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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一夜惊变,各家暗探骚动。各家家主收到消息时,有人扼腕唏嘘,有人幸灾乐祸,亦有人夜不成眠。
数次向皇后求情纳凤轻歌为侧妃未果轩辕忱,接连几日心绪沉郁,待收到暗探消息时,正借酒浇愁。
轩辕忱迷蒙着眼,垂首看向单膝跪地的暗卫,放空的眼眸没有焦距,“你说借刀杀人栽赃嫁祸?”
“是。”
酒樽自手中掉落,清脆的声音唤起轩辕忱丝丝理智,他摇头醒脑,勉强坐直了身子,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暗卫将所的消息如实回禀。
轩辕忱愣愣地听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凤张氏如斯性情,果真能调教出歌儿那般温柔贤良的模样?
经文上的诅咒,金銮殿上的情急失语……
轩辕忱头疼,恍惚间,脑海里那一句“四皇子今日又提及香山一事”隐含的担忧焦灼如蛆附骨,再次啃噬着他的理智。
为何如斯作态?
为何担忧他时时提及?
他牢记她的恩情,于她不是更好么?
宿醉令轩辕忱头疼,但脑海里的困惑却缠得他头痛心痛,他伸手敲敲脑袋,试图让身体上的痛盖过心灵上的伤,缓解那无法言说的剧痛。
某种答案呼之欲出,轩辕忱头疼欲裂:“你去查一下两年前香山一事。”
“属下遵命。”
“着重调查当日凤家轻歌和凤家珺戎的行迹。”
“属下遵命。”
“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暗卫起身,领命退出房屋,刚刚跨出门槛,忽又听到一声戾喝,登时惊了一瞬,便倏然旋身回屋,单膝跪地:“主子有何吩咐?”
酒樽丢落在地,轩辕忱没心思捡,摸索了下桌中的酒瓶,仰头直接灌入嘴里,清透的酒水顺着嘴角滑下,最终没入衣领,掀起一股莫名的凉意。
“罢了。”
他说。
暗卫狐疑于自家主子鲜有的反复无常,却不敢多嘴一句,仅是抱拳领命:“属下遵命。”
夜色沉沉如墨,似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危险至极。珐琅双耳瓶里的酒渐渐消失在轩辕忱的口里,迷醉和灼热来袭,烧得他昏昏欲睡,不知今夕是何夕。
歌儿……
信你一次。
再信你一次……
将脑海里不属于凤轻歌的清丽身影赶走,轩辕忱砰地一声,醉倒在地,嘴里喃喃低念。
那一厢,不知轩辕忱借酒浇愁的凤珺戎等人吃得正兴。檀木圆桌上整齐有序地布满了精致的糕点,红的枣糕,白的云片,黄的酥,单是瞧着这鲜艳颜色,便令人垂涎万分。
“仅打落了只恶犬就这么开心?”凤珺戎笑着拣起一块品尝着。明亮的烛光中,靡丽绝色的小脸熠熠生辉。
“那是,”木笔眉开眼笑:“奴婢早看不惯凤张氏的所作所为了,亏得小姐心善,让她蹦跶了这么久。要换成奴婢,哼,哼。”
袖香已然能够下地行走,此刻,她听令坐在凤珺戎下首,参与道:“凤张氏失利丧命本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你怎么还惊喜上了?”
“那不是等久了嘛。”木笔摇头晃脑。
袖香摇头好笑,细想之后又忧心忡忡地看向凤珺戎:“小姐,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凤珺戎挑眉:“何事?”
木笔也惊讶:“干嘛这番犹豫,好事坏事都说出来,小姐都能帮你解决的。”
被盲目信任的凤珺戎扶额无奈。
袖香还是犹豫。
“说罢。”凤珺戎眸光微闪,能被袖香迟疑着说不出的问题,合该不是小事。
袖香咬唇看了眼凤珺戎,踟蹰道:“凤张氏想要利用将军除去小姐,反被小姐利用将军除去。你来我往间,将军被人当成手中冰刃无情利用。倘若有朝一日将军知晓小姐这般做法,恐怕会对小姐失望……”
木笔灿烂的笑脸僵住。
凤珺戎神色微顿,旋即笑道:“你道凤老头有机会知道这件事?”
袖香摇头,小心翼翼地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姐真心敬爱将军,若有朝一日将军对小姐失望,不理会小姐了,那小姐岂不是很伤心?”
凤珺戎冷不丁咳了一声,好笑地看着袖香纠结着的小脸,“我还以为你真在担心行迹暴露呢,原来不过是警醒你小姐我,别投注太多心思,免得到时候心灵受创,哈,哈哈,这护短的小心思,真是让你小姐我越来越喜欢了呢。”
木笔也笑:“袖香你也真是的,怎么尽学那些高深莫测的道僧,说话弯弯绕绕的,叫人理解不来。”
“我说正事儿呢。”
袖香急得脸红。
凤珺戎笑着安抚她:“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也别想多了。利用或者帮助仅在一念之间,端看个人如何理解。凤老头胸有沟壑,不会那般斤斤计较,凤张氏心存恶毒是事实,就算知道其中有你小姐我推波助澜,也不会糊涂到怪罪于我。”
袖香惊讶:“小姐对将军这般信任?”
凤珺戎嗯了一声。
木笔袖香对视一眼,眸中皆有疑惑,不晓得自家主子为何忽然对凤将军充满了信任。
凤珺戎也没有解释,尝了点小茶,吃了点软糕,算是受领了木笔那为她庆祝毁了只恶犬的心意。
一夜好眠。
昼夜轮换,血腥的暮色掀开,丑陋的罪恶掩埋。淡淡的白雾笼罩着世界,将军府中古朴雕花的建筑愈发显得美轮美奂,放眼望去,如临仙境。
凤珺戎伸了个懒腰,便迎来前来告别的凤珺扬。青山俊秀的温和男子,丝毫未提前夜丑闻,仅是道:“南楚于西秦南千百里处,此行来回,多则一年,少则八月,妹妹就不跟哥哥说些什么吗?”
俊秀青衫的男子有丝丝委屈。
凤珺戎笑眯眯地点头:“有。”
“什么?”
温和的男子眸泛期待。
凤珺戎嘻嘻一笑:“听闻南楚有一美食谓之曰煎炸蜈蚣,妹妹一直没机会尝试一下,哥哥这次替妹妹好好尝尝味道,妹妹等你回来分享啦。”
凤珺扬脸色微变。
煎炸蜈蚣……
咽了咽口水,凤珺扬起身想走,不再期待这个奇女子会如何叮咛关心他了。
温润如玉的脸色似是抹了霜,冷郁缭绕,凤珺戎咧嘴一笑,扯住他的衣袖:“哥哥别走呀。”
凤珺扬定住,面上寒霜褪去了点,总归还是有所期待。
凤珺戎黑而亮的眸子转了转,道:“还有另一道美食叫三吱的,哥哥也替妹妹尝尝味道。”
这名字听着倒是正常。
凤珺扬点头:“行。”
袖香木笔站在凤珺戎身后,以袖颜面笑不可遏。吃吃的笑声尽透出不怀好意的味道。
联想到方才的煎炸蜈蚣,凤珺扬心一凉,略为艰难地问道:“那是道什么菜?”
“美食呀,”凤珺戎笑眯眯,“哥哥已经答应了。要是反悔的话,妹妹就不认你当哥哥了。”
凤珺扬脸色微暗,觉得自己来道别就是个错误。
凤珺戎笑不可遏,亲自送凤珺扬离府,那头轩辕奕包袱款款而来,瞅见凤珺戎立马撒丫狂奔:“戎儿戎儿。”
凤珺戎扭头就走。
轩辕奕欲追,冷不防被凤珺扬拉住了,他回首不满道:“哥哥,别阻拦我和戎儿依依惜别呀。”
凤珺扬额上青筋一跳,已经无力纠正轩辕奕厚颜无耻地称呼了,就事论事道:“人都走了,门都关了,谁跟您依依惜别?”
轩辕奕清俊的容颜垮了下来,被凤珺扬提溜着上了马车,奔向遥远的南楚。
快到城门口时,他抽抽鼻子:“哥哥,你说陪你走一趟南楚,就答应我与戎儿的婚事,这事儿是真是假?”
凤珺扬正争分夺秒地研读着医学典籍,闻言淡淡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轩辕奕的眸光瞬间点亮。
凤珺扬被这纯澈欣喜的眸光瞧得心虚,垂眸装作研读典籍。
心里却在摇头。
这十一皇子是真单纯还是装天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足以令天下女子臣服下嫁。若十一皇子真的想,依帝王的宠爱,指婚不再话下。可若是不想,却又顽固地相信着戎儿的戏言。
戎儿拒绝的态度如斯明显,就算他真的点头了又能如何?
根本就是个借口而已。
思及此,凤珺扬又忍不住偷偷用余光扫了眼轩辕奕。后者正笑得开怀,一手支着下颔,一手执着狼毫在宣纸上寥寥数笔勾勒,不过须臾,一个鲜活美丽的少女跃然纸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少年嘴角的痴笑美好得令人心醉,眸光里的喜爱几乎要凝成实质,温柔得不可思议。
凤珺扬心里忽然有丝难受。
十一皇子不是世人所看到的那般不谙世事。他应该看得比谁都通透,看透了戎儿只是想甩开他。而他却依言而行。
毕竟那个伪装成戎儿的奇女子如风,若非她自己点头,谁也抓不住她。他在她周身纠缠也无用。还不若相信她的戏言,自欺欺人地赌一个可能,万一不小心赢了呢?
凤珺扬收回视线,莫名地对轩辕奕产生了丝不忍。
城门口放行之际,马车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高呼:“等,等一下。”
紧接着马车被人从后方揪住,动弹不得,凤珺扬掀开帘幕,见到来人,不由惊讶出声:“李馆主?”
耄耋之年的李馆主呵呵一笑:“凤公子好记性,正是老朽。”
凤珺扬下车拱手作揖,“敢问李馆主迫切喊住凤某,有何要事?”
李馆主笑:“无他,唯同游而已。”
凤珺扬愣住。
李馆主乐呵地朝他眨了眨眼,凤珺扬福至心灵,竟懂得了他的所思所想。
心中闷闷一笑。
就知道戎儿放心不下他。
总归要将人戏耍一番才肯表露真心,也真是该打。凤珺扬心中笑骂了句,却无法否认,心底流淌而过的阵阵暖流,熨帖心扉。
马车出了城门口,渐渐消失于苍茫大地。
无人瞧见,厚重的城墙死角,两道娇小的身影茕茕孑立,目送几人远去,待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方收回视线动身回府。
“李馆主是隐世家族的后人,医术和武艺在阁里数一数二,有了李馆主的守护和教导,少爷将来的成就定然十分惊人。”
飞梭在京都鳞次栉比的屋宇上,木笔开心地说着。风声刮过,清脆入珠的声音有丝丝破裂,尖锐了几分。
凤珺戎不语。
两道娇小的身影若风疾行,街头巷尾或有人抬头,只觉看到两阵若人形的风影,皆惊讶得瞪大了眼球,十分不可思议。
瞬息之后,两人在将军府后门落地,熟门熟路地抄小道回闺阁。
袖香早在门口候着了,“小姐这次可放心了吧,有李馆主在明护着,有十一皇子和少爷的隐卫在暗守着,前头还有凤隐阁的兄弟开道,如斯周密的保护,十一皇子和少爷此行必然万无一失。”
“自然放心。”
凤珺戎笑。
袖香想了想又问:“小姐为何一定要支开少爷呢?”
凤珺戎笑笑不说话。
她要凤轻歌生不如死,必然要与轩辕忱抗争。她与轩辕燮的交易,必然要与西秦,乃至东齐,南楚,北燕抗争,与全天下抗争。前途险恶,凤珺扬只懂医不懂武,难免被人掣肘。寻了机会让李馆主在旁督导,相信他短时间内必然能一飞冲天,不能对敌,但自保绰绰有余。
轩辕奕亦时如此。
这算是那株千年乌参的回礼。
冥想间,外头忽然有丫鬟敲门,凤珺戎抬眸看了眼木笔,后者会意前去了解,随后又带着一副错愕的表情回来。
“怎么?”凤珺戎挑眉。
木笔讷讷道:“方才丫鬟来报,说是今晨凤轻歌被一顶软轿抬入四皇子府做姨娘。”
“啊?”
袖香不可思议。
凤珺戎也愣住,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木笔也傻眼:“这四皇子到底怎么想的?昨晚儿凤张氏方才被人一席帘子卷了下葬,今晨就抬了凤轻歌入府做姨娘。这这这……”
木笔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袖香也被这神来之笔弄得一头雾水:“小姐,您说将军是怎么想的,四皇子不知道昨晚府里发生了什么,难道将军还能不知道吗?怎么会在这个当口允了四皇子,让四皇子把人抬走呢?”
凤珺戎揉揉眉宇间的山峰:“我也纳闷。”
“我来给狐狸解释。”
就在这时,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袖香木笔脊背莫名一冷,下意识地抬眸看向门口处,逆着光走近的颀长身影,讶异瞬息后又是了然,两人纷纷跪地行礼。
轩辕燮抬手唤人起身,旋即又将人赶出。
凤珺戎扁嘴:“这到底是将军府还是九皇子府?主随客便做得不要太理所当然。”
门合上。
轩辕燮立时原形毕露,没了外人跟前那超然物外的冷漠寡绝,妖冶至极的容颜俱是欢愉的笑意:“我也算将军府的半个主子,自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半个主子……”
“女婿。”
凤珺戎呵他一脸。
轩辕燮没有半丝不悦,上前重重地抱着她,垂眸说:“左右都两情相悦了,做我皇妃是早晚的事,羞什么。”
“谁害羞了?”
“谁不承认我的身份谁害羞。”
“愈发不要脸了。”
“继续夸,”轩辕燮勾唇,在凤珺戎又无语又无奈的神色下,一本正经道:“我开心。”
自觉还有几分礼义廉耻凤珺戎不想跟他计较,推了推他,道:“不是说要给我解释,快说。”
轩辕燮将人拦腰箍住,凤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昨晚的事情我知晓了。凤家轻歌名节尽失,再加上生母凤张氏作恶多端,今上不可能同意轩辕忱娶她为正妃。”
“唔,这我知道。”
轩辕燮在她脸上啃了一口,道:“你不知道的是,近日来轩辕忱一直向皇后争取纳凤家轻歌为侧妃,皆被拒绝。”
凤珺戎哦了一声:“继续。”
“正妃不行,侧妃被拒。又出了凤张氏那个丑闻,轩辕忱能给予的位份,也仅有姨娘了。能做的,也仅有先斩后奏。至于将军……依凤家轻歌的境况,能有皇勋贵族肯收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倒是痴情。”凤珺戎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句。
轩辕燮反感她眼中对轩辕忱若有似无的赞赏,铁臂霎时收紧,漫不经心的话语蕴藏着冷酷狠绝:“不许想他,我比他更好。”
凤珺戎撩了他一眼,“我在谁怀中?”
简简单单又明明白白的一句话。轩辕燮忽然就理解了她的心意,俊美如斯的五官漾起妖冶笑容,满足而欢愉,若地狱绽放的曼陀罗华,冶丽妖娆又危险万分。
他的心意霸道而直接。
“我不喜欢你欣赏他。”
凤珺戎无奈哄他:“我只欣赏你。”
“这还差不多。”
幼稚。
凤珺戎心底好笑。
轩辕燮伸手抚上她的脸:“狐狸,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再过一月,我保证迎你过门。”
凤珺戎心头一跳:“你打算做什么?”
娶一个刚退婚的女子为妃,其中关节,岂是一个月就能打通的?
轩辕燮笑而不语。
“切,不说就不说。”凤珺戎瞅了眼笑得高深莫测的轩辕燮,挑眉哼声。琉璃般的眸子转了转,忽而皱眉道:“不对。”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