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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1-15
康伯冲见众人纷纷答话,心想再不说话今后就没他说话的地了,只得喝了杯水酒润润嗓子,沉声道:“鹏飞用心虽好,但难免异想天开。招募军士,这钱粮从何而来?”说到钱粮,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这两年来我掌管所里的钱粮,大家都当我钱山粮山一个人独吞,殊不知这卫里的钱粮哪有这么好拿,从三斗变五升,由一月一发到三月一发,历年来积欠无算。我为了多拿些钱粮腿都快跑断了,给卫里上官送礼不知有多少,如不是怕这些穷军户难以过活,我早就想卸下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了。”
众人对康伯冲的苦水嗤之以鼻,都想:“怎么不说这些年军户们为了多拿点钱粮,不知帮你白干了多少活。”但都只是腹诽而已,无人敢宣之于口。
“就是有钱粮恐怕这招募也并非易事。”另一个镇抚林福山接着说道:“本朝成规,一入军籍便终身是军户,子孙后代也都是军户,非位极人臣无法脱籍。加之军户土地钱粮日少而役使日重,人人视入军籍为畏途,就算出重金也恐无人应募。”
“千户何苦自讨苦吃!”百户牛双奇是个浑人,张嘴便嚷道:“大伙家中有钱有粮,要么喝喝茶打打屁,要么没事赌两手,这日子也就混过去了,这没事找事是何苦来哉!”
“爹!”领桌的牛斗听了不以为然,“照你这么说那大伙岂不是混吃等死!”
听到儿子的话,牛双奇本已喝得通红的脸更红了,呵斥道:“小屁孩知道什么?大人说话小孩一边去!”也不知道他是训牛斗,还是训张鹏飞。
“鹏飞,大家伙难得聚在一起,不要如此扫兴嘛。”这时康伯冲又发话了,“今日我等只喝酒行乐,不谈正事。”
“是啊是啊,副千户大人说得在理,大家喝!”
几名百户连忙附和,于是酒桌上又开始推杯换盏猜枚划拳,将张鹏飞晾在一旁。没到一个时辰,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装,大部分属官都喝得伶仃大醉,纷纷向张鹏飞告辞,没过多久便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满院狼藉。
张鹏飞站在门口看着小厮丫鬟们收拾桌椅碗筷,不禁心中苦笑,心想还真是夏虫不可与语冰,和这帮土财主说什么都白搭,难道能和他们说再过五年满州鞑子就会打过来?那样不被认为是妖言惑众才怪。
张鹏飞一发狠,心想只能撇开他们自己干了,而且这样也有好处,不用处处受这些人掣肘。他又想起了那几个疍民,心想他很长时间内不可能与满清陆上交锋,将来打造的抗清队伍还是以水军为主,那些疍民长年漂泊于海上,招他们当水兵还是不错,便起了拉拢之心。于是又命人在书房准备了一桌宴席,让家丁将六名疍民提来亲自招待。
那几个疍民受宠若惊,实不知这千户大人为何对他们如从礼遇。但几人想起自己都是贫苦渔民,除了一条烂命之外别无长物,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自己确实没什么让对方可图的,便也坦然了。
张鹏飞让周泰、张择善、牛斗、陈大钱作陪不断劝酒,不多时几名疍民便已微醉。
张鹏飞趁机问起了海上的一些情况,特别是关于疍民的状况,麦仲等人都一一回答,这让张鹏飞对广东沿海的疍民有了初步了解。
现下广东沿海的不算那些居住在内河的大约有七千户两三万人,根据姓氏、地域又分为十几个大群落。这些人在海上居无定所,基本靠打渔为生。明朝官府对他们的压榨十分严重,不但征收极重的渔课,还强迫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入深海采取珍珠、珊瑚等物。除了受官府压榨以外,由于是贱民,们也颇受其他良户渔民的欺压和驱赶,总之日子过得相当艰苦。他同时还了解到这麦仲还是其中一个群落的头人,手下有着数百户渔民。
麦仲也再次提出归家的请求,他苦着脸道:“千户大人,不是我等恋家,实在是未向家中打招呼,再不回去家中妻子以为我等葬身鱼腹而改嫁,岂不糟糕!”
“哈哈哈!”
酒桌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最惨的是牛斗,他刚喝了一大口酒不想喷在桌上又来不及转头,只得一低头全吐在衣襟里。
张鹏飞差点笑叉了气,他没想到这麦仲看起来老实巴交,说话还满幽默,特别是那认真的表情,好像真的担心妻子改嫁似的,非常有喜剧效果。
张鹏飞过了好一会才稳住呼吸,笑着道:“没问题,明天我便架船出海巡视,顺便将你们捎回去。时候不早了,各位去客房好好休息,明天也好上路。”接着便叫小厮带几人去客房。
麦仲等人听到上路二字又是一阵心惊胆战,在确定张鹏飞没有其它意思以后才放下心来,千恩万谢后随小厮去了。
张鹏飞伸伸懒腰对张择善等人道:“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明天和我一起架船出海。”见牛斗胸前一片湿漉漉的,他又转头对屋内喊道:“珠儿,将我的锦袍拿一件过来。”
众人散去以后张鹏飞也回屋睡觉了。次日他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便带着张择善、陈大钱、牛斗、谭斌四人和大队家丁以及麦仲父子等人,会同另外二十多个和他要好的年轻军户,便向城南不远处的海边码头走去。在这二十名军户中,较重要的人有镇抚林福山的儿子林海生,副千户张俊的侄子张聪,百户薛古训的儿子薛天佑,百户何圭的弟弟何磊,剩下的也大多是军官子弟。
通过这些人张鹏飞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所中老人大多和康伯冲一个鼻孔出气,而小辈们则多依附于他。他感到非常好奇,便问牛斗:“斗牛崽,你每天跟着我你爹不说你吗?”
“怎么会?”牛斗一脸不解,跟着小声道:“是我爹叫我好好跟着你干。”
张鹏飞愕然,继而恍然大悟。那些老家伙自己跟着康伯冲,而让家中子弟跟着张鹏飞,这样无论两人谁得势他们都有好处。想起牛双奇粗鄙的外貌,却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心机。他不禁感慨真是不能小看古人啊,否则被玩死了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城南码头转眼便到了。张鹏飞放眼看去,只见一条小河从校场以西流过汇入大海,带来的泥沙在海面上堆成一道浅浅的沙堤,沙堤和海岸之间便形成一个天然的海港,大鹏千户所的仅余的五艘兵船就停泊在这里。
“这艘最大的是二号福船、稍小的是海沧船、那艘是鸟船,两艘最小的都是快船。”谭斌指着船向张鹏飞介绍着。
说实话,张鹏飞前世看惯了影视作品中那些威武光鲜的水师,再看看这几艘灰不溜秋也不十分高大的战船颇有些失望,而且他还发现这些船大部分年久失修,有的船身开裂,还有的连桅杆都断了,也没有帆浆和武器。只有那艘海沧船和鸟船状况较好,武器航具都还齐备,收拾也算干净,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中他得知两艘兵船是千户所里唯一能出海的船。
家丁和军户们忙着将带来的给养装上两艘战船。张鹏飞也跟着众人爬上了那条海沧船。这艘海沧船长约七丈,宽两丈有余,有两层船舱,上部还用实木板加盖了一层低矮的板舱,在船首尾还有船楼。
按理说这海沧船武器装备有千斤佛郎机4门,碗口铳3个,噜密铳6,喷筒50,烟罐80,火炮10,火砖50,火箭200,药弩6张,弩箭100,但张鹏飞前后左右上下转了一圈,只发现在船首位置有一门青铜千斤佛郎机,船尾有一门生铁大将军炮,板舱和甲板上还有大将军炮两门、八十斤青铜佛郎机两门、碗口铳四门,至于其他装备根本就没影。而鸟船只在船首有一门500斤生铁佛郎机,甲板上有两门碗口铳而已。
海沧船核定乘员53人,其中水手9人,战士44人,而船上使用面积有限,所以十分拥挤,乘员们睡觉都是挤在狭小的空间中,每人所占的位置不过比身体稍大,就这样还得轮流睡觉。不过张鹏飞却在船尾有一间独立的房间,虽然仅够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也是了不得的特权了。
进入房间,张鹏飞见床上铺着草席和薄被,桌上有水壶和水杯,在床头的钉子上挂着一把戚刀和一杆鸟铳,打造都十分精致。
这刀和铳让张鹏飞感到十分熟悉,于是他先取下戚刀,握着鲨鱼皮的刀鞘拔出一节,只见刀身光亮,锋刃处寒气逼人,一看就不是凡品。抗倭名将戚继光在与倭寇作战中缴获不少倭刀,便命手下工匠仿制,是谓戚刀。后来沿海各地多有打造,质量参差不齐,形制也各异。比如这把戚刀,刀身、刀鞘、与倭刀相近,但刀尖和刀柄又略有不同。
再取下那鸟铳,约重七八斤,约长四尺,枪管有内外两层内层圆形,外层成八边形,铳管前后有准星和照门,尾部有龙头和按钮状扳机,铳床下部别了根搠杖,整杆火铳看起来就像件完美的艺术品。
“鲁密铳!”张鹏飞在心中惊叫了一声。
这鲁密铳是万历二十六年即西元1598年明代火器专家赵士桢向鲁密国使者朵思麻请教鲁密国火枪的构造及制作方法,经改进后制成,在大明朝甚至是全世界也是非常先进的火绳枪,在后世也算是大名鼎鼎,难怪张鹏飞如此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