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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姐儿想心事直到三更才睡,第二天起来忙忙碌碌操持早饭,看着家人们川流不息的来问事情,映姐儿露出笑容,还是在家里好。
嫁一个不熟悉的人,她想想就可怕。见母亲带着家人走过来,映姐儿迎上去问好:“正要去给母亲请安,母亲倒起来得早。”
又抿唇一笑:“可是我忘了,家里有贵人在,母亲怎么能不事事上心早起来?”
罗氏见到女儿已早在厨房上,先就满意得不行,听女儿这样说,罗氏笑道:“我的儿,有你在,母亲理当放心。不过我想到小爷净面水你用百合香气的最好,还有小爷爱干净,他的用具可不要别人碰。”
“还是我自己送去,母亲放心。”映姐儿依住母亲,轻轻地在她耳边低声笑:“去到军中看他用什么?”
有干净雪就很不错。
罗氏笑嗔:“坏丫头!”又道:“这件事我也要交待你,昨天和你父亲说好了,按三天一回送吃的换洗衣服,我要忘记一回,你可以提醒我。”
“知道。”映姐儿答应着,又和母亲悄声问:“父亲那里,母亲问了没有?”罗氏知道女儿说的是什么事,还是装糊涂:“问什么?”反过来打趣女儿:“问你的亲事不成?”
映姐儿跺脚,又凑到罗氏耳根下嘻嘻:“真的没有问?昨天表姨母来,父亲又躲着她了?”罗氏拧她面颊:“丫头越长越坏心眼儿,成天家拿我也打趣。唉,全是我嘴快,不应该告诉你。”
“嘿嘿。”端庄的映姐儿也能笑出来这样的淘气。
那是为映姐儿不肯出嫁,罗氏和她深谈。有一回姚兴献也在座,罗氏为劝女儿,就道:“你看着不好,未必对你就不好。看看你父亲,年青的时候跟在你表姨母后面……。”
姚兴献拂袖:“对着孩子胡说什么!”年青时做一回错事,成了妻子握在手里一生的把柄。罗氏好笑:“我说这件事,就是不再放在心上。”
“你放心上吧。”对着女儿在,姚将军脸上挂不住,起来走了。他一走开,方便映姐儿追问母亲,从头听到尾。映姐儿从此对父亲见表姨母尴不尴尬很关注,昨天姚兴献只见到袁邹氏坐着袁家的官轿帘子就吓跑,又落在女儿眼中。
映姐儿好笑一回,当时就去告诉母亲:“去问问吧。”她是很想听笑话的心思。
罗氏对着她调皮的笑没有办法,在她额头上按了一手指头:“当你的家吧,你还有心思笑话父母,不如拿这心思侍候贵人!”
映姐儿跟在后面又给母亲添上一句堵:“表姨丈不再是官,表姨母昨天怎么是官轿过来?她坐的是袁副帅的轿子,父亲就会见她?”
“看我打你一顿,你就不胡说了!”罗氏落荒而逃。回到房中见姚兴献才起来,上前去给他更衣,又把他埋怨一顿:“都是你不好,害得映姐儿总笑话我。你说,你昨天见到表姐跑什么?”
姚兴献还不认帐,一脸的严肃:“谁跑了!贵人在家里,我急着回来侍候。又不是见到面我不理她,她还没下轿,我让给你见不对吗?她肯定是找你,不是找我!”
他是一惯的嘴硬,罗氏恨得牙痒痒:“有那一天,你非得源源本本告诉我为什么你避着她!”姚兴献依旧不认:“我避着她?好笑!我是什么人,我要避着她!我都不犯着理她!”
罗氏长长地哦了一声:“我仿佛明白点儿什么?”
“你能明白什么?”姚兴献不无心虚。
罗氏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表情:“人家以前不要你,你还记恨在心是不是?如今你发达了,袁家倒运,你打量着表姐要求到你,是你拿架子的时候是不是?你就是拿架子,也不犯着跑吧?”
“胡扯!”姚兴献恼羞成怒:“是你表姐,亲事不成亲戚在,我拿什么架子!再说那叫跑吗?当兵的走路快,你没听说过大步流星大步流星的!”
罗氏似笑非笑:“亲事不成亲戚在?哦?大步流星?”
房门外,姚官保大步进来请早安,后面跟着姚宦保人小腿短,跟不上哥哥步子,小跑着进来。姚兴献得了理,指给罗氏看:“你看,官保这步子就是大步流星!”
罗氏嗤之以鼻,姚官保不解,对着自己脚下看:“我这步子怎么了?这不是挺好,昨天我和胖团比步子又快又稳重,我也不差他多少。”
姚兴献忍俊不禁,他本来让妻子追问面上正难堪,这就一笑解开,对儿子夸奖道:“你走得很好,为父很是喜欢经。”
罗氏拼命忍住不笑,又很想翻白眼儿。
什么话?亲事不成亲戚在!敢情和表姐当亲戚很喜欢?
姚官保不知道父母亲大早上又为旧情翻旧帐,见父亲夸自己,姚官保进前一步道:“父亲,把胖团编到我队里吧,有我保护,我保护不出任何问题!”
姚兴献皱眉斥责:“去哪里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不由你我当家!”姚官保应一声:“是。”还是恳求:“要是按正常入伍的人来编,袁副帅那里才折损好些人,我怕胖团会到他手下!”
姚兴献闷声不响。
姚官保急了:“父亲,你不会……”
“不是我当家!”姚兴献道:“这话,是昨天我才听的吩咐。说按正常入编。我回过话会去袁朴同那里,皇上说可以。”
“啊?”姚官保、罗氏一起瞪大眼。罗氏急了:“这怎么行?”她团团乱转:“我去找表姐,让她告诉她丈夫,再转告袁副帅,就说是我的亲戚,让他多照应!”
姚兴献不动声色:“你的亲戚,我自己不会照应,要托几个弯儿找袁朴同?我自己不会同他说?”
罗氏停下来:“也是。”
姚官保道:“我去见皇上,对他说让太子到我队里!”
姚兴献不耐烦:“我要是你,就打点怎么安排护卫!我跟皇上多年,又跟太上皇多年,他们的脾性我最知道。说过的话,不会回头!”
萧护昨天的话浮上心头:“太子是来历练的,去哪里都行。要还是前后围随,不如回京里!”
罗氏和姚官保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样不好。
袁副帅那个人性子,说直白些,是梗梗的人,又对萧护早有不满,和皇后娘娘是杀兄弟之仇。太子殿下到他麾下,要是让他看出什么,出什么事情都不是小事,没法子见皇上皇后。
母子一起请姚兴献再去说说。姚兴献摇手:“我有数,不用你们交待!”
姚官保知道和父亲说也无用,径直出来见太子。萧谨才起来雪地里打过一趟拳,正由映姐儿侍候换衣服,正在说说笑笑,姚官保进来,让丫头们出去,躬身道:“殿下,我听父亲说您要去金虎军袁副帅那里?”
映姐儿手一抖,拿着的腰带落在地上。
萧谨含笑:“我来捡。”弯腰拿起放回映姐儿手上:“还是姐姐给我系。”从容对姚官保道:“请对姚副帅说,应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姚官保无奈:“可是……。”
“不用说了,你可以来看我,我也可以去看你。对了,你以后喊我胖团,我要喊你小副帅了。”萧谨拿姚官保开玩笑。
姚官保和他嘻嘻哈哈的时候会随意,正经的时候也不敢大意,陪笑:“不敢,就是殿下您去哪里,再商议商议才好。”
“金虎军也很好。”萧谨漫不经心,或者说他天生里有着萧家人好胜的性格。又想到一件事,对姚官保微笑:“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看一眼映姐儿,萧谨含笑:“男人私事,我们私下里说。”姚官保才要笑,映姐儿撇嘴:“那您和我父亲去说吧,官保小呢。”
“谁说我小!”姚官保反驳。
映姐儿给萧谨扣好最后一个盘扣,端详一下,才对弟弟再笑:“说你小,是提醒你少引着太子淘气!”
姗然去了。
姚官保在背后:“哼,女人全婆婆妈妈!姐姐快和母亲一样罗嗦!”萧谨笑得跌脚,又有些自豪:“我母亲就不罗嗦,我家三团四团也不罗嗦,正是烦人时候。”
姚官保再次:“哼,我们家的女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成一团。
萧谨好不容易忍住不笑,才和姚官保说拜托他什么事:“有人来玄武军中找我,你记得告诉我。”他想到那一群黑衣死士,只怕也到了关城吧?
“放心,包在我身上。”姚官保拍胸脯。“还有,”萧谨微笑:“以后咱们在军中相见,你还是我胖团,我喜欢!”
姚官保对姐姐眨眨眼,看看我说太子殿下最喜欢这个名字吧。不要说太子殿下喜欢,只看三团四团公主殿下也这样叫,就知道这名字是皇上皇后也喜欢的。
映姐儿也能明白,一笑不再多话。
丫头来请他们去用早饭,两个人说说笑笑往饭厅里来。
三团和四团穿着狐皮雪衣在饭厅外,一个人后面跟着一个小丫头。昨天才买的丫头畏畏缩缩,抱着四团公主的手炉,小青倒显得自如许多。
四团在梅花树上,拖长嗓音问三团:“要哪一枝子花?”
“东边,西边,哎,你又偏了。”三团在下面瞎指挥。两个人同时见到姚官保,眼睛一亮:“官保哥哥来帮忙!”
姚官保答应一声,喜不自禁地过去。萧谨过来和妹妹开玩笑:“怎么不喊我呢?”三团看看他:“你说爬树不好。”四团补上一句:“你还说不要掐花。”
“哥哥和你们说笑,还当真,两个小气包。”萧谨抱起三团送到高处:“自己掐,这样我还不好?”
罗氏走出来,正要笑,见到自己儿子抱着四团公主,四团公主正笑得甜甜:“谢谢官保哥哥。”姚官保兴高采烈:“没事,以后你喜欢的全告诉我,我给你弄来。”
姚宦保跟在母亲脚底下纳闷:“哥哥怎么不对我这么好?”
罗氏看着大红梅花树下的两个人,自己儿子十六岁,大雪地里不怕冷,穿一件石青色锦衣,箭袖,束腰,很是英俊。
他抱着的小公主巧笑嫣兮,似雪花小精灵。
罗氏眉开眼笑,都没有听到小儿子抱怨,堆上笑容:“官保,你怎么能抱着殿下,快放下才是,我来抱。”
四团看看人到中年的罗氏,再看看如清晨日头的少年,笑眯眯:“我还是要官保哥哥抱着。”姚官保得意:“当然是我抱着,殿下,起驾用早饭去了。”
四团咕咕地笑,很有气派地道:“起驾!”
那边三团也吵吵:“太子哥哥起驾。”萧谨笑嘻嘻:“你起驾,我起驾?”三团盘算一下:“那我起驾吧。”
萧谨乐不可支,和姚官保各抱着一个小公主雪地里走到长廊上,见地不滑,才放她们下来。罗氏早接到手上,见四团公主还回身对姚官保招手:“官保哥哥快来用饭。”罗氏喜欢到心底里,对大儿子笑吟吟:“你快来侍候。”
带着他们走远了,雪地里的姚宦保才醒神,拔腿追上:“还有我呢。”母亲又把自己忘在脑后。罗氏还要怪他:“就知道玩,不知道陪贵人。”
姚宦保咧嘴跟在后面,和三团公主瞪瞪眼,又和四团公主翘翘鼻子。两个小公主:“嘻嘻。”还以为姚宦保在逗自己玩。
姚二公子噘嘴,殿下你们抢走我母亲的怀抱,抢走我姐姐的关注,还有我大哥好不好?
第二天是大年夜,姚宦保更不高兴。姐姐管家,他下午就磨着姐姐买了一屋子鞭炮。年夜饭胡乱扒拉几口,就溜出来去放烟火。
才叫几个家人把烟火取出来,映姐儿姚官保簇拥着三团四团公主过来,映姐儿喜上眉梢:“宦保今天很懂事,都让人准备好了。”
三团神气地道:“那放起来吧。”
慧娘由女眷们陪着,罗氏不放心,急急出来:“不要惊动殿下们!”姚官保对着她笑:“母亲总不放心我们,您放心,有我……”
“嘭!”一个很大的炮炸上天空。
“哎哟!”四团猝不及防,尖叫一声,离姚官保最近,顺势往他怀里一扑:“官保哥哥抱!”罗氏、映姐儿和姚官保一起伸手,最后是姚官保抱起四团,拍抚她的背安慰:“没事,咱们再不放这么大的了!”
四团小脸蛋子露出来,有三分可怜害怕的颜色,细细声:“好。”
罗氏火了:“谁买这么大的鞭炮?过年要放,也说过不许玩太大动静的!”疾声厉喝:“宦保呢!给我找出来!”
姚宦保在三团公主要求放那一个大的时,就气得跑到树后面不肯出来。这个大的花了他五两银子,是他好求才从姐姐手里求来的钱。
这一下子,没了!
听母亲叫,宦保更不肯出去,死命地抠树身上雪出气。
“嘭嘭!……。”
笑声不断过来,小公主们的最动听:“好呀,再放一个。”姚宦保火大,知道别人攒了一个冬天的钱才买来的吗?
越想越气,又想到再气就全放没了,自己一个也看不到。这才拖拖拉拉出去,让萧谨喊住。萧谨和姚家两个姐弟好,就对姚宦保也另眼相看:“坐我这边,我带着你看,给你捂耳朵。”三团在映姐儿怀里,由着映姐儿捂耳朵:“嘻嘻。”
四团在姚官保手臂上:“嘻嘻。”
姚宦保气不打一处来,我的鞭炮。再看一地的炮纸,他傻了眼:“我的大地花开呢?”姚官保笑逐颜开:“放了。”
还要怪弟弟:“喊你出来看,半天见不到人。”
姚宦保继续直眼睛:“我的五色云彩呢?”
映姐儿正细心地给三团公主擦衣上迸到的炮纸:“放了,殿下说好看,你怎么不多一些。大弟取钱,你自己出去买,只怕家人小子要弄不清楚。”
三团四团拍手而笑:“好啊好啊,”眨着眼睛看自己哥哥:“大哥去买。”萧谨也想出去转转,看看关城的年夜。叫上姚官保出去,让姚宦保带路,他才重新高兴。
买了半个时辰,他们各带着一堆鞭炮满载而归。姚宦保指手划脚:“让我告诉你们,你们都不会放,要先大春雷,天上到处是花,再放星星散……”
姚官保听得煞有介事,听完了问家人:“小殿下们在哪里?”家人回睡了,姚官保随手摸摸弟弟脑袋:“明儿再放吧。”
姚宦保跳脚,怒目而视:“你说什么!”见哥哥不理自己,让家人把鞭炮全收起来。姚宦保这一气非同小可,一溜小跑去找母亲。
罗氏正陪慧娘打牌,见儿子找自己只得出来。见小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罗氏没好气:“看你衣服全是雪,又去哪里胡混?大过年的,当不打你吗?”
“哥哥偏心公主……”姚宦保说出来半句。
罗氏笑眉笑眼打断:“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再就一句:“回去睡吧,放半夜鞭炮还不知足?”她笑得身子没有四两重的往回走,走几步还要交待:“乱说我就打了。”
姚宦保气呼呼走开,想到母亲说的放了半夜,他忽然抱头很想哭,那半夜不是我的放的,放了半夜的那鞭炮可全是我买的!
又过半个更次,大家散开。罗氏送慧娘直到房外,喜滋滋回房。姚兴献回来见到妻子喜欢得不一样,打趣道:“就接一回驾,你就喜欢得快到天上去?告诉你喜欢喜欢,太子在这里,皇上以后还会再来。接驾有的是,你有点见识吧。”
“我不是为这个。”罗氏回他一句,继续对镜子笑眯眯理妆容。姚兴献奇怪:“你喜欢得把我忘了?快拿衣服我来换。”
罗氏这才想到,失笑着送衣服过来,还是喜不自禁样子:“我说将军,官保年纪不小了,他的亲事你相中的有人家没有?”
“映姐儿不成亲,是我的一块心病,我没想官保的事。”姚兴献自知疏忽:“过了年,官保就十七了。咱们在这关城,离家里十万八千里,难道给他挑这里的人?”姚副帅想想就摇头:“不行不行。鲁永安的姑娘都出了嫁,小王的女儿还没生出来……”
罗氏赶快道:“将军想的周到,依我看儿子亲事咱们到京里寻吧?”姚兴献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才刚和皇上说,他说我久守关城,明年进京也使得。那就这样吧,明年底映姐儿再不出嫁,我送她太后宫中去,由太后择亲事,再请太上皇给官保择个亲事。”
罗氏欢天喜地:“将军在太上皇面前的体面,一定给孩子们找个好亲事。”她心里的小心思就没有说出来。
八字并没有一撇,罗氏不过是自己先想想。
出了十五,姚兴献父子回军营。萧护命萧谨一同前去,带着十三和三团四团送到城外。这一天大雪纷飞,萧谨在雪中久久看着父母亲。
萧护面容严肃:“去吧!常有信来。”
萧谨走上前,出其不意地把父亲抱了一抱。有力的手臂束住萧护腰身,他心头一软,温和地道:“会给你常写信。”
“嗯。”萧谨留恋在放开父亲,再走到母亲面前,对着她的面容看了又看,把母亲也抱了一抱。
三团四团争着张开手臂,也让哥哥抱了一抱。用小手摸他的脸,学着父母亲交待:“不要想三团四团哦。”
萧谨不多的离愁一扫而光,扑哧一笑,放下妹妹们,毅然转身,上马和萧学当先离去。他头也不回,在北风里奋力扬鞭,很快消失在北风中。
姚兴献父子行过礼,上马追在后面,也很快不见,只见一地白雪皑皑上,数行就要被掩盖的蹄印还在。
慧娘默默在北风中,心中现在就有了挂念。再让她独自去军中,慧娘也不觉得什么。可儿子离去,慧娘不由自主的担心,他年纪还小吧?不算大呢……
肩头上一暖,让萧护抚住,皇帝含笑:“十三,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慧娘莞尔,又一愣明白过来,唇边噙笑:“在我们家,是父担心过母担忧。”
受到吹捧的萧护,顺手给了十三一个高帽子:“十三说话,从来深得我心。”大雪不住而下,很快就是胖团的马蹄印也看不清楚了。
可当父亲的心里,还是牢牢有着儿子离去的身影……。
北风急,肆虐地打在人面上。马速迅急,这雪就来得更猛更烈,扑面压得人透不过气。一气奔出几十里的萧谨停下马,仰面朝天,克制自己不回头看。
几十里外还在雪中,就看也看不到家人。可是那种思念,才离别就如狂风暴雨般的思念汹涌而来,让萧谨才出关城,就有西出阳关无故人之感。
这种萧索感更增太子殿下难过时,后面姚兴献父子大呼:“殿下,慢些!”
萧谨好笑,这不是故人两个?回身带笑,逆风,风呼地一下子打在面上,把殿下满腔的离别全打跑到爪哇国去。
姚兴献父子过来时,太子殿下恢复兴致勃勃:“你们马慢了,姚叔父,父亲让我到军中,我怎么敢怠慢,咱们路上还是快马加鞭的好。”
一声姚叔父,叫得姚兴献心都醉了。想小马儿乍行嫌路窄,路上慢行也是冷,早到也是不比家里,不如早到,早把殿下安顿下来,自己也好相机照应。
姚副帅在雪中含笑:“那咱们快马加鞭?”询问地看着自己儿子和太子殿下。姚官保在军中好几年,早习惯马上生活。爽快地道:“快马!”当先一鞭抽下去,一马当先跑在前面。
萧谨哈哈大乐:“看我追上你!”用力一鞭子抽下去,那马四蹄腾空,没几步就和姚官保并肩。再找姚副帅,不动声色的追在自己马后,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
萧谨佩服地翘一下大拇指,自己是父亲亲选的御苑名驹,姚副帅是多年骑术,丝毫不弱于自己这好马。
由姚副帅身上想到军中会有多少好汉子,太子殿下就心情澎湃。又想到那还是自己父母亲相敬相爱的摇篮!是他们相遇的地方,相识的地方,成亲的地方,油然生出亲切感。再不像刚才离开父母亲那样揪起心肠,吊在半空中好似永远下不来。
兴致更高的太子和姚官保商议在军中怎么相处,姚兴献在后面听他们说话。
太子先问称呼:“你叫我什么?”
姚官保高声大叫:“胖团,胖团,哈哈,这个名字最好听。”姚兴献才露出笑容,萧谨也大笑:“好!就是这样叫我!”
小蛋子跟后面凑趣:“小爷本来就叫胖团。”
风把雪倒灌进他们嘴里,姚官保往地下重重“呸”吐一大口冰雪,和太子嬉皮笑脸:“胖团,我很想和你天天在一起,可我要怎么认识你呢?”
他们会在军营外分手,专门有一个登记新兵的地方,萧谨带小蛋子主仆去那里报道,由人带进军营。姚家父子,是直奔军中。
三军在一处办公,大部队却不在一处。萧谨要编入玄武军,事事都很方便。要编入金虎军,先在中军操练一段时间,也许会分往下面军队中。
萧谨大笑:“你见到我,我见到你,不就认识了。”姚兴献在后面笑道:“这还不简单,当兵的拳头说话。官保你欺负新兵,太子揍你,就认识了!”
姚官保也大乐:“也是,那里谁拳头硬,就服气谁!”对萧谨挤挤眼:“你遇到袁家栋,袁家国,袁家梁,也别客气一样的揍。打不过,来叫我!”
这是袁朴同的三个儿子。
姚兴献皱眉:“带你回来以前,你又和袁家兄弟打架了?”姚官保讨好地和父亲解释:“他们三个人挤我一个,我不打不行!”
“我不是让你不打架,我是让你少和袁家兄弟打!”姚兴献对儿子瞪眼:“对你说过几回,袁副帅有他辛苦的地方,心里他自己想不开,也苦。我得皇上信任,你让一让袁家兄弟!”
姚官保嘀咕:“让什么让!拳头硬的就说话!”
萧谨就询问:“袁家兄弟是怎么一回事?”姚官保好笑:“三个愣头青,对副帅到军中压过袁副帅不满,成天寻我事……”
姚兴献大怒,抽了儿子一马鞭,骂道:“对着太子殿下不要胡说!”再对萧谨道:“殿下不要听官保乱说话,他好斗,话说我年青时性子也这样。袁副帅的三个儿子也年青好战,无事他们就打架,让我和袁副帅都难做人。我说过几回,全然不顶作。这事是他们所为,与袁副帅无关。”
这是为袁朴同说情的意思。
萧谨打心里佩服姚兴献,忙道:“叔父不要放心上,官保哥哥大我几岁,凡事我要多请教他。他一家之言,是会有偏颇的,这个我知道。”
姚兴献把提起来的心放下,他不希望为一些小事让袁朴同猜忌加重。到底袁朴同辛苦关城十几年,一不小心激起兵变就不好。再谨慎地道:“殿下明查,就是我之幸事。”
小小的再提醒萧谨以后,变脸大骂儿子:“你说袁家兄弟和你不好,你又几时说过他们好话?”姚官保笑了:“父亲,袁家的姑娘们都斯文,您忘了,我是说过的。”
“闭嘴!”姚兴献大骂:“人家的姑娘你乱看什么!”萧谨窃笑,和同样偷笑的姚官保眼睛碰到一处,两个人就笑得更厉害。
怕姚兴献又骂,姚官保使个眼色:“我们快些。”和萧谨一气跑到前面,离开姚兴献十几步,并骑说话。
“袁家的姑娘你全看了?”萧谨取笑他。姚官保笑得肩头抖动,好半天才回应:“我全看了。”萧谨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他这样回答,吃惊地微张嘴:“啊?真的?”
姚官保笑道:“那一年游春,可不全看了,又不是我闯到袁家看的。”萧谨小小松一口气:“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喜爱袁家姑娘。”又调侃:“哎,哪一个生得最好,是沉鱼模样,还是闭月模样?”
“哈哈,是砸鱼模样,掉到水里去,砸死一池子鱼!”姚官保的话传到后面,姚兴献才放下心,不胡说袁家就好。
“头一个胖些。第二个小巧,我吹口气她就能倒。”姚官保津津有味说着袁家姑娘,萧谨要笑又觉得唐突袁姑娘,不笑吧这些话很有趣。虽然一笑就进一嘴风,太子也笑了笑。
两个人一路高谈,十几天后雪更深风更急,岔路口上大家分手。姚兴献派了两个随从给太子带路,又交待小蛋子几句,父子先行离去。
随从送萧谨主仆往新兵报道的地方后离去,萧谨来见管新兵的人,叫袁枚夫,是袁家的人。萧谨把名字倒过来叫荆晓,籍贯报的是京中。袁枚夫一见亲切,问他京中现在好不好?又叹气:“我多年不在京中,京中故物都不记得。”
试过萧谨刀马功夫出众,又见他还有一个仆人。包袱沉重,说是财主家出身,是有功夫,有家底,袁枚夫毫不客气地把萧谨发往金虎军。
这样的人怎么能给姚兴献,也不肯给负责朱雀军的曾祖名。
当天下午,太子殿下同着数百新兵前往金虎中军,头一个见到的是袁朴同的长子袁家栋。袁家栋已成年,生得瘦长脸,见过袁朴同的人会知道这父子很想像。
他在高台上训了一通话,给新兵们分帐篷。小蛋子给军值官递一个大银包,成功拿到一个单独的帐篷。
这一点上太子没有意见,他有自己的机密,不愿意和太多的人挤一个帐篷。
主仆两个人在别人羡慕中去找帐篷,迎面走来一群人。袁家栋眼角跳几跳,冷淡地道:“小姚将军,你别拦着我的兵!”
姚官保带着他的一帮子兵:“全新兵啊?比试比试。”
袁家栋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