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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热的掌心覆到伤口上温温热热的,乔鹤枝眼睛睁的像只小鹿,看着方俞修长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揉着他的膝盖。
刚开始时极疼,他咬着牙不发出声音来,多揉揉竟也不觉得疼了。
他屏着呼吸偷瞧了几眼认真同他搽药的男子,脸竟热了起来。
虽说两人成亲已经近一月,别说是肌肤之亲,就是手也不曾碰一下,今朝也不知这人是起了什么兴致,竟然会耐着性子同他搽药。
好不易的温馨时刻,他想说些好听话,可两人原本生分隔阂,今下突然如此竟叫他不知说什么好。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直到方俞收了手开口道:“大夫说这药很好,不用担心会留下疤痕。”
方俞把膏药复递给丝雨,又瞧了一眼乔鹤枝修长匀称的两条白皙小腿:“稍晾晾药吸收了把裤脚放下来吧,别又凉着了。”
乔鹤枝轻轻点了点头,照着方俞的意思做。
他记得上回方俞同他好言好语还是十几日前同他要银两宴请诗友吃酒的时候,他心里有些不安,不知这人时下又想提什么要求。
心中想问,可又觉不妥,几番挣扎后还是准备等着他自己主动说出来,便闲拉了句家常:“听丝雨说夫君去用了饭,可已用好?”
方俞干咳了一声,每每听到夫君这两字他都浑身一震:“才布了菜,整好你也未吃,让下人送过来在这边一起吃了吧。”
没等乔鹤枝开口,丝雨先欢喜道:“奴婢这就去传菜,再端些水给主君净手。”
乔鹤枝看了眼丝雨,到底没说什么,由着小丫头欢快的出了门。
晚食丰盛,七八道菜把小圆桌堆的满当,乔鹤枝欲要起身伺候方俞吃饭,被方俞叫了回去。
“坐下吃。”
乔鹤枝晕睡了一日,肚子确实是空了,只不过到底是病着,胃口并未多好,他慢条斯理的吃着菜,偷偷瞧着方俞都在吃些什么,倒是方俞大病初愈一般,胃口不错,狠吃了几筷子羊肉,又用了些酸菜豆腐鱼汤。
“这羊肉和鱼汤都不错,大夫说你体虚,多吃点东西补补。”方俞见吃了半晌自己都吃了两碗饭了,乔鹤枝还端着小半碗汤没有喝完,他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你太瘦了,吃饭还吃这么一点。”先前他抱着都轻飘飘的。
乔鹤枝虚动了动筷子,眼里含了些暖意:“夫君读书辛劳,夜里又看书的晚,也当补补。”
“你……”方俞放下碗:“以后还是唤我名讳吧。”
“唤夫君名讳?这是不是太失礼了,外人听到了会笑话的。”乔鹤枝握着碗的手指发紧,心底生出的一丝期待也没了生气,但还是周全道:“若不喜我此般称呼,那以后便称主君可好?”
方俞见乔鹤枝小心翼翼的神情,又觉得心软,他在这处宅子里遭受苛待,下人已在背地里议论说笑,若是再连个称谓也剥了去,恐怕是更无立足之地。
“你乐意叫什么便叫什么吧,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我小字子若,若是不愿唤名讳唤小字也是可以的。”
乔鹤枝眉心一动:“子若……”
方俞应了声。
乔鹤枝抿了抿唇,两手捧着碗喝了口鱼汤,将眉梢的清浅笑意藏进了碗里。
用了饭后方俞有些撑,想要出去散步消消食,但冬日天黑的早,外头又冷便打消了主意,在小桐院里小坐了一会儿,两人简单唠了两句方俞就回了房。
“公子作何不留下主君,今日多好的机会呀。”
丝雨看见方俞出了院子,回身去理乔鹤枝的床铺,瞧了一眼靠在软塌上翻看着诗书的人,书在手里,眼睛却不在上头。
“说的什么胡话,我病着怎好叫他留下。”乔鹤枝把书丢在了一旁,全无心思去看,心里也浮躁的很:“再者......若真留下,也合该是他自己愿意留下,我去留像什么话。”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原本以为方俞过来是有事相求,但人却到离开也什么都没没说,倒是让他心里没了底。
“话虽如此,可主君好不易态度转圜,咱们也该使使力呀。”丝雨出主意道:“不如奴婢叫厨房做一盏汤来,主君这会儿定然还要去书房看书,奴婢随公子给主君送去。”
乔鹤枝却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嫌麻烦,只是:“厨房做的汤也没多好的滋味。”
“那自然是不如公子的手艺。”
乔鹤枝从软塌上起来,他心里早有了自己的主意:“明日我到婆婆院子请了安再到小厨房同他做些饭食,今日就不折腾了,喝了药困乏的很,你也去早些歇息了吧。”
“那好,奴婢把屋子里的炭烧的暖些,免得夜里公子又踢被子害了凉。”
“明日早些叫我,可别误了请安时辰。”乔鹤枝躺到床上:“莫得又给婆婆让去祠堂的说辞。”
……
方俞回去的路上暗中庆幸,幸好家宅大,一人一个院子,如此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刚好,两人若是住在一屋那才有的头疼。
回到屋里肚子也还有些胀,他没急着休息,在自己屋里也转了转。
方俞住的是主屋,房间也是最大的,不单有独立的卧房饭厅,还有一间书房。
书房清雅,两个书架上放置着史学诗赋,书架中间有一长桌案,上头置着笔墨纸砚,两米外还有一张小桌,放置茶壶一类的东西。
方俞走到长书案前,原主平日就在这里读书,书案上还存留着先前写的不少文章,方俞瞧着字迹工整还有些锋骨,也不愧是十几年的书生,就是文章刻意取用华丽词藻粉饰堆砌,过于华而不实了。
自打原身十四中了秀才,如今五年过去依旧还是秀才这么个功名,外头卧虎藏龙的人比比皆是,此前原身去了两次乡试成绩都不太理想。
方俞仔细思索了一番,眼下既然已经是这番境况,想回去已是不可能,要留下就总得生活过日子。经商目前已经不是条好路子,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既有现下的条件,坚持读书科举未尝不是条好出路。
明年八月便是三年一度的乡试,他倒是隐隐有着些期待。
他已经许久没有提毛笔写过字,如今还怪手生的,寻了一本散论抄写着练练字,这几日他病着,书院那头告了假,再过上两日他也该回书院去继续上课了,如此日子也应当不会那般无趣。
次日,天亮时方俞起身收拾妥帖后去长寿堂吃早饭请安,这是以前原主在时每日都要做的事情。
以前原主一家住在乡野,破土房两间,屋子拢共巴掌大点,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顿顿饭也是围在一起吃,时时都能见着,倒是不存在请安一说。
后来方俞过院试成秀才,那年整好是和历四年,平阳帝颁布诏书重农抑商,读书人地位大增,秀才不仅免徭役,见官不跪,每月可得朝廷五两银子外,还能分得十亩良田且不用缴纳赋税。
方家的日子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在芳咀村一时间也是有头有脸。但读书花销也大,每月领取的银钱大部分都花在了方俞读书和交往诗友上,方家母子俩也不善理财,有良田也未好好耕种,让表姑娘一家攀着人情空子钻了进来分去了绝大部分,根本没多少进项。
如此开销下来,方家也还是捉襟见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时候城里的商户来说亲才应了下来。这也得亏是娶了乔家的独子,否则方家哪里有银钱这般消耗着,换做以前就是吃顿肉都心疼。
乔家人丁单薄,唯有一个小哥儿娇养着长大,两家结亲后,方家先是得了二进院的城中宅院,又得了三五间铺面,陪嫁的珠宝首饰银两更是数以千计。
方家既有了体面,又有了家底,屋舍宽了,银钱多了,家里婆子奴仆十来号人,就立起主子的款儿来了,规矩也学起了大户人家。
主子一人一处院落,若非特别传唤都是在自己的院儿里吃饭。
方俞素日里要去书院读书,午饭不回来用,晚饭寻常又是和诗友一道吃酒聚乐,也就只有早饭去陈氏那儿吃了。
“今日可真够冷的。”
“主君将这暖手炉子抱着吧,今儿立冬了,北风过来确实冻人。”
方俞接过缝制精细的暖手炉子,烫在手里确实暖和些,他瞧了一眼跟着自己的贴身小厮雪竹,不过十四五年纪模样,是方俞成亲后才挑买回来的。当初乔家原本要把奴婢一应安排,但方陈氏觉着都是耳目,用着不尽心,于是除了乔鹤枝院儿里的,其余都是自己买用。
但到底不是一直就伺候着的,虽是贴身小厮,原身并不爱带在身边,且又穷着来的,没被人这般伺候过,做起主子来没个主子样,下人都隔阂着。
方俞看着小厮穿的衣裳连里子都没缝,还穿的是秋衣的款式,只不过多叠了两件:“如今也是正入冬了,你怎生还穿的这么单薄。”
“老夫人说等年关再发放冬制新衣,这阵子姑且先将就着秋制,左右干着活儿也不多冷。”
小厮故作轻松的活动了一下手臂。
方俞闻言蹙起眉,后宅里的事情按理来说不是特别大的男子都是不会管的,一切由家里的内室管理。
成亲前方家后宅的事情毋庸置疑是陈氏管,但成亲后应当由乔鹤枝管,可陈氏方才享受起老太太的威严,自然是不肯把管家权交到乔鹤枝手上的。
方俞原也不想过问这些,可眼见这大冬天的连主子的贴身小厮都过得这么寒酸,恐怕别的更凄惨,下人那也是人,陈氏这般抠搜压榨,迟早要出祸患来。
“今年比往年都冷,等过年了在发放冬衣身子如何扛得住,你待会儿就去账房那儿拨了银子去给宅子里的下人置办冬衣,一人两套。”
小厮闻言先是意外,接着眉梢尽是喜意:“多谢主君,奴代大伙儿谢主君恩惠。”
方俞摆了摆手。
出门天已经大亮了,冬日天亮晚,估摸着已经辰时二刻。
他阔着步子从花园穿过去长寿堂,晨风夹霜,园子里的草树木上都挂了一层白,冷的呼出的气都是一团团的雾。
方俞想大冬天早起请安真不是件舒坦事儿,简直和上班一个心情,甚至更糟,上班至少还有工资拿,这请安不仅没钱还要看惹人心烦的陈婆子,可谓是受罪。
原本以为他已经来的够早,到长寿堂院子时,他在院门口就见着了立在屋门口的主仆俩。
乔鹤枝系着一件素色白毛斗篷,微微垂着头安静的等在屋门口,不知已经待了多少时辰,交握着的葱白手指节都已经泛了冻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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