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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温度被调高了一些,贺茵躺在沙发上,身子微微蜷缩着,像是猫咪一般把自己保护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沈烁熙。
因为工作习惯,沈烁熙将睡衣换了,一身白色素雅的套裙,她看出贺茵的紧张,微微一笑,放下遥控器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很紧张?”
沈医生的声音很柔很柔,表情也是无尽的温柔,这多少抚平了贺茵内心的不安,她咬着唇不吭声。沈烁熙揉了揉她的发,“不会痛,也不会难过,只是睡一觉。”
贺茵“嗯”了一声,手抓住沙发的两侧,沈烁熙见安慰不见效,她挑了挑眉毛:“好啦,贺总别这么紧张了,摆出这副姿势,不知道的人以为我在欺负人。”
……
贺茵一下子坐了起来,她又气又笑的看着沈烁熙:“我都紧张成这样了,你不赶紧的,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沈烁熙瞥了她一眼,“你急什么?做任何事情都是要讲究氛围的,不要失了美感。”
贺总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恶狠狠的瞪着沈烁熙,她就不知道这个死医生是哪儿来的这么多歪理邪说,有些禁欲的,有些邪恶的,偏偏让人无法辩驳。
沈烁熙仔细观察着贺茵,看她情绪放缓一些,她走到橱窗前摆弄着钟表。
这钟表在现在并不常见,是那种老式的摆钟,看起来像是红木的,但看质地又不是,沈烁熙轻轻的用毛巾擦拭着,半响,她把摆钟端到了离贺茵很近的地方,“好看吗?”
沈医生柔声问,贺茵看了一眼摆钟,“还行,这是古董?”其实贺茵的内心早就抓狂了,说好的催眠呢?沈医生到底是在磨蹭什么?不应该“一二三四五六……倒下么?”怎么跟她讨论上古董了?
沈烁熙自是看出贺茵的急切,她淡淡的笑:“这是我花了大价钱拍卖下来的,有些年头了,可以追溯到顺治年间,人说古董都是有灵气的,贺总要不要感受一下?”
“怎么说的这么邪乎?”贺茵扯了扯自己的睡衣,感觉有点冷飕飕的。沈烁熙注视着她,贺茵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倒是把手放到了摆钟上,“嗯,是好料子。”
沈烁熙轻声说:“这几百年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它都永恒的摆动着,有时候,人心尚且不如。”
沈烁熙的话让贺茵微微的*,她的手轻抚着摆钟,感受着它一下又一下的摆动。
沈烁熙看着贺茵,眉眼间都是温柔:“你看,它的摆动很有规律。”
贺茵点头,认真的感受:“是啊,的确有规律,很特别呢,是你调整的吗?十下,九下,八下……二下。”
数到二时,贺茵的眼神已经有些迷茫,沈烁熙倒是如常:“再看看上面是几点了。”
贺茵怔怔的忘了过去,喃喃低语:“一。”
也不知是什么感觉,贺茵只感觉自己嵌入了如棉垛一般的大床,她的身体似乎在一瞬间变小,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她茫然的看着周遭的一切,白色的菊花凄凉的飘落一地,到处都是哀乐与人们的哭泣声,而她跪在地上,面前是紫黑色的硕大的棺木。
沈烁熙仔细看着贺茵的表情,往往人在被催眠第一时间进入的场景都是印象最深刻的,果然不出她所预料,在贺茵心中,最痛的便也是最难忘的。
“你在哪里?”
沈烁熙的话平静淡然,贺茵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微微的歪动,“在……葬礼上……”
“是谁的葬礼?”
“妈……妈妈的……”话语间,一滴冰凉的泪落入贺茵的黑发间。
沈烁熙看到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并不想勾起她过多的痛苦,“你看看周围都有谁。”
贺茵的唇翕动着:“爸爸……还有,还有……”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那个女人……”
这话倒是出乎沈烁熙的预料,那个女人自然是她现在的后妈,原来从最开始贺茵就知道她父亲的情人,并不是随后搬入家中才认识。
“现在你们要去哪儿?”
“爸爸……爸爸带我回家……”
“周围还有别人么?”
“没……没有……”
沈烁熙点了点头,看来贺茵的父亲与母亲并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爸爸在干什么?”
“爸爸……他很……痛苦……喝酒……喝了很多……”贺茵一下子咬住了唇,表情痛苦极了。
沈烁熙在本上飞速的记录着,继续说:“现在有人在敲门,你去看看是谁?”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想要见到的往往是最重要的人。
贺茵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就连一直揪着沙发的手也跟着放开,“姐……姐姐……”
沈烁熙的心猛地一跳,姐姐?难不成是贺颖?如果真的是贺颖,为什么贺茵会有这样的表现?她们不是一向势不两立的么?
“姐姐来找你做什么?”沈烁熙的提问还在继续,只是相比起贺茵的眉头舒展,她的秀眉反而簇在了一起。
贺茵的表情很柔和,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儿,“她……她带来好多玩具……陪着我……陪着我……”
沈烁熙没有继续询问,她仔细盯着贺茵的脸,这种开心的表情,即使是对她贺茵也很受流露,又是在催眠的情况下,一定不会是假的,这么说她很早就跟贺颖认识了。
贺茵一直嘴角微扬的在笑,沈烁熙不想打断她的美好回忆,可一个人长时间沉浸在催眠的氛围中并不是好事,她叹了口气,缓缓的说:“现在姐姐离开了……你转身,送她走。”
贺茵的眉毛动了动。
沈烁熙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你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灯。”
这话来自于沈医生大胆的猜想,她知道对于贺茵来说很是残忍,但又不得不进展下去,“周围很黑很黑……”
贺茵的身子一下子蜷成了一团,她甚至举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听见了什么?”
“笑……笑声……”
“谁的笑声?”
“爸爸……那个女人……还有……还有贺颖……”
贺茵的称呼明显有了变化,她的表情也开始变得痛苦起来,“下……下雨了……”
沈烁熙在速写本上快速的写着雨,在催眠的环境中,天气往往能够代表一个人的心情。而贺茵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很有可能是每当这种“合家欢乐”的时候,她都会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
“你现在从屋子里打开门走出去。”
“出去了……”
“你看到了什么?”
“酒……地上都是酒……爸爸喝了好多酒……血……还有很多血……”贺茵的身体开始不可抑止的颤抖,那是经受极大惊吓的人才会有的。
贺茵并不是第一次提到“酒”,沈烁熙在“血”上面打了个一个问号,她紧紧的盯着贺茵的脸,“他做了什么?”
一定是贺茵的父亲做了什么她才会如此的害怕,贺茵的眼皮开始快速的眨动,两手抱在一起,“不……不要……痛……”
听到这话,沈烁熙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句话勾起了她最极端最黑暗的猜测,“你怎么了?”
“救……救我……姐姐来了……不……不要……姐姐……放……”
贺茵的身体猛地收缩,像是痉挛一样不停的颤抖,沈烁熙知道她痛苦,但已经进展在关键时刻,如果再这个时候停止必然会前功尽弃,“姐姐怎么了?”
贺茵的身体像是虾米一样蜷成一团,她的脑袋像是神经质一样摇头,两手打摆子般想要抱住自己的头又抱不住,沈烁熙快速走到她身边,快速说:“贺茵,你听我说,现在我从一数到十,你立即醒来。”
“一,二、三……”沈烁熙快速的数着,拿着本子的手开始颤抖。贺茵现如今的情况她从未见过,但却听过老师说过,这结果让她心惊。
贺茵的身体已经完全失控,在沈烁熙没有继续往下数之际,她猛地睁开眼睛,一双布满血丝像是被鲜血刺红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沈烁熙,胸口剧烈的起伏,泪痕未干,整个人犹如墓穴中爬出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