

    玉兰曦推开诗染的手臂,斥声道,“那昨晚和你拜堂的南宫铜铃又算什么?”

    诗染紧皱眉头道,“兰曦,我欠铜铃太多,我不能再辜负她!”

    “所以你注定是要辜负我玉兰曦!”她用尽所有力气吼出了这一句,晶莹的泪花在她眼中不停地打转。

    看见她这样,诗染也是万分难受,在他刚回到京城时,他心底的确怨恨她,尽管他知道是自己想尽办法让她没能跟着他一起走,可他还是忍不住对她心生怨愤。他本只是想故意冷冷她,再故意擅作主张的娶了南宫铜铃,若是她因此一哭二闹三上吊,想必他的气也随之会消了,他再来好好与她沟通,告知她南宫铜铃为他所做的一切,他虽然感动,也为这个可怜的女子流泪,但他的心始终只爱着一个人,他娶南宫铜铃是为了让这个女子后半生有个坚实的依靠,而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南宫铜铃做的。

    但诗染却万万没有想到,从始至终玉兰曦都没有对他哭闹,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超出了他所有预料,她竟趁着百官来贺喜之面,要他签下他休她的文书,他何尝不觉得心寒?

    而当昨晚秦福来找自己汇报完情况后,他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那时,院子里的小火堆已经成了灰,他问浣花烧的是何物,浣花哭哭啼啼答道,“这些物什都是相爷出征时,夫人亲手为相爷一针一线做的,有皮靴,貂裘,斗篷,毡帽......”

    最后,浣花已然哭成了泪人,而诗染的心也如碎了一般。

    如果不是浣花告诉自己这些,诗染只怕这一生都无法得知,玉兰曦为自己做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