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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萧护告辞,邹国用在家里继续生气。代中锡来看他,见邹国用一个人喃喃骂:“混蛋!混帐!混球!”
“您这骂的是萧少帅还是张大帅?”代中锡听不明白。邹国用看他一眼,继续骂:“两个全骂!”
这才让代中锡坐,余怒未息:“你从哪里来?”
“我从兵部来,听说宫中旨意出来,今天皇上身体欠安,所有人不见,这是不是郡主在宫中?”代中锡问。
话音还没有落,飞快跑来一个人,是个宫中的公公,尖着嗓子:“皇上宣国舅即刻进宫,”邹国用皱起眉:“郡主在宫中?”
“从昨儿起就在了,郡主正在哭闹,皇上让国舅进宫去劝。”
邹国用叹气:“我就来。”命人拿衣服,里面送出衣服去,邹夫人对女儿们道:“又是进宫。”她的三个女儿全不高兴,大姑娘邹红屏道:“母亲快别说,那才是父亲的亲女儿。”邹夫人笑骂:“胡说,这话让你父亲听到,又要打你!”
二姑娘邹兰屏跟着抱怨:“只打大姐吗?为寿昌不好,父亲不容人说只惯着她,我还跟着挨过几回打。”邹夫人只能哄她们:“不提这个人好不好,不提她,父亲还是很疼你们的。每一回出兵放马,不想着给你们带稀奇东西。”
三姑娘邹紫屏叫起来:“也是给寿昌先挑!真是的,她才是父亲的女儿,我们都不是……”正愤愤然,一抬头,见父亲已进房门,邹紫屏又叫起来:“父亲来了!”
“啊?”
“哗啦!”大姑娘邹红屏心一慌,摔了手边一个玉摆设。邹夫人懊恼:“那是我喜欢的玉搔头,你要看,怎么不仔细!”
邹国舅笑着劝:“夫人不必着恼,她也未必是有意。”邹红屏赶快垂手:“多谢父亲。”三个女儿一起站起来,邹国舅满面笑容:“儿啊,在家里长天白日的做活只怕累眼睛,跟为父去宫中玩耍可好。”
邹夫人也动了气,你一个人疼寿昌管不着,让自己女儿们去陪可不行。陪过寿昌回来,三个女儿一起哭,不是听了话,就是要让她东西。
她只沉着脸不说话。
三个女儿一起摇头,又不回话,等到想到要有一个人回话时,大姑娘看二姑娘,二姑娘看三姑娘,邹紫屏最小,怯生生开口:“回父亲,就要过年,家里事多,在家陪母亲。”邹国用在门外把女儿们话全听在耳朵里,知道她们心思。
认真来说,邹国舅是个好父亲,如果不把寿昌郡主排自己女儿们前面的话。萧护成亲后,寿昌郡主就大哭大闹,为发泄心中怒气,打死过几个丫头。好容易劝下来,才好,萧护进京,郡主旧病发作,又开始哭闹不休。
江宁郡王对自己这个女儿从来头疼,她一哭,郡王就躲出去。郡王妃管不了她,就送她宫中解闷,指望皇帝能劝她。
皇帝也哄不了,这差事最后还是国舅的。国舅从回京,就三天两头干这种事,都成习惯。今天邹国舅决定带女儿们去陪伴外甥女儿,有人一处玩,只怕就不哭了。
他坐下来,很有耐心地笑道:“寿昌小,”三个女儿一起扁嘴,再就大姑娘二姑娘只看三姑娘,你比寿昌还小呢。
国舅再笑:“她心中不如意呢,我知道她性子不好。看着你们三个欢欢喜喜的,为父多喜欢。不过总是姐妹一场,去劝劝吧。”
大姑娘看二姑娘,二姑娘看三姑娘。三姑娘没人看,低声道:“那,让她把拿我的东西全还回来,再来,前天在宫中她骂我是没人疼的,让她给我赔个礼!”
“混帐!”国舅爷拍桌子,生气了:“你就不能让让她!一句话,几个东西就这么打紧!”三个姑娘一起跪下。
邹夫人气到了嗓子眼里。她不能开口劝,她一劝,邹国舅就骂她:“你先不疼寿昌,才引出来姐妹们不和!”
邹夫人灵机一动,站起来对着三个女儿骂:“又惹父亲生气,全跪着,不到中午不许起来!”三个女儿们面有喜色,跪着也比陪寿昌好。
这喜色,让国舅爷更冷冷,他恼怒地道:“为东西不和?还是大家子姑娘!什么好东西,开库房取去!”
这就没有让姑娘们去陪的心,转身往外走,才走一步,又听到小女儿低声回一句:“还开库房作什么,再好拿出来,也是要让寿昌拿走!”
从她小,让到她大!
邹国舅喝道:“欠打的东西!”重回房中,对着邹紫屏就是一巴掌。邹紫屏不躲不闪,挨了这一巴掌后,哭道:“难道我不是父亲的女儿,为什么我要让着她!她是外甥女儿才是!东西也让,人也让!”
邹夫人气得快迸出泪水,人也让这话是寿昌郡主哭闹,国舅爷为她寻女婿,寻来寻去不好,见为小女儿说的亲事,张阁老的小儿子不错,自己作主拿了寿昌的八字去合。
大姑娘和二姑娘见妹妹哭,也哭起来,怕他再打妹妹,一左一右扯住父亲袖子哭哭啼啼:“别打妹妹,她说得原也不错。”
“唉……”邹国舅心软下来,跺脚叹气道:“你们呐,她一出门子,不就省事!她出了门子,还要我这当舅舅的后面跟着!早点打发她出门,为父心中就放心,以后有什么,有她丈夫枕边去哄。”他一急,这种枕边哄的话也对着姑娘们说出来,可见是真的急了,接下去又道:“她的大事一了,为父安心疼你们如何?”
邹紫屏跪地上盘算盘算:“那她出嫁后,再不会回来抢我东西了吧?”邹国用忍不住笑:“不是天天说,什么好东西,你开库房去取。”邹紫屏和两个姐姐对看一眼,道:“成,那人我让她了!”
邹国舅一惊,又怒了:“难道有私情?”邹紫屏道:“没有!就是不愿意再让!现在我肯让了。”回头对母亲道:“母亲作主吧。”
“你说得倒也干净!”邹国舅笑,见小女儿面上有巴掌印子,命扯住自己袖子的两个女儿放手,喊邹紫屏过来抚慰她:“还疼不疼,以后要敬重父亲,不要和父亲顶撞。”邹紫屏撒娇,在父亲手上又落几点泪水。
还是邹夫人先明白过来,忙道:“老爷还不进宫去?”邹国用想起来,自己走了。他一出院子,邹夫人嗔怪邹紫屏:“你撒娇不捡时候,要是你父亲再让你进宫去,看你怎么办?”邹紫屏恍然大悟,只顾着和父亲撒娇,就把寿昌给忘了。
那是只惹不得碰不得见不得的怪物。
房外跳进一个人来,是第三个儿子邹翊。他一进房就笑:“哈哈,有件可乐的事儿要不要听。”邹夫人对他板起脸:“你父亲常年不在家,我惯得你们一个一个的没规矩。这他回来了,你还这么着不尊重,皮痒了吗?”
邹翊笑嘻嘻,这才好好的走,对母亲笑道:“不是我不尊重,是,母亲哈,玄武军的少帅携妻进京了!”
“啊?”三个姐妹们全围过来:“三哥快说。”邹夫人也想听,笑道:“就是那个不要寿昌的?这个人是个有福气的。”邹大姑娘红屏忍俊不禁笑:“母亲,您也这样说了。”邹夫人笑起来:“你父亲不在,管不了我们娘儿们怎么说。”对儿子道:“你快说说,人物生得如何?”
邹翊得了意:“看看,你们全要听是不是。”邹紫屏把自己面颊给他看:“三哥,快说出来我高兴高兴,我又为她挨了打!”
“你从小到大,为她少挨了打?”邹翊说过,又得意上来:“我就比你聪明。我一大早起来,先问那女魔头还在宫中没出来,只怕今天又要哭闹。我刚才是瘸着脚进门,父亲问我怎么了,我说骑马射箭摔了。骗过父亲没让我一同进宫,喊大哥去了。我正得意,进来才跳进来,母亲又说我。”
肩头被姐妹们打,叽叽喳喳:“快说,不要废话!”
“一早我不是去骑马射箭,再打听昨天夜里怎么了!我不出门骑马,怎么装拐了脚!才回来时,见一个人英俊过人,从咱们家门上出来。我说没见过京里有这号人,问门房,才知道是玄武军少帅,”再下一个注解:“就是不要女魔头的那一个!”
房里一片笑声。邹红屏喜笑颜开:“早知道是他来拜,我们打屏风后面看看去。”二姑娘邹兰屏拍手笑:“这可好了,要气死她了!她一气就嫁人多好,父亲说她嫁了人,就疼我们。”邹紫屏更是乐陶陶,来一句狂言:“把我的好亲事,先给她!”
邹夫人是笑骂:“混话!欠打!一巴掌打少了!这是姑娘们该说的话!”让儿女们到身边来,笑问儿子:“他生得怎么个英俊法?”
“嗯,我看上去,比南宫复和石明还要好!”邹翊再补充:“一脸正气,哈,对了,他脸上有正气,才不要那女魔头!”
“那是自然,自然有正气,才看出来她一身邪气!”邹夫人满面笑容,心中实在太喜欢,唤一声:“女儿们,”
“母亲,在呢。”三个姑娘也笑盈盈。
大家笑容对笑容,心中实在欢畅。邹夫人笑道:“这位萧少夫人应该来拜我的吧,等她来拜我,我赏她好东西,你们全来见一见。”
“我有宫中的好堆纱花儿给她,请她来品茶!”邹大姑娘笑靥如花。
“我有一块好衣料给她,好容易放着的,没让寿昌看到,让她做衣服穿出去,气死那个也罢。”这是邹二姑娘。
“我要天天请她来,天天请……”这是邹三姑娘,笑眉笑眼:“看到她,我就喜欢了,看到她,想到她丈夫不要寿昌只要她,我就更喜欢了。”
邹翊泼她们冷水:“别人要不赏,只有我们赏,父亲能答应?再说昨天府中起火的事,张守户推萧少帅所为,父亲说他才进京,不会就动这种手脚,依我看,这可说不好。”
母女们高涨的热情冷下来,不过还是对萧少帅夫妻神往。这样的人,不要寿昌的人,真了不起!
国舅爷此时在宫中,对着呜呜不停的外甥女儿正头疼。“寿昌,你是个好孩子,”一件东西飞过来,从国舅爷衣上擦过,落地上,摔得粉碎。
“呵呵,寿昌,要生气,只管砸东西出气就是,只是哭闹,就不要了。”邹国舅半点儿不生气。
寿昌郡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亏她哭了这几天,还能哭得出来,当然眼睛是红了:“不许他们进宫,以前答应我,不许他们进京的!他们进京里,不是人人知道我丢人,他不要我!”
他们在偏殿中,正殿里,宝座上的皇帝也头疼。他是个近五十岁的中年人,保养得当,有一张清秀面庞。听国舅劝了有一时,皇帝命他们:“过来。”寿昌郡主到了皇帝面前,哭声收敛许多,跪坐地上委委屈屈:“不是答应我,不许他们进京的。”
“那是随口哄你的话,怎么能不许。”皇帝温和地道:“你大了,要懂事才好,你这样,你母亲多担心,你闹一天,她就担心一天。来来,听我对你说,玄武军是外三军之一,我是一定要见的。再者说,你要杀的那个人,给宁王报了仇,你看在宁王的份上,不杀她也罢。真的稀罕,一个女子,倒杀了乌里合!”
寿昌郡主泪眼汪汪:“可他不要我,他羞辱我。再说他藏着个女子在军中,这是罪名不是?”皇帝微微笑,对她极尽耐心:“咱们没有这样的罪名,你才能在军中监军。你眼光不错,挑的人也不错,不过人家相不中你,这是他没福气,你气什么,再挑一个好的给你,满朝才俊,不是随你挑选。”
“我挑了,可挑的好的,人家有妻子。”寿昌郡主有了笑容。皇帝见她笑了,也笑得轻快些:“你相中了谁?”
寿昌郡主故意为难:“就是前科的状元,娶了张太妃侄孙女儿的那一个。”皇帝不放心上:“让他出妻,朕这就喊他来,告诉他。”
“那,还不如让萧少帅去妻,”寿昌郡主要的就是这句话。皇帝微微板脸:“不行!”再含笑:“你要多想想宁王,要是宁王还在,朕轻松许多。你小时候,宁王多疼你。”寿昌扁嘴,她记事中,宁王是教训她的。
后来,宁王一死,宫中没有能教训寿昌的人,寿昌郡主一日千里的放纵起来。皇帝同辈份的,还有一位长公主,长公主与皇帝、宁王是隔母的,见到寿昌郡主也不敢怎么说她,躲开她。
“来人,喊周状元来。”皇帝就要办这事,寿昌郡主大惊,叫一声:“不要!”不乐意地道:“我不喜欢他!”皇帝笑着夸她:“又懂事了,这去妻的事情,可不对!”寿昌郡主怎么会是懂事的人,她只喜欢萧护,见皇帝松口有去妻的话,就纠缠不休:“要去,只去萧少帅的妻子,把她去了,我就喜欢。”
想到少帅英俊的面貌,心中又酸又不平又不甘心,寿昌再次大哭:“不许他进宫,他进宫,我就去死!”
皇帝叹气:“痴儿,”他不能多听寿昌郡主大哭大闹,幸好有国舅在,示意邹国用:“到偏殿去劝她。”寿昌不肯走,把来扶她的宫女打了。宫女们无人敢去扶她,邹国用喝斥着,才把外甥女儿劝到偏殿去。
寿昌郡主更加的大哭起来:“要让他进宫,我就去死,我就去死!”皇帝摇头,唤一个太监过来:“朕心不快,今天不见人。”
另一侧偏殿里,大红锦帐,歪着陪女儿在宫中的江宁郡王妃。郡王妃年纪三十多,看上去和二十许人相仿。
听女儿哭声传来,郡王妃颦眉:“这孩子,”一个丫头过来,在她耳边道:“皇上说今天也不见人,”郡王妃眉底有一处明亮起来,再次颦眉说自己女儿:“这孩子闹的!”语气却轻柔起来。
从上午哭到下午,好不容易才不哭,皇帝命她御花园里去散心,不许再哭。寿昌郡主气冲冲出去,觉得所有人都不疼自己。皇帝为什么疼她,从记事起就这样,寿昌郡主早就习惯,从不多想。
就是想了,也是觉得先皇后疼自己。先皇后去世早,寿昌郡主早就不记得她长相。皇帝说郡主长得像先皇后,寿昌郡主觉得这算是个理由。
到了御花园,还是生气。在皇帝和母亲舅舅面前可以哭,离开他们就恨得咬牙。问自己丫头:“怎么能杀了那贱人?”丫头陪小心,怕回答得不好郡主要打自己:“家里没有人敢为您杀人的,郡王也不答应,要是皇上答应,”
寿昌郡主眼睛一亮:“是了,还是要皇上答应才行,我去看姑姑,让她帮我说话。”宫中侍卫有很多,随便去几个人杀人不就行了。
她就往贵妃宫中去,去贵妃宫中路上,遇到锦红亭上坐着几个人。寿昌郡主认得,却是几位公主。公主们也躲着她,这一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皇帝只疼寿昌一个。见她要过来,九公主忙道:“咱们散了吧,她现在脾气更不好,只怕惹气生。”
十二公主年纪小,只得十三岁,掩口笑道:“她相中的人不要她,听说携妻进京要封赏,只怕这几天就到了,看她哭就知道了。”
大家掩袖一笑,就要散开。
这一掩袖,寿昌郡主看在眼中,怒气冲天大步奔来,离开几步就喊:“给我站住!”公主们全肩头一抽,想想这一位从来就是如此,都当听不到的还要走,寿昌郡主奔过来,当先把九公主一推,怒道:“你们在笑我?”
九公主的宫女来挡,被寿昌郡主一个巴掌打倒在地,怒气冲冲问九公主:“你起的头笑我?”九公主是信妃的长女,信妃不算得宠,也不算冷落,又和贵妃十分好,在宫中也是傲气人一个。
就是公主遇到郡主,就傲气不起来。
因为早在几年前,皇帝说夜梦皇后,愁容不开。就到处找理由,赏赐国舅,给邹家升了几个人官职,赏给江宁郡王妃东西,这是先皇后同宗的姐妹,是邹国舅的亲姐姐。邹国舅,是过继到先皇后家的。
又有旨意,要封长相最像先皇后的寿昌郡主为安国公主,当时旨意上定的赏格大过一切公主。江宁郡王妃从来是个知进退的人,她辞了再辞,宫门泣拜,说从古到今,没有这样的赏赐,皇帝这才收回旨意,但是许多赏赐依然赏下来。
过年过节,寿昌郡主礼遇与公主一般,有时候,比所有公主还要高。公主们见她,和邹国舅家姑娘们见到寿昌一样,惹不得躲得起。
今天看样子,是躲不起。
九公主被一推几乎摔倒,当着人只打骂她一个,脸上下不来,对着寿昌美貌的脸蛋子看看,心想,你哪里长得像先皇后。
先皇后,九公主是见过的。那时候虽然年纪小,可见皇后,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六宫之主,这记忆就深刻得很。
江宁郡王妃有几分像先皇后才对,到了她女儿寿昌身上,像先皇后的地方就没有。寿昌,是像她的母亲江宁郡王妃。
还有几分,不像江宁郡王妃,说也奇怪,也不像江宁郡王。
“说呀,你不敢说,你心虚!”寿昌郡主手指着九公主鼻子骂。她从小到大没吃过亏,容貌,算得上倾城倾国;才能,没有,不过家里有是不是?宠爱,皇帝疼爱她过于诸公主们。在亲戚姐妹们面前,舅舅是国舅,是大帅,官大得不能再大,也是疼爱她过于自己的女儿们。
几时吃过亏?
就在萧护手上吃亏不小。
没吃过亏的人,最怕别人说自己,天天疑神疑鬼别人要说自己。她自己也知道和别人不好,知道别人只怕全笑话自己。
除去没嫁给萧护这一件,寿昌郡主没有什么可以让别人笑。草包没有什么好笑,又没有人指望郡主当赛诸葛。
这一件让人笑话的事,寿昌郡主自己知道要背一辈子,除非萧护去妻娶她。因此对着别人窃窃私语都要疑心,何况是这几个素日“嫉妒”自己的公主们?
嫉妒这词,当然也是寿昌郡主自己想的。
别人全是嫉妒她的。
九公主面色变了又变,才勉强回道:“并没有笑你,是……。”寿昌郡主并不满意,凶巴巴:“那你们笑什么!”又凶十二公主,她年纪最小,居高临下喝问:“你说!你不说,看我打你!”十二公主哇地一声被她吓哭:“我们没笑你,真的没笑你。”
十公主忍无可忍才变脸色,寿昌郡主就转向她,冷笑:“那就是你!走,”一把拖住十公主:“跟我见皇上,说你笑话我!给你配个挑脚汉,让你还笑我!”
十公主也哭了,配挑脚汉这话要是父皇真的答应,皇上金口玉言就不能再收回。
花丛中走出三个人来,是大成长公主带着两个丫头过。大成长公主是先去的前皇帝长女,是当时皇后所出,皇帝赐封号大成。
皇帝即位后,和宁王亲厚,对大成长公主也不错,不过长公主到底是个女子,又与皇帝隔母,就没有对宁王好。
但也算宫中敢说话的人
长公主生气地责备:“寿昌郡主!你怎么敢打公主?”宁王教训过寿昌,可他去了,以前的事寿昌不记得,最记得的,就是长公主这个老巫婆时常教训自己。老巫婆,是寿昌郡主背后对大成长公主的叫法。
正在气头上,越劝越狠的寿昌郡主脸色更难看,不忿地道:“你怎么看到我打她?”长公主冷冷一笑,到底是有城府的人,也不动怒,只是斥责:“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回话!来人,请江宁郡王妃来管教她的女儿,再对本宫赔礼!”
寿昌郡主火了,她知道她的母亲来,一定是会赔礼的。别人背后都说,江宁郡王妃是个最贤淑不过的人,从来和气,生下来寿昌这样的女儿,真是件稀罕事。要不是母女相像,肯定有人说寿昌不是江宁郡王妃所出。
“你凭什么管我!”寿昌郡主瞪眼睛:“我知道,你也笑话我,哼,你们都巴不得我不好!”长公主忍俊不禁,一笑:“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会巴不得你不好!”
寿昌郡主小嘴儿巴巴:“你没这样想吗?你敢说你没有……”
“寿昌!放肆!”
又来一个敢斥责寿昌郡主的人。永宁侯石明到了。
对于自己的这位小叔叔,大不了自己几岁,却是敢于教训自己的人。石明是江宁郡王的亲弟弟,也就是寿昌的亲叔叔。时常对自己这个只小几岁的侄女儿皱眉,嫌她不淑女。石明一到,寿昌郡主气势弱下来,原因无二,小叔叔敢打她。
打过父母亲不说什么,叔叔教训侄女儿,皇帝也不说话。
石明过来,先给长公主赔礼:“冲撞莫怪!”长公主微微笑:“我倒不怪,只是她这一年一年的脾气,怎么还不改改?永宁侯,你刚才没来,她还打公主呢。”石明大惊,也不管是打了哪一个公主,赶快对公主们跪下:“请公主恕罪,臣自教训于她。”
寿昌郡主在一旁瞪眼睛,哪一个敢说我打了你,小叔叔走以后咱们再算账!
石明最不能看的,就是寿昌的恃宠欺人。永宁侯起身,回手从仆从手中夺过马鞭子,寿昌郡主拔腿就跑。
后面有人喝住:“等我家去候着你!还不站住!”
长公主笑容加深,不走,就看着。公主们也面有喜色,也知道永宁侯能管住寿昌郡主,可不会有人好生生去找永宁侯告状。要知道,让寿昌郡主知道是找永宁侯告状,她找后帐也一样厉害!
今天长公主作主,公主们大开眼界。总算见到寿昌郡主挨打,都互相握着手也等着看。十一公主今年十四岁,却是个能避事的人。她想一想,看寿昌郡主挨打固然喜欢一时,过后她说看到她丢人,这位郡主敢踹各宫的门去骂。
十一公主使眼色,咱们走吧。九公主、十公主、十二公主都不走。十一公主自己走了。
寿昌郡主果然老实,一步一蹭退回来,忽然大哭:“她们全笑我!小叔叔不给寿昌作主!”这种撒娇要见到皇帝、国舅才管用,对石明不起作用。石明很生气,骂道:“家里没有一个姑娘敢像你这样!哥哥不管你,嫂嫂惯着你,我再不管,你就快上天!”喝命:“跪下!”
“你敢打我,”寿昌郡主恼得不行。
面上挨了一巴掌,石明骂:“我不该吗!”再喝道:“跪下!”寿昌郡主珠泪滚滚跪下,掀眼色看到大成长公主笑容满面,公主们笑容可掬,咬牙把她们全记心里。
石明拎着鞭子,对于天天惹事还不算,拿冲撞长公主和公主们不当一回事的侄女儿,他一见到就气不打一处来,有意羞辱她。命她:“双手伏地。”
十二公主见寿昌郡主好似一匹马伏在地上,笑容更多。全看在寿昌郡主眼中,郡主咬牙,全看在永宁侯眼中。
一鞭子打在寿昌郡主身上,石明骂道:“以后改不改!”
“改,呜……”
又是一鞭子,石明再骂:“我走了,你找不找人事情?”
“不找,呜…。”
公主们心花怒放,觉得差不多了,正要为寿昌郡主说话,大成长公主笑道:“论理儿,也该多教训,该说亲事了,不打过来,嫁到婆家不好,还能叔叔跟过去教训?”石明接着再抽!
抽了有近十鞭子,寿昌再次上气不接下气的哭。邹国用远远来到:“永宁侯,住手!”寿昌郡主的丫头见势不妙去找国舅。郡主挨打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可郡主挨打过后,要拿丫头出气。让郡主拿公主出气,出过气丫头就轻松了。
国舅爷是快步而来,见到外甥女儿挨打他心疼,就急切喊了一大声。石明更恼,我教训自己侄女儿,你和我火什么火!
用力狠打了几鞭子,打得寿昌郡主娘呀的乱叫,在地上乱爬。见舅舅来,扑到他怀里泪如雨下:“叔叔打我。”
手揪住国舅胡子扯。
邹国用生气了,主要是打得太狼狈。他护住外甥女儿在手臂中,对她揪痛自己胡子也能忍耐,对石明不能忍耐,沉下脸:“永宁侯,你这算什么!”
“国舅!”石明比他火气还大:“我教训自家侄女,我是他亲叔叔,你国舅管不着!”大成长公主笑眯眯:“是呀,叔叔比舅舅亲。”
公主们这才觉得惹事上来,不敢看国舅和永宁侯争吵,散去了。
邹国舅气堵在心里,可长公主话说得也对。外甥女儿在手臂中颤抖着,邹国用心疼她,就只能对石明放缓声气:“教训应当,你别当着人打。好歹她是我的外甥女儿,我一手指头没碰过她,你看我面上回去教训可好?”
“舅舅,”寿昌跺脚。邹国用忙拍拍她肩头,对石明低声下气:“你也教训过了,这事就过去吧。皇上才还问她哭得好不好,永宁侯,你把她打这么狠,怎么见皇上?”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对着十几岁的少年赔话。石明本来不再生气,听到皇上出来,又愤怒:“全是嫂嫂和你娇惯,仗着先皇后恩泽,把寿昌惯坏!”把手中鞭子往后一扔:“走,我和你去见皇上!”
长公主笑吟吟:“我也正要去。”
皇帝殿外,寿昌郡主放声大哭,才哭一声,石明低声骂:“回去和你算账!”寿昌郡主马上不哭,改成抹眼泪儿的进去。皇上一见皱眉,见她衣衫凌乱,又疑惑:“你摔到了?”这天冷衣厚,打几鞭子看不到衣内伤痕,只见外衣上花纹毁坏,好似摔跤过。
“我,”寿昌郡主一开口,就更委屈,跪下来就哭。石明跪下来:“回皇上,是臣见到寿昌顶撞长公主,还打公主,臣教训了她。”
皇上皱眉对石明,再看看小脸儿哭花的寿昌郡主,半天才道:“卿,真是的,好容易国舅才哄好她,朕让她御花园中去玩耍,早知道遇到你,不如不去。”石明还要回话,皇上不理他的神气,问长公主:“好好的,冲撞你?”
大成长公主回话:“见到寿昌郡主打骂拉扯公主,我喝住她,她反来顶撞!”皇上不以为然的神气:“哦,打公主?寿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过,永宁侯,”皇上对石明没好脸色:“你知道朕疼爱她,怎么还敢打!”
石明硬碰硬顶回来:“回皇上,不教要成纨绔!”
皇上噎了一下,明显动气,冷笑道:“你是说朕把她养成了纨绔?”石明叩头:“臣不敢,臣身为寿昌郡主亲叔叔,见到了,不敢不管!”
江宁郡王妃睡着了,这才醒来,听丫头对自己解释外面的事,急忙出来跪下:“皇上,叔叔教训她是对的,”再去给长公主赔礼:“全是我养女不教。”长公主淡淡的笑:“我为着你,见到她公然打骂公主,不能不说她。”
皇帝无话可说,江宁郡王妃总是得体贤淑。他就再骂石明几句:“你以后少打!”让石明出去。对长公主淡淡,长公主也出来了。江宁郡王妃问明当时哪几位公主在,亲自上门去赔礼。信妃等公主们的母亲全唯唯诺诺,等她一走,就在背后骂:“你赔礼有什么用,你那女儿只怕又来生事情!”
石明出来也不难过,见大雪皑皑,更若昙花世界。对跟的人道:“去一个告诉大哥,寿昌又惹事了,我教训她几鞭子,只怕她还不安生,让大哥接她回家,好好教训!再,晚上我不在家吃饭。”
他打听萧护下处,来寻萧护。昨天见到萧少帅人物倜傥,苏云鹤谈吐脱俗,又知道昨天萧家鞭炮爆炸,石明想应该去看看,把这表兄弟约出来用个晚饭。
大事可成!
不巧萧护不在,他忙着拜客。苏云鹤在,见到石明大喜,和石明出来,找一个上等的酒楼,要了一个雅间,两个人高谈阔论起来。
难免问到昨天,石明看似随随便便地问:“昨天是怎么回事?”苏云鹤虽然和石明投机,没有交真心以前,还是不会弄错。张口就回答出来:“你说昨天?把我吓着了!表哥说路上赶路辛苦,你不知道我表哥,他赶路像风!说烫热酒喝几杯去乏,到了京里不是,天子脚下理当安心。有酒睡得正熟,就听见嘭一声,我醒了,还以为摔床下面。奴才们过来,把我一背,就走了。这才看到院子里起火,然后我们到了外面。”
抹冷汗:“幸好走得快。”
“哦?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真的是鞭炮?”石明疑惑。
苏云鹤推得干干净净:“鞭炮嘛,也的确是有。是先倒了烛火,还是鞭炮包得不对自己炸,我睡觉呢,没看到。我也奇怪这事,等我研究研究,弄明白了告诉你。”石明一笑,知道他有精明,反而更喜欢。
“听说张府和国舅府也鞭炮炸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苏云鹤也反过来问石明。石明让他茶,回答得笑容可掬:“和你们府中一样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对方有趣,就慢慢的谈起来。石明出身京中的大家,姐姐石氏是当朝贵妃,阅书无数。而苏云鹤出自五舅老爷这种谈吐诙谐的人,家中藏书也不少。先从爱看的书说起,见解相仿;再说书画,又同时爱那几家;再到金石铜鼎,竟然又一致。
不住的大笑,不住投契。石明觉得机会到了,正要开口问:“你家表哥喜欢的是什么?”听外面忽然一静。
他们呆的是京中有名的一处酒楼,有说书、唱小曲儿的,加上客人,人不会少。小二们是练就的功夫,门口一嗓子:“老客楼上请!”可以声传十里。
喧闹,不奇怪。可突然的一静。而且是抽刀断水般的一静,一瞬间北风不再,大雪骤停!就像是街上行人也忽然不见一般。
忽然就鸦雀无声!死寂寂般的万物皆沉下来。
石明本能脸一沉,才要问人:“出了什么事?”苏云鹤是个好奇的,走到帘子旁对外一看,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只是对石明招手。
让他快来看,
石明就走过去,一看之下,也直呆呆的不动。
外面还是刚才的热闹,每桌都坐的有人,酒开着,菜飘香。但酒客们住筷,说书先生闭嘴,小娘抱着琵琶愣住,小二张大嘴合不拢。
多了一个人!
只为着这一个人出现!
那个人,已经走到酒楼中。酒楼内部是四面围起的栏杆,中间是一楼大厅,在二楼往下看动静,就没遮拦。
见他,还是少年!
看年纪,和石明、苏云鹤差不多大。
一身白衣,用白衣胜雪来形容,亵渎他的白衣。应该说他的白衣,天底下最晶莹的雪也比不上。再加上他的气质,明明是走在最热闹的人群中。却仿佛闲步于明月生出的海上,白云层层的空中。
出群般的高洁。
石明和苏云鹤一起看呆住!
这是谁?
见他缓步往二楼上走,看似慢却没几步就似到了楼上。手中握着一把剑,剑身乌黑古雅。他胸有成竹走到一桌客人门外,剑身挑起雅间帘子,只说了一句话:“居大海?”居大海就坐在石明这间对面,见是一个眨巴着眼睛的大汉,哈哈起身笑:“是我!是哪位朋友?”
才一抱拳,见少年出掌如电,快得起掌,出掌,掌心外吐全看得清清楚楚,但一闪,就到居大海胸前。
他一路行来,震撼住多少人眼睛。人人在心中要用白雪,高山,青鹤来形容他,这一掌却势如毒蛇。
拍在居大海胸前。
居大海一声没哼,头一垂,身子软软还半站着,慢慢往下倒时,少年转身,往楼下走。他走下楼梯,居大海身子才往前一扑,重重摔在地上!
“杀人了,别让他走了!”居大海同席的人才醒过来。楼上乱成一团,有人奔跑,有人嘶喊…。石明的仆从们抽出长剑,护卫在包间内。石明发脾气:“追那个人,不必管我!”
那人已经远去了,只有门帘子在楼下北风中,一晃,再一晃!
这时才想起来,竟然没有人看到他的脸。他的气质太吸引人,全看他衣服步态,没有人记起来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似乎也很好,是凤眼还是圆眸?是直鼻,还是琼玉般?全记不起来。
苏云鹤激动不已,指手划脚地评:“这是江湖上的功夫,这一定是走江湖的人寻仇的。”石明摇头,居大海是张守户的心腹,是你表哥萧护的对头。本来疑心苏云鹤,但见他状若癫狂:“可叹我没能认识他,要再见到他,一定请他喝三杯。”
没多久,衙役们过来,这是老酒楼,人缘儿好,有人还坐着不走。石明不愿意走,也坐着。又片刻,有骂骂咧咧声北风中传来:“是谁杀了居将军!”石明闻言心中一动,走到楼栏处往下看,见来的果然是张守户帐下另一员大将田刚乾。
北风中,又多了一个人。那白衣少年,好似眼睛一眨,他就来了。眼睛再一眨,他就走了。田刚乾才下马,见少年出来的古怪,定定地看着他,手按佩剑上:“你是谁?”
“就是他杀了居将军!”楼上有人大喊。
田刚乾拔剑,见人影子一闪而过,他也在马上软软的倒下来。苏云鹤在楼上拍石明:“看看,游侠风范。”石明冷冷道:“他杀的人,全是金虎军张大帅的爱将。”苏云鹤愕然,指出去的手臂慢慢放下来。
苏大公子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张守户和表哥不对盘。
疑惑地对少年看,见他出剑连鞘如风,旋风般杀出多远,但没有再伤人。他甚至没有拔剑。可见他杀的这两个人,是有备而来。
街上灯火明,却更乱了。
萧护还不知道这事,他才进家门。慧娘给他解去外衣,抖去衣上雪,亲手送到烘笼上去。回来送上热茶,在萧护面前端端正正跪下来。
“你又干了什么?”萧护惬意地伸长腿,房中温暖,十三的柔顺,让少帅舒服的眯一眯眼。今天拜客心情不错,该见的都见到,少帅就和气可亲:“让我猜猜,偷出去买吃的?”慧娘吃吃的笑:“不是。”
“那就是,逛咱们说的那些好地方去了?”萧护微笑:“起来吧,不必跪着。父亲走时交待你要听我的,我知道你当耳旁风。还得我教导你才行。”
慧娘嘟嘴:“不是!父亲交待我的,怎么敢不听。”她依然跪着眼睛亮晶晶,略提嗓音:“夫君大人,十三请战!”
“哈哈,”萧护乐不可支:“眼前无仗可打。”慧娘扯他衣角:“有,你不肯告诉我。”她扳着手指头说起来:“昨夜你来我来的,还有伍家哥哥们,全在京里对不对,在哪里?难道在狱里?将军们来的不少吧?我没偷看你的公文,就是猜的。以前你见天儿嘴里要提起将军们,这一路子都不提。还有,你急着赶路,是为什么?再者来,咱们昨天进京,今天一天你出门拜客,在京中的姚将军、王将军、鲁将军都没来。”
萧护又笑一笑,慧娘觑着他面色是自己说对了,再摇头晃脑:“鲁将军不来也罢了,姚将军王将军怎么会不来。”她跪直了,双手抱拳:“少帅,十三也中用呢,咱们来的人少不是吗?请少帅应允,十三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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