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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只一瞬间的错愕,就眼睁睁瞧着阴丽华背对自己躲入房中。他忽然感到这两年的分离是从心上将他们真真正正的分隔很远,感到若是自己这一次不能牢牢抓住她,只怕两人间就永远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急得冲上前就去捶打房门,并大声喊道:“丽华,你开门啊!你开门——你听我解释,你让我说清楚!我去到河北,逐鹿天下,统统都是为了你和我的家人们呀!若是当初我没有走,很可能已经在雒阳给张卬、李铁害死,那么你、我大姐、小妹又会怎样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你却是要这样和我置上气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恩爱了?”
他的话阴丽华如何不明白?她紧靠在门口,默默流泪,终于等他说完了,才是回道:“对!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现在你也另有妻儿了,如何还能再回到从前?你忘了我吧,好好回雒阳当你的皇帝,你会是一个明君的!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你好好生活,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你若还真记得当初丽华对你的好,那么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决定,望你不要迁怒任何人。你走吧——”
刘秀急道:“丽华,我都已经亲自来接你了,你还说这样任性的话作甚?我知道这两年来是我有愧于你,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现在我愿意弥补,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可以为你去做!我只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要放弃我!”
他的哀声请求,让她的心忽的一软,可是再一想,好不容易下决心说出这样决绝的话了,怎能因为他的几句哀求就前功尽弃?于是心一横,道:“那好,若是我让你放弃这天下,就此和我归隐田园,我们仍是像从前在新野时那样生活,你可愿意?”
门外,忽然一静——良久,才听得刘秀的声音呐呐地道:“这......这怎么可以?”他万万料不到她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阴丽华含泪冷笑道:“是!当然不可以了,如今的你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了!你的妻子、儿子、皇位,还有这天下!你再不是从前那个只要和我相守在一起,哪怕是过平淡生活也会无比幸福的文叔哥了!在你的心中——你的皇帝宝座和这个天下,早已经比我重要太多太多!”她说完,再忍不住悲伤,直奔向床榻上倒头痛哭。
在门外,刘秀也是痛彻心扉——他实在是想不通,他的皇位和他们之间的爱情为什么会冲突?可是当她说完那些话后,他突然明白过来——或许对自己来说,这天下这皇位一直都是很重要的!只是以前,他的大哥刘演在世,那个时候在世人看来,刘演才是最合适起兵解救苍生于水生火热的人。自己又素来是将大哥当做父亲一般的尊敬,因此不敢过多妄想。而当刘演死后,自己潜意识中本就存在的王者之心才逐渐爆发出来。若非如此,当初强华说自己有天子之相时,蔡少公说了那句“刘秀当为天子”时,自己怎会忍不住心头的窃喜?而后又故意要为这谶语去冒充朝廷命官,想以此试出老天爷究竟是否会帮自己。回想如此种种,他赫然发现,其实在自己的骨子里一直是有这王者志向的,只是以前一直隐忍不发,而当刘演死后,为了保全自己,为了保护整个家族,他的这颗王者之心才逐渐向世人展露出来。
他惊叹于她对自己的了解——两年未见,短短一刻的相处,她就是发现了自己与从前的不同。而他自己,却是直到这一刻,才感受到现在的自己,确确实实已不再是当初的刘文叔了!
若是从前,当她说出这样的话时,他二话不说就会立马放下一切,和她浪迹天涯。可是现在,撇开那郭氏母子不提——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利,逐鹿天下的雄心,掌控一切的**,每一样都不是说丢就能丢下的!而且为着这些,他付出得还算少吗?若是这样,当初在雒阳给绿林军打压时,便直接归隐山林好了,何苦要去河北受这一番苦?可是现在,他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放不下这天下,同样也丢不开她!
内心的矛盾和挣扎让他怒火攻心,气得一拳砸在门上门框上,咆哮道:“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我得了天下就注定要失去你么?那么我得这天下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然,屋内并没有回应,刘秀继续吼道:“阴丽华,你给我出来!你当初既然是选择了嫁给我,那么不管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都是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什么现在却是要这样难为我?难道唯有我将这得来不易的江山拱手让人,你才满意?”
可是屋子里还是一片死寂——仿佛不论他的什么言论,对她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眼前这种情况,让他不禁深感绝望——他要的天下,是和她一起并肩俯瞰的天下呀!
然而她的拒绝,她的排斥,让他的内心莫名的恐慌,他很害怕就此失去她,失去他在这世上最最心爱的女人!
这时,天空中忽然响彻一道惊雷,“轰隆隆——”一声巨响袭来,天空顿时就乌云密布,黑压压下起倾盆大雨来。哗啦啦的雨水拍打在屋顶、枝头、地面,又密又急,顿时整个天空都黑了下来,就如同刘秀此刻的心情一般,透出一股森森寒气。
他身处这门外的长廊里,忽然感到若是今后真就此要和她分离,那么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得来这天下,又有何意思?于是心一沉,向着屋内大喝道:“丽华妹妹——你若真是要怪我,真是那么狠心不再见我,那么我就跪在这雨中等你!一直等你回心转意!”说完就向大雨中跑去,真个扑通一声跪在了院中,面向着她的厢房。
阴丽华在屋内闻言,心猛地一紧,知他言出必行,恐他都已经贵为天子了还真给自己下跪,又恐他给雨水淋病了,便是跑下床,想开门出去劝说他不要这样任性为之。可是当走至门口时,却是流泪摇头止步——明明回不到从前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转身靠在了门上,一颗心却是狂跳得厉害——心系着院中大雨里的他,只望其能快快死心,知难而退。
刘秀跪立于雨中,豆粒般密集的大雨拍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不一会整个人就湿了个透,连眼睛都张不开。可是他无所畏惧,并朝着屋内大喊:“丽华妹妹,我就跪在这儿等你!从我当上皇帝以来,就只跪过皇天,如今我却是跪求你,求你不要抛弃我!和我回雒阳!你所有的委屈,我都会加倍补偿于你的!”
可是屋内依然没有回音,这大喊惊动了不远处的丫鬟小厮,他们看见后都是大吃一惊,当下急急忙忙将情况转告给了后院厢房中的邓婧瑶以及刘黄她们。这些女人闻讯,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匆匆而来,并遣人去通知正在府外安抚邓奉的阴识、李通、朱佑,他们也是立刻就赶了回来。大家一并至小院中,纷纷上前劝说刘秀,让他快起身进屋避雨,恐淋怀了身子。又言其已是天子,怎可跪凡人?
可是刘秀冷冷道:“你们别管我!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丽华更重要!她一日不接纳我,不和我回雒阳,那我就跪在这儿等她,等她回心转意。哪怕是一天两天十天,哪怕是下雨下雪我都不会起来!”说着眼神坚毅地望向她的房间,不再言语。
大家劝不动他,只得和他一起跪在这雨中。邓婧瑶见状,跑到阴丽华的门口,拍打着门道:“贵人,你这是何苦?让陛下和所有人都为你受这样的罪!你快开门吧!”
阴识也起身跑了过来,向屋内劝解道:“贵人,你快出来劝劝陛下吧,这两年来你不是一直在思念着他么?为什么临到要团聚了,却是这样?”
可是屋内根本没有回应,朱佑见刘秀一直跪在这雨中都似要给淋病了,急得也是朝阴丽华的房间跑过去,并大叫道:“阴贵人呀!你就快出来吧!你可知这两年来陛下有多想你!当初我和他一同出使河北,在我们最最艰难的时候,每每想到你他就又有了勇气。我和陛下还有你都同在太学一起读过书,那时你们的感情多好呀,而后陛下联姻真定当真是情非得已!难道你竟是为了这个而怪陛下么?那你也太小气了!”
他越说越没边,李通和刘伯姬将他一推,道:“你怎的还火上浇油来了!”朱佑忙闭嘴,刘伯姬朝门里道:“三嫂!三嫂!你看我三哥他在这大雨里都跪好半天了,他可是堂堂天子呀!这么多人看着,他跪在这风雨里便是为了你呀!即便是他身子再强壮,也经不住这初冬的寒雨!你难道不心疼吗?”
门后,阴丽华的心一抽——她如何不知他这一跪的轻重?对屋外的情景,如何不是心急如焚呢?可是——
刘伯姬继续道:“三嫂,你就快出来吧!三哥向来说到做到的,若是你不出来劝劝他,再没有人能劝动他了!堂堂天子跪求一个女人的事情就会给传为这天下间的笑谈了,而我三哥在这大雨里也会病倒的......”
然,她没有再说下去——随着院中传来闷闷一声倒地声,所有人都是惊呼起来:“陛下——”
阴丽华在屋内便是听得无数的脚步声向院中奔去,人人口中都再惊呼:“陛下——陛下!”她心中一落,再是忍不住,霍地转身打开房门——便见刘秀已经倒在了这瓢泼大雨中,李通和阴识都是忙上前一把扶住他。
阴丽华急得冲上前去,大叫道:“文叔哥——”
当她跑近时,他竟是脸色苍白地张开眼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用微弱的声音道:“你终于是出来见我了......你曾经和我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还对我说过,若是我死了,你绝不独活。”见阴丽华满脸愧色地跪在自己身旁,便是又道:“我要你答应我,和我一起回雒阳......好么?”
他一脸诚挚的神情,令阴丽华心中再是不忍,终于握住他的手,微一踌躇,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回雒阳!”
刘秀终于得到答复,心中一喜,原本还强打起的精神顿时一落,向阴识怀中昏了过去。
阴丽华急得大叫:“文叔哥——”
阴识抚一把他的额头,道:“陛下这是受寒了,身子发烫,得快点请个郎中来看看才是。”说罢,一把将其抱起,朝阴丽华的房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