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出谷(二)

张宁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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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丽华和邓奉上到涯边,稍稍休息后,邓奉一眼就发现了自己在两个多月坠崖前遗落在这涯边的铁杆银枪,他欣喜的一把拾起,道:“太好了!我的长枪!”转眼瞧向丽华,又笑道:“丽华妹妹,你准是知道了我一旦上来这涯边,便会找回我自己的银枪,是以才将那霸王枪给丢了吧?”

    阴丽华哪里能料到这个?可听他这一说,便咯咯笑道:“对呀,我可是能未卜先知呢!知道你上来后就会找回你的银枪,恐你到时候有两件神兵,难以取舍,因此就先为你丢了一件了。”

    邓奉也逗笑道:“是吗?那你怎知我会难以抉择呢?而且又知我一定会选原来这杆银枪,而就将那霸王枪给扔了。”

    阴丽华抿嘴一笑,故意捧他道:“我知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贪新厌旧的,是以为你做了选择。”说完呵呵一下,瞟一眼他是何反应。

    果然,邓奉眼中一闪,道:“那你还真是了解我,我这人从小就是一但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像我——”他说到此,脸上也是一红,瞧一眼阴丽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表情略为尴尬。便抿嘴笑了笑,绕过她走开几步,复又回首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好不容易上来,还是快点下山吧!先去集市上找家酒楼大吃一顿,再买两身好衣裳换上。你看我们俩人这穿得着破破烂烂的样子,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我们叫花子呢!若是这个样子回去淯阳,指不定要将次伯兄他们给吓死的!”

    阴丽华也笑起来,道:“诺!”

    两人并肩向山下而去,半路,丽华忽然想起那曾为救自己而遭毒手的农妇一家,便让邓奉一起绕道至那户人家处。

    当走到那儿时,已经见到那户人家门口堆起了三个坟头,估计便是那一家三口的墓了。只是光秃秃的坟头上什么也没有,看着叫人心酸。

    阴丽华和邓奉走进那屋子,见到满地的血迹早已经淡了,整间屋子因为没有了主人而透出一种荒凉。

    阴丽华感慨这家人的救命之恩,又因是自己等人连累了他们无辜惨死,不禁流下泪来。让邓奉去到周边的集市上买来香烛纸钱,拜祭过后,才起身准备和他一起离开。

    然而邓奉自集市回来后,神色似有不对,丽华微感讶异,问之,他也不答。阴丽华便猜他可能是担心涪翁他们的情况,遂笑道:“若是忧心涪翁老前辈和程高兄弟还有小郭玉,大可等我们回淯阳后,再派出探子前来找寻。眼下还是快去县城里吃点东西,再买两身衣裳,好回淯阳。”

    邓奉却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得片刻,忽停步道:“丽华妹妹,不若我们别去城里了吧,咱们还是早回淯阳的好。都离家几个月了,只怕次伯兄和表姨母他们都急疯了......”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阴丽华打断道:“那么急做什么,反正都三个多月没有回去了,也不赶这一时半刻。再说了,我在谷底都好些天没有吃过一顿热菜米饭了,肚子饿得慌,你就让我好好去城里吃一顿嘛!另外我们两样子怎么上路,是一定要买身新衣裳换上的。”她说完就大步向集市赶去。

    邓奉在后微一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走至那小县城门口,邓奉犹豫着还是一把将其拉住,道:“丽华妹妹,不如——我们还是别进城了吧?”

    阴丽华疑惑地瞧着他,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样急着回淯阳?”

    邓奉不敢瞧她,低着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阴丽华更加困惑了,奇怪地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事情瞒着我?”她又瞧一眼城门口不远处似有好几拨人分别在烧着香烛祭拜,有的人分明还穿着一声缟素丧衣。她心下大是奇怪,向邓奉道:“这城里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穿丧服呢?他们在为谁守孝?难道先前可有过大屠城么?”正欲过去问问。

    邓奉一把拉住她的手,促声道:“别管了,咱们还是快点去买了衣裳吃了饭,早点回淯阳罢。”不由分说,拉着她便向城里的绸缎庄走去。

    此刻他们身上早没有什么钱了,邓奉便用随身的一块玉佩换了两套便衣,店家还找了他们一些铜钱。

    阴丽华换上了一套湖绿色起小白花的袄裙,衣领和裙边都是更深一点的绿,而裙面上的绿色则是由浅至深的晕染,彷如一波碧水。衣料虽是不及平常在南阳阴家时所穿的贵重,但也在简单朴素中别有一番韵味。她换好了衣裳,又借着店家的内室挽了一个披肩的发髻,整个人便是楚楚动人起来。

    邓奉也是换上了身浅黄色的直裾长衫,头顶以一根布带束发,清秀中又显出几分逼人的英气,一见便是个俊美的翩翩美少年。

    他换下了那身破旧的布衣,却不肯扔掉,递向向着店家道:“劳烦给我抱起来,这件衣服我还要带回去呢!”

    那店主一脸疑惑,却不好开口问什么。

    阴丽华也奇道:“邓奉哥哥,这衣服都破成这样了,还留着作甚?”

    邓奉向她抿嘴一笑,低头道:“这件衣服虽是旧了破了,可是对我而言,它比这世上任何的衣服都名贵都好看!”

    阴丽华一呆——便知是因此衣为自己亲手所缝,是以他才如此珍视,心下感慨万千。

    等那店家将那件衣服一块布包好,邓奉就背着那包袱,携着阴丽华一起向外离去。

    两人在谷底衣衫褴褛的生活了三个来月,这一下收拾妥当了,各人心中都感觉甚是舒坦。

    他们正走着,想找间好点的酒楼,可一路上还是三三两两可见一些在街头巷尾拜祭的人。阴丽华心下奇怪,还没有开口问起,邓奉就拉着她快步向一家酒肆走去。

    进门,邓奉便道:“店家,快点给上几个小菜,我们吃完了急着赶路。”说罢至店中最里边处一张桌边坐下。

    阴丽华也随他坐下,复向那小厮道:“小兄弟,为什么今天我们一进城便看到四处都是有人在烧香烛纸钱,可是——”

    那小厮回道:“二位可是一直在幽州,难道你们不知——”他正要继续说,邓奉忽然一拍桌案,喝道:“还在此啰嗦什么?还不快去端了饭菜来,我们吃完了还要赶路呢!”一脸不悦。

    阴丽华心下犯疑,却又不知是什么事情惹得这小爷不开心了,但是她生性柔和,不喜刨根问底。只道是邓奉犯小孩子脾气了,便随着他去。

    那小厮给邓奉一喝,也是吓着了,赶紧的上后厨去给他们端茶盛饭了。

    等到饭菜上桌,邓奉就甩开腮帮大吃起来。

    阴丽华总感觉他闷闷不乐,也不好多问,便跟着埋头吃喝。

    两个人都是大口吃菜扒饭,互不说话。

    这时,忽然走进来几人,便是坐在了他们对面。为首一男子高声道:“想不到萧王一世英雄,竟是在这范阳遭了尤来和大枪军的毒手,当真可恶!”

    另一人马上跟着道:“是呀,想这天下四分五裂民不聊生,各路军队便如蝗虫一般侵害百姓。唯萧王军队自律,所到之处从不扰民,便是百姓企盼已久的明君呀!哪知好人不长命,不想他竟是——”说着痛惜地一抹眼角,似心中万分悲伤。

    阴丽华在旁听得“萧王”二字,便是一惊,再听说了他遭逢不幸,更是骇然立起,向那几人道:“各位大哥,你们说的萧王可是——”心下隐隐祈祷绝不要是刘秀才好。

    然,一矮个子却是鄙夷地道:“还有哪个萧王,自是邯郸温明殿中萧王刘秀了!”

    阴丽华整个人一颤,差点跌倒,邓奉急忙扶住她,忧心地道:“丽华妹妹,你没事吧?”

    阴丽华没有搭理他,又向那几人问道:“萧王他......他可真是死了么?”

    为首那人没好气道:“你胡说什么!萧王他不过是给那些土匪逼得坠崖,他洪福齐天,吉人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他身旁那矮子也跟着补充道:“是呀,虽然他已经坠崖几日了,但还是没有听说找到他的尸首,那么说明他很有可能还活着,说不定还有人救了他呢!”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是期盼着刘秀能保住性命的。

    这是那店小厮却是上前道:“哪里,我瞧着最近几日城里大家都是在为那萧王焚烧香烛纸钱呢!他若真是活着,哪需这些?这玩意都是祭拜死人的!”说着不服气的一努嘴。

    那几人却是怒了,为首那汉子一击桌案,斥道:“你这厮胡说八道!那些人烧香烛纸钱,那是为了祈求上天保佑萧王平安,哪里是你说的那意思!”

    那小厮吓得一凛,万万没有料到他们这些人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刘秀向自己发脾气,又见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断不敢得罪,忙满脸堆笑地道:“各位客官,小的知错了,我......我这就去给几位端酒菜来。”说完急急忙忙退下了。

    阴丽华在旁却是听得明明白白——“文叔哥坠崖了,他死了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痴痴地念道,同时将目光转向邓奉——难怪自他去了集市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还急着带自己赶回淯阳。原来,他竟是早就知道了!

    阴丽华心中气结,向他质问道:“邓奉哥哥,你可是早就知道了?”

    邓奉眼中流出一丝慌乱,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丽华便知自己猜得不假,她心中一沉,也懒得再和他理论,便是拔腿就向酒肆外跑。

    邓奉当然是立时就要跟上去了,那小厮却是将他拦住,道:“公子,你还没有结账呢!”

    邓奉从胸口摸出一把铜钱拍在桌上,便立马追了出去。

    这些钱结账只多不少,那小厮自是没有再和他纠缠,由着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