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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刘家考虑……你说的什么鬼话……不过一个许宣,哪里找不出几个这样读了点数,妄自尊大的书生……岂能让刘家顾忌,你把刘家当成什么了?”
刘竞面色带着几分愠怒,与此同时,也有着几分掩盖不住的失望。他在二房多年,刘余帆背后的一些事情,让他觉得已经是刘家他这一辈年轻人里面最为出色的了。但是不想到,待到真遇到一些事情,看起来这般微不足道的人,居然就让他如此顾忌。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刘余帆揉了揉额头,这个时候并没有因为刘竞的指责而露出愤怒。不过,对于刘竞他一直都觉得比较麻烦。以前自己还不太成熟的时候,做一些事情露出了马脚,随后都是对方在帮忙着遮掩。这一方面让他省去了很多的力气,但与此同时,若是出了事情,双方意见不合的时候,对方也会拿这个来说事。说要挟或许有些夸大,但总归让他很被动。
到底谁更像是刘家的人?心中觉得有些无奈。
当然,这个时候没有真的生气,自然不会是因为忌惮刘竞。如果说以前他比自己在做事情的经验上还有着很大优势,但这些年自己不断学习进步,也已经足够扯平了。即便这时候他真的要将一些事情摊开来说,那么自己也不会害怕。有些准备早已经做好。
不过这时候,处于一些考虑,他还是想就眼下的事情解释几句。
“刘管事应该知道李贤……杭州于家,并不会比刘家差多少。”刘余帆说着,取过一旁的茶壶,又给刘竞添了一碗茶水。窗户开着,热浪一般的空气将整个房间装满,人处在其间,不多时就出了一身的汗。
“以前李贤在这边吃过大亏,这事情,你或许也是听过的。以于家的势力,据说当时还有邓家的人一起……在这边还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你这些天过来,或许对这些事情不曾上心。不过前因后果,我已经查清楚了。”
刘竞闻言怔了怔:“难道也是因为这个许宣?”
“不错。”刘余帆神色有些复杂地笑了笑:“当然,首先固然是因为李贤自己的一些事情做的过分了……许宣报复回去。虽说于家有影响力,但是这边是徽州府,在岩镇这个地方,有些东西,还是鞭长莫及。至少,短时间里那边很难做出有效的应对。”
“不过于家也没有这么便算了,这边原先的知县刘守义进京赴任之后,接替他的是一个叫严知礼的……这个是于家的人。”他说着,目光看了看对面有些若有所思的刘竞:“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安排一个特定的人,这个人的身份还是一个知县……即便以于家的能力,虽说不难办到,但是总归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这么做,只是为了对付一个看起来很微不足道的人。你难道不觉得令人意外么?”他说着偏头看了刘竞一眼。
刘竞张了张嘴,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像是意识到的一些事情,半晌之后才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么,这个严知礼做了什么?”
既然是一个知县,那么要针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书生,肯定不会有多大的麻烦。明里暗里,几乎只要随便做些什么事情,那么就已经足够了。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做什么,只要一个讯号发出去,甚至都有其他人抢着去办。
但是眼下许宣看起来还很不错的样子,至少有心思去结婚,也证明他并没有陷入到所谓的麻烦里面。看来,那个严知礼,不过是阳奉阴违罢了……
刘余帆看着刘竞的神色,自然之道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所以说,刘管事……你还不太了解事情。严知礼在这之前,已经做了不少的事情了。但是……”他说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桌之上:“你过来,我与你看一点东西……”
随后便在刘竞疑惑的目光中,拿起了桌上的一只精致的瓷瓶。轻轻拧开。
“这是……”刘竞注意到他的动作。
刘余帆一面朝砚台里倒着墨汁,一面笑着摇头:“这便是许宣做出来的东西……很是方便,近几日我已经让人采购一批去杭州了。墨业这一块我不太懂,但是若是许宣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我横竖已经不可能插手……即便能够插手进去,大概也没有什么赚头。”他说着,转过头,目光变得严肃起来:“即便以我刘家的影响力,恐怕也没有什么优势。”
“不说别的,这瓶身上的几圈纹理……怎么以前就不曾想到呢?”毕竟是聪明的人,这个时候抛开墨汁本身,就开始注意到一些似乎更有意义的事情。半晌之后,才将墨瓶放下来,有些感慨地说道:“这许宣,是有圣眷的……当今圣上,已经亲口夸过他的墨,也夸过他的人……你怎么办……弄死他么?”
刘竞闻言,一些表情僵在脸上。
开始的时候,也知道刘余帆所说的一番话,目的无非是想要让自己放弃对付许宣罢了。他也猜测过对方会找什么理由,当然,不论找什么理由,自己绝不会答应的。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看来自己这些日子忙错了方向,对于这些事情,居然没有亲自去查清楚。
“但,总归能做点事情吧?只要手脚干净……”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没错,我们也可以做一些事情……但是在这个当口,不论做什么事,只要是针对许宣而去的,都会让人往我刘家做联想。一旦让人猜到是我刘家所为……那么有些事情……”这般,想着,他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刘竞看不懂的复杂和担忧,旋即很快就隐去了:“总之,这是个有趣的人……与之为敌,不算明智。”
……
“这鬼天气……”许宣走过一段院墙的阴影,随后望着巷口那边的日光,有些犹疑要不要走出去。虽然还不到三伏天,但是温度确实很高了。这样的日子里,连最调皮的孩童都看不到。偶尔能见到匆匆而过的几个行人,都是口中抱怨。
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找一个装满水的木桶泡进去。
想起先前同药池公的谈话,有些事情,其实还没有最后决定下来。感觉在这些事情上表现的不够坚决,不过也是因为自己并不想将事情弄得像是在谈判。前世今生,谈判这种事情已经做的足够多。若是难得的婚姻大事,还要搞成谈判说是战斗,这个就太没意思了。
当然,必要的斗争自然还是有的。
为什么其他人家娶一个女人都不像自己这般麻烦呢?抱怨归抱怨,但是另外一方面,想起那个叫刘竞的刘家管事,他皱了皱眉头。
刘余帆昨日被自己坑了一把,这个时候莫非是要反悔了?
如果是反悔,那自己有些后招就能够用的上了。总之不管怎么样,往前走着,都能够看清楚。
这般想了一阵,随后思绪转到了别的地方。多少日子以来,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城市里面。一波一波的仿佛没有尽头,虽然也不算是多大的事情,但是就是这些琐碎,反倒让人没了脾气。
眼前这些事情,要尽快做完,最迟不能迟过这个夏天,一定要出去看看了。
就……杭州吧,横竖遇到的破人都是那边的。
他这般想着,日光还是很热,风里是仿佛一直没有尽头的热浪。并没有犹豫太久,还是一头扎进日光曝晒的街道,朝某个方向走过去。
……
直到刘竞离开房间的时候,昏黄灿烂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日,但是却遇到了一些似乎不那么普通的事情。只是,有圣眷在身,这个真的就是理由么?
刘竞走过一片绿荫,路过自己厢房的时候,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不曾进去。想了想,转而走向了院门的方向。
刘余帆恐怕还知道更深层的一些东西,但是并没有对自己说的意思。
想了想,不管怎么样,对于这个许宣,自己还需要去调查一番……
……
刘余帆将窗户关起来,一些热气被锁在里面,整个屋内热得像个蒸笼一般。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脸颊上的汗渍顺着脖子慢慢往下淌着。片刻之前,目送着刘竞走出去,知道对方心中并不会善罢甘休。自己的那些话,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只是希望他能够适可而止,自己这边能够保持关注,那么也是对于许宣一个很好的试探……
想到这里,又有些犹豫了。这样的试探,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呢?
他很快回过神来,夏日的枝头,被日光涂满,心情总归还是复杂。然后拿起先前的那封信,又仔细的看了两遍。
李贤寄过来这个,到底……什么意思?
……
直到夜幕快要降下来的时候,整个大地开始回吐着热力,许宣提了两坛子酒,来到悦来客栈之前。那边刘余帆看样子是正要出门,见到他之后,目光明显的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冲他拱拱手。
许宣撇撇嘴:“免礼了……”随后将左手提着的东西冲他扬了扬,口中淡淡地道:“酒。”紧接着挥了挥右手:“烧鸡。”
刘余帆看起来是已经有了约的,这时候叫李刚的下人将马车牵出来,在那边喊着他。夕阳从天边照过来,正好被一团云彩遮住了一般。光暗交合的情景里,周遭的一切变得很有几分苍茫的感觉。
“这样吧……”刘余帆想了想,冲那边的李刚说到:“去替我向郑老爷告个罪,就说我身子抱恙……待明日稍稍舒适一些,登门告罪。”随后也不理会那边一脸怨念的李刚,微微欠了欠身子:“许兄里面请,今夜正好……一醉方休。”
说完之后,便转身在前头领着路,口中对于先前的事情稍稍解释几句:“郑家老爷,同我家有故……算得是长辈了,这次过来,也不得不去拜访一下。”
“哪个郑家?”
“城东郑家。”
“哦,喜欢吃鱼的那个郑老爷?”
“许兄认识?”
“算不上熟,不过做了顿鱼给他吃……你不要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对了,你先前那话,目的是不是让我觉得你日理万机,抽空接见我这小人物。想让我受宠若惊?”
刘余帆闻言摊了摊了:“你觉得呢?”
许宣摇头笑笑,将话题转开:“法海啊法海,你真是不厚道。今日你们家那个管事,真的是吓死人了……”
“此事、倒与在下没有干系。”刘余帆冲他无辜地眨眨眼睛:“完全是刘管事自己的意思,许兄你错怪在下了。”他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后皱着眉头:“许兄,先前有消息过来,刘管事已经去找严大人了。恐怕你今天在白姑娘那边对他的所作所为让他放不下。”
“哦,有这种事情?”许宣闻言只是淡淡的点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了。”
二人说着话,随后到了后院的书房前。虽说此处是客栈,但是规格上也是有区别的。一些行商来此,因为省钱的原因,住简单一点的房间也就可以了。但这边也会专门有些规格比较大的独立院落,供一些有钱有身份的人歇脚。
夕阳慢慢隐去,世界黯淡下来。夜色朝这边笼罩着的时候,格局小巧的院落里被渲染的精致而深沉。房间里很快点亮了灯,刘余帆忙着找来一些盘盏。又吩咐客栈的小二去准备几个小菜。虽说来自大家族,但是眼前的刘余帆倒是半点没有富贵习气,很多事情能自己动手的,也不需要人来伺候。
随后就是一番简单推杯换盏。两个人严格地说起来,眼下还算不上朋友。不过彼此之间倒也没有多少恶感。而在刘余帆这里,因为之前的谈话,对于许宣还颇有着欣赏。
“这酒果然是烈……”刘余帆放下酒杯,随后看着许宣笑了笑:“许兄今日过来,怕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有些话就直接问出来了。
许宣将酒杯放下来,看了刘余帆一压,眼神变得有些严肃:“从去年开始,我做了不少的事情,有些你或许知道的,也有一些你不知道。但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些事情很多都并不怎么急迫,做也可以,不做横竖也没有问题。”他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让人感觉到他的几分慎重:“但眼下这一件,我非常想要做成。”
“所以,不管你这边是你的意思,还是刘竞的意思……我希望你能够收手。你同先前遇到的李贤不一样,我对你也不讨厌,希望最好不要伤感情。你刘家有势力,这个不假,但若是事情到了那一步,你们未必能够承受得起。”
“刘竞今日去找严知礼,想要针对我,或是针对白素贞,针对许家……总归是这样的目的。且不说严知礼肯能不会答应……但即便是答应了,你也最好让他收手,不要试探了。只要你们这边稍有动作……”他说道之类,随后咧咧嘴:“局面你肯定不希望见到。”
“你这是在威胁我?”那边刘余帆稍稍沉默了一阵,随后皱着眉头这般说道。不论修养多好,听到许宣的这一番话,恐怕都不会有多么开心。
“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还想以后能够坐在一起喝酒的话,就相信我说的……不是在骗你。”
四目相对,起先二人谁都不曾退缩。半晌之后,气氛就开始有些僵了。小二在外面敲门,随后将菜肴送进来。疑惑的目光里,退了出去。
最后还是刘余帆先收回目光,有些意味莫名地笑了笑。
“五峰遗宝?”
缓缓地吐出几个字,那边许宣双目猛的眯起来,随后点点头淡淡地说道:“你知道了。”
“自然……是知道了。”刘余帆摇头笑了笑,随后起身自窗边的书桌上取来几张信纸:“杭州来信,说起来是你的熟人。”
许宣捡起信纸来,借着火光看了看,随后面无表情地放倒一般,伸出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如此说来,对方将这种事情告诉你,也是有目的……你就这样出卖了,真的可以么?”
刘余帆笑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同李贤不熟,只不过大家都在圈子里……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见面点个头,遇到了打个招呼而已。我比较忙,文会诗会也只是偶尔参加,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倒是经常听闻他的文才。”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许宣一眼:“不提这些,此番他写这封信过来,内里的一些意思……我一直觉得吃味。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横竖正主已经在面前了。不如……你来告诉在下,这五峰遗宝的经过……”“给钱么?”许宣抬起头,笑着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