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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的这段时日,许清凝没有闲着,反而比以前更加忙碌,她让暗影卫先去搜集宫里宫外的消息,自己再仔细分析。
这天半夜,宁安见许清凝房间里还亮着光,心知还没睡下,她已经好几天这样熬夜了。
待走近后看见,她独坐在窗边的影子随光曳动。
他敲了下门,问:“郡主还没歇息吗?”
许清凝捏了下眉心,刚刚才将手里头的密信看完,浑然忘了时辰。
她随意披了件外衣搭在身上,“宁安,你进来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春寒陡峭,许清凝坐在烛台下,光影半明半昧,披着的水红色袄衣衬得她脸色苍白,露出的那截手腕细瘦不堪,稍微用力就能折断。
宁安看了她一眼,心头跳了下,似乎害怕什么很快就避开了,只盯着旁边桌上的烛火。
“郡主找我何事?”
许清凝调查过了,皇帝在苏相行刺一事后,心生忧恐,打算设立锦衣卫。
这批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相当于他的亲信,不归其余任何人管,还可自行抓捕官员刑讯。
如果许清凝决定推翻皇帝的话,必然要先在他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想来想去,宁安是最合适的。
这些时日,许清凝看在眼里,宁安成长的速度很快,他精通药理,还擅长刀剑。
她不能继续把他当作那个被狗链拴着的孩子了,他理当去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宁安,我打算让你进锦衣卫。”
宁安闻言,双眼惊恐万分,嘴角都在发颤,“郡主,你……要赶我走吗?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我不是赶你走。”许清凝叹息一声,直言道:“我需要一个人当我在皇帝身边的耳目。”
她加了句,“当然,锦衣卫机构非常凶险,里面的人头顶都悬着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
宁安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是你需要我去做的事,我去就是了。”
他只是不想离开她……
许清凝望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不,他个子已经比她高了些。
宁安便如初春冒尖的新笋,以迅雷之势蓬勃生长,不能再是她的小跟班了。
只是,前段时间她还说要带他去江南小镇,今日却要他当锦衣卫,她这样的人实在言而无信,就是个骗子。
许清凝垂下眼眸,“你可以拒绝的。”
宁安望着她低垂的眉眼,清艳宛然,一如寒山桃李,“我是你救出来的,只要你需要我,你放心,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会为你做到的。”
“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许清凝不知该怎么说,她看了宁安几眼,欲言又止。
从她决定回来,就必然会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她自己都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咳咳……”许清凝大抵是受了寒,忍不住咳嗽起来,披着的外衣因抖动而滑落在地。
她里面只穿了件素白色的单衣,隐约可见精瘦的锁骨。
宁安捡起外衣给许清凝披好,无意触碰到她的肩膀,才发现她这些天瘦了许多,她本就纤瘦,如今更是只剩副皮骨了。
他劝道:“郡主,你该睡了。”
“嗯,是该睡了,明日我还得早点起身去趟东宫。”
……
翌日,东宫。
许清凝下了马车后,就站在门口,没有立刻上前。
平日里,齐穆不喜社交宴会,但他毕竟是太子,东宫自然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可如今许清凝瞧着,除了那层层把守的侍卫,再无旁人进出,门前竟有几分冷落,蹲着的两座石狮子也落了层灰。
宁安低声对她说:“这几日,外面到处有消息说,皇帝打算废太子另立储君了。”
许清凝摇头:“他现在不会废太子的。”
宁安:“郡主为何如此笃定?”
许清凝:“除了太子之外,成年的皇子,也就三皇子和四皇子了。三皇子是个疯的,四皇子病殃殃路都走不稳,剩下的皇子们年岁太幼,也没个特别聪颖的。”
“算来算去,也就只剩下太子殿下了。”
许清凝让宁安在车上等着,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她想了这么多天,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推齐穆登基,等他成为新帝,以他对苏湄雪的情意,定是能赦免苏府的罪名。
看守的侍卫拦住了她,“你干什么的?”
许清凝掏出皇帝赏赐的金牌,“我前来拜访太子殿下。”
侍卫认得这枚免死金牌,心知此人身份不凡,“皇上已经下令禁了太子的足。”
许清凝:“皇上禁了太子的足,又没说不让人进去探望。我与太子是好友,你不让我进去,便是得罪了太子,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想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个理……”
“那你进去吧!”
东宫大门打开,许清凝走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股浓郁扑鼻的酒味,地上还滚了好几个空酒坛子,碎的碎、破的破。
许清凝不必猜,就知道齐穆在酗酒,可酗酒有什么用呢?
无非是破罐子破摔,做出一副哀怨的样子给自己看,还不如赶紧站起来去弥补。
许清凝走到房间门口,往里面看了眼,见书桌下躺着一个人。
他手里拿着坛没喝完的酒,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开来,衣服也好几天没换了,颓废潦倒,完全看不出是个太子。
许清凝抬脚进去,“殿下,我来见你了。”
齐穆听到女子的声音,差点以为是苏湄雪来了,他忙从地上爬起来,待看清楚后才发现不是,眸光瞬间黯淡下去。
她和苏湄雪一点都不像。
“怎么是你来了?”
许清凝:“不是我,还能是谁呢?你想见到的苏小姐,已经被流放到了他乡。”
齐穆满脸都是沮丧,继续喝了口酒。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许清凝勾唇:“因为我想知道,这天底下除我之外,还有没有第二个人想救苏湄雪回来的?”
齐穆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清凝,他瞪大了眼睛,言语变得激动起来,“你说你想救她?”
许清凝:“是啊。”
齐穆盯着她的脸,过了许久,却发出两声自嘲苦笑。
他摇了摇头。
“你救不了的,我也救不了……”
许清凝最厌烦这种窝囊的人,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救不了?
“殿下,你试过吗?”
“我怎么没试过?”齐穆将酒坛子摔在地上,“我在父皇面前跪了一天,可是有什么用呢?我救不了苏府,我也救不了雪儿。”
许清凝心想,皇帝已经下旨将苏府满门抄斩了,求情当然没用。
她试着引导他:“既然跪求无用,为什么不用别的方式呢?”
齐穆:“还有什么方式?”
许清凝冷冰冰吐出四个字:“取而代之。”
齐穆头脑一懵,“什么……”
许清凝走了几步,解释道:“我听闻,皇上近日来龙体有恙,五日不曾上朝,或许是染了什么重疾,这对殿下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齐穆本就是个聪慧的人,他听明白了许清凝的话,“你的意思是让我逼宫篡位?”
许清凝算是默认了,点了点头。
齐穆心里像是被重锤猛砸了下,他不敢相信许清凝能说出这样的话,赶紧看了看周围,庆幸没有人偷听。
这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去,他和许清凝都得死。
“不,这不行!”
许清凝挑了下眉,“为什么?”
齐穆:“我不过是为苏相求情,就已经被禁足在东宫了,哪能逼宫篡位?我若是做了,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他是我的父皇,我不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
他摆摆手,后退了几步,蹲在角落里。
许清凝瞧着齐穆,脸色越来越冷下去,心也跟着沉下去了,她知道自己找错了人。
齐穆背对着她,说:“你与雪儿是好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全当你今日什么话都没说过,你日后也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了。”
许清凝看明白了,齐穆就是个贪生怕死、虚仁假意之辈。
“呵,你根本配不上雪儿。”
她别的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
马车里,宁安问许清凝:“郡主,你和太子聊得如何?”
许清凝脸色沉郁,细细想了很久。
今日起,她不会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她只相信她自己。
太子是个窝囊废物,皇位人人都可坐得,凭什么她不行?
“他不敢做的事,我来做;他不敢杀的人,我来杀;他不敢争的权,我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