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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宣接到陶侃命令,倾力准备进攻樊城。樊城与襄阳一江之隔,隔江相持,本就是襄阳的心腹大患,如不赶走樊城的赵军,襄阳城永远不得安生。(建国后,襄阳、樊城合并为襄樊市)
一日清晨,桓温主动请战:“叔父,我愿率领一千水军偷袭樊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桓宣笑了笑说道:“太尉本次作战的总体目标是新野,我们不仅不偷袭对方,还要将军舰拉到河对岸,大张旗鼓的攻打樊城。”
桓温不解,桓宣解释:“我们整体作战的目标是攻下新野,我军在樊城大张旗鼓就可以更多的牵制敌军,就能减轻荆州兵攻打新野的压力。不管是我们还是荆州兵,谁先打胜仗,都能给予对方最大的支持。荆州兵先攻下新野,恐怕樊城的敌军就会不战而退。”
战舰在汉水南岸缓慢聚集。数日后,桓温带领两千军士大摇大摆的渡过汉水。陶侃接到桓宣已进攻樊城的消息,马上命陶斌率主力北上进攻新野。
三十年中,中原历经了八王之乱和“匈奴汉”两次覆灭西晋。后面还有匈奴前赵主刘曜与石勒争霸天下,其争斗的核心几乎都在西晋的都城洛阳,十几年的战争使洛阳所属的司州大地人口凋零。石勒虽然统一北方,但是全国人口下降太快,其又把人口迁到邺城一带,这样后赵的名门大族和人口大多集中在东方地区,而洛阳以西人口很少。
后赵的防御兵力也不强,双方尖锐的对峙在淮河一线。陶斌率两万部队攻打新野,桓宣强攻樊城,使后赵的荆州刺史郭敬首尾难顾,兵力捉襟见肘。在援兵未来之前,他只好忍痛撤走樊城的部队,决心死守新野。新野远离大江大河,有利于步骑作战,郭敬对于防守新野还是有一定信心。
这是陶侃正首次主持北伐,也是倾尽全力。荆州主力依河北上,水陆并进,没几时便包围新野。
郭敬再次催促援兵。石勒听到急报,异常愤怒,即命援助郭敬的中央军加快行军进度,要雪襄阳之仇。不想却被徐光拦住,对石勒说道:“我正在日夜研究对晋作战,郭敬在襄阳挑起战事并非佳策,我这里还有一套更好的决战方案。”
石勒来了兴趣,徐光指着地图上的武昌说道:“当年发生苏峻之乱,我军趁势攻下豫州大部,逼迫东晋将豫州治所南迁至豫州最南端的黄冈。此地离长江龙头武昌只有咫尺之遥,一江之隔。如果要打一场大战,不如直取黄冈,再攻占武昌,这样荆州半壁江山归我所有。我军在此训练水师,不出五年便可顺江直下,统一天下,此正是晋室灭吴之良策。”
石勒默默地注视着地图,虽然他已虔诚向佛,但是他还保持着军事家的敏锐嗅觉。襄阳虽然为战略要地,但是他在汉江的上游,夺取襄阳在战略意义上仅仅是为了顺汉江而下攻取武昌。如今豫州前线离武昌尽在咫尺,便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再去攻打西面的襄阳。相对于赵军来说,攻下黄冈,武昌城已经辕门大开,襄阳城暂时失去了首要的战略位置。
疑视良久,石勒说道:“从豫南攻取黄冈,应该轻而易举。可是要想再攻占江对岸的武昌,我们北方步骑很难做到。曹操二十万大军攻武昌,却遭赤壁之辱。”
“若太尉石虎率五万铁骑,黄冈唾手可得。”徐光接着说:“如石虎像羊祜那样细心经营江北,不出五年便可拿下武昌。”
于是石勒下定决心,派石虎率五万大军,即日出兵黄冈,全速前进,连派去支援郭敬的援兵也改头向黄冈进军。
自从“匈奴汉”皇帝刘聪和晋廷北方军阀刘琨在公元317年去世之后,石勒在中原的压力大减,开始着力建设邢台和安阳的根据地,几乎不再亲自征伐。他的儿子又个个非常幼小,而堂侄石虎作战勇猛,为后赵南征北伐,夺得了后赵的军事主管权,就是石勒起家时著名的十八骑也都纷纷成为石虎的手下将领。
在兵进黄冈的路上,石勒命石虎快速向黄冈挺进。可是向来作战勇猛,指哪儿打哪儿毫不含糊的石虎,这次行军却磨磨蹭蹭。
他怀疑这次的这次军事行动有阴谋。临走时,石勒交待,不仅要打下黄冈,还要耐心找寻机会,攻占武昌。不去占领上游的襄樊,攻占武昌岂不是白日做梦。晋军若丢了江北的黄冈,水师必然全力游过来保卫江南的武昌。到时就算晋军不来破坏自己的船坞,自己两年也建不够足用的军舰,石虎认定如此拙劣的计谋定然是徐光在使坏:
如果打输了,马上就治自己的罪,即使打赢了,也会被困死在黄冈。将在外,徐光就更容易找自己的错儿。
一路上行军迟缓,又见石虎怏怏不乐,夔安、郭解身为副帅对石虎的反常举动非常疑惑,询问其为何不快速进军。
此二人都是十八骑成员,老资格将领,石虎只得细心解释。石虎笑道:“不满二位,与南朝作战我心中还是没有底气。”
石虎说道:“南军非常胆小,步骑每次行军都依靠河边,水陆并进,这样可以由水军来保护步兵,一旦与敌相遇,则背水而战,后面有水军在船上放箭,或放强弩,可以强力支援水边步骑,以至于我们的军队很难将其步兵一口吃掉。万一抵挡不住,还能依靠水军将步兵拉到河对面。二位老哥哥忘记了二十年前我们吃的亏?”
永嘉之乱后,公元312年,鉴于北方在匈奴刘聪,晋军阀刘琨、王浚的环卫之中,石勒不想北归,而想到东南做孙权第二,当一个偏安天子。结果石勒七八万人被纪瞻几千水军阻挡,在连绵不绝的雨中浸了两个月,最后灰头土脸的跑回北方。
夔安、郭解对石虎不愿与南朝作战不以为然。
夔安说:“二十年前,咱们不是输给了他们的军队,而是输给了悲催的天气。连下两个月的雨,而我们在水里泡了60天。再说此时以彼一时,二十年前咱们哪叫军队,只是到处找食物的饥民。如今我们的部队身经百战,攻必果,战必胜!”
石虎心中一烦,暗自骂道:“二十年前,他们都在岸上看戏。却糊弄老子上船和南军打。要不是老子命大,否则还不到二十岁,就喂了王八。”
石虎心中不快,却没有表现出来,心想:“别狂,到时候让你老小子当前锋,争渡长江。”
想到这,石虎仿佛看到夔安掉进江里的狼狈样。他竟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笑着说道:“二位老哥哥是咱们的关云长、张翼德,有你们在,自然是马到功成。”
“几年没打仗了,老子早憋得手痒了,”郭殷插上一嘴。
夔安说:“整个北方已经平定五年,现在朝中执政的尽是那帮文臣,这帮人平时在天王面前做参谋,胡乱指挥,其实最后江山还不是我们靠命打下来的。可是以程遐、徐光为首的文臣谋臣却控制朝廷权力,我们这帮老军头现在全都靠边站了。去年我找到徐光,希望他将我的儿子提为太守,可是他不仅不同意,还竟然阴阳怪气奚落老夫。”
郭殷在旁边说道:“夔兄是国家的顶梁柱,只不过是子侄未被提拔罢了。我可比你惨,我家包括家丁、部曲上千,我那点俸禄拿来用,捉襟见肘。逢年过节部曲、奴仆连个新衣裳都置不起。”
石勒平定北方以后,重用文官和大本营参谋,传统的军事将领开始靠边站,将领们怨言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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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的首席谋士张宾死后,徐光负责大本营的军事策划和管理。当他接到禀报,石虎行军缓慢。便拿着书信找到辅政大臣程遐,让程遐看过书信,对程遐说:“咱们正好参他一本。”
程遐拿到军报,迅速进宫拜见石勒。进到内室,程遐跪下说道:“石虎违反军令,行军迟缓,理应当斩。”
石勒初听也是纳闷,说道:“当年我派石虎进关中攻打强大的刘曜,石虎也未眨一眼,石虎能征善战,在我朝可排第一。”
石勒放下手中的佛珠,拿过军报反复看了两遍,冥思一会儿,然后又笑着说:“石虎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你还记着二十年前我们攻打淮南,当时还不到二十岁的石虎率领水师与晋室决战,结果掉进江里差点喂了大鱼。我想打江南他没有信心,这也不足为怪,其实我也没有信心,不然这我五年里我早饮马长江了。”
石勒是老了,程遐见石勒竟把这样的军机大事当玩笑说,于是横下一条心,接着奏道:“近十多年来,行军打仗尽以石虎为主帅,现在连健在的十八骑将领都服从于他的指挥,我怕将来有朝一日太子无法制服他。”
石勒又拿起佛珠,手中数着念珠说道:“这个问题我已想了很久,太子今年才十九岁,我朝真正和平才仅仅五年,我若万一不在,除了石虎,谁能打得过江南那个陶侃老儿?你们没和陶侃打过,总和郭默打过吧。陶侃不费一枪一兵就能摆平郭默,功力深厚啊。这老家伙一直在准备北伐,你又不是不知道。”
郭默在黄河南岸和石勒周旋十余年,石勒很长时间没法捉住他。连程遐自己也吃过亏。程遐心中不服陶侃,可是嘴上却不敢再说。
石勒又道:“长城外慕容鲜卑和段氏鲜卑实力强劲,现在他们表面臣服,实际上却是我中朝大患,我看他们比南朝还危险。石虎曾经亲手擒下段氏首领段末波,威震段氏。当年我不仅放了段末波,还命他和石虎结为异性兄弟,有石虎在,强大的段氏就不敢进犯中原,而段氏身后的慕容氏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上表称臣。如今南北都有强敌,不是杀功臣的时候。”
石勒站起来走到程遐身边,将其扶起,说道:“你是太子的舅舅,我当然更相信你,我若不在了,以你主持大局,石虎主外。”
石勒还没说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几乎要摔倒,程遐赶紧将其扶住,呼唤侍卫,宫中乱作一团。
石虎早已控制军队,石勒病重的消息很快传到他的耳边,
石虎将军权交给夔安,命其原地待命。准备返回京城襄都(后赵都城邢台)。郭殷担忧道:“原地待命,万一郭敬丢了新野,我们可付不起责任。”
石虎急道:“宁可丢新野,也不能丢了襄国。”
“没有皇命,您擅自回京是死罪。”郭殷又说。
“不回去才看不到生路。”石虎决心已下。石虎也顾不上是否违抗君命,留下大部队,只率领二十余骑迅速返回都城襄国。
石虎未能进攻黄冈,赵军前往新野的援兵也向石虎留驻部队靠拢,这下郭敬再也守不住新野城,无奈之下撤往南阳。桓宣进驻樊城,整个襄樊地区尽归桓宣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