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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封王和凌王借道西向伽罗关,大渊明面上没反对,如东道主般热情地准备着迎接的事情。可实际上,他们想要顺利地经过现已被大渊占领的城池地域,用脚趾头想都不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大大小小的路障和小麻烦来看,大渊不准备跟他们大打出手却也不会让他们好过。这些突然事件的发生,当权者心中早就有数,可手下的士兵们却不这么想,还以为大渊故意跟他们过不去,而他们大军的首领却像个受气包般承受起了,这点让众人心中极不畅快。
士兵们心中怎么想,两位高高在上的人是没法顾及了,就在桐封王和凌王的军队从北、东不同方向逼近伽罗关时,星池那边送来了国书。
鸣锣山,大山绵连环绕,山势高大险峻,就一山之隔的地方便是曾经星池和天诀的国界——伽罗关。大军在五十里开外的原野上安营扎寨,百里外的东方明溪镇,凌王的铩羽骑就雄踞在镇子外。
“什么?楚帝邀王爷问剑山一叙?”桐封王军营大帐内,虎贲骑的将士们个个神情激愤,恨声道:“就是场鸿门宴,王爷前往不能去!”
“楚帝的性子阴沉难以捉摸,属下看只怕不是王爷一人收到此‘请帖’。”以国书之礼下的请帖,怎么会是小事?这位从前楚帝在三国无人可闻,若非星池乱起世人怕是不知道天族预言中久久猜不到身份的五帝星中最神秘的人物会是他。在军中素有谋士诡辩之才之称的刘斐沉思而言,神情比众人的激动愤慨多了份凝重。
“老刘,你的意思是其他人都有?”有人马上回味出刘斐话中的意思,若有所思地问道。
感情不是他们王爷一个人有啊,其他人譬如帝月摄政王赫连烬,大渊鱼璇玑和凌王也该有这样一份沉重的请帖。
“这个楚帝到底想干什么?把其他四位帝星都邀请去赴宴,就不怕在其他人的联合下被杀?”
“说不定他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就是想在宴会上一举杀了其他四位帝星雄霸天下!”
“……”各种揣测之音在大帐中响起,主座上的人沉静得像是初春融了冰的春水不见半分涟漪波纹。
“王爷,您是怎么打算的?”巽风双手抱剑站在司空珏身边,眼底分明写满了挣扎和纠结。
楚帝此举明显就是在逼除他之外的四位帝星前往问剑山,若不去会被认为是怯弱胆小之辈名声上会受不小的损害,去了又怕楚帝暗中安排了什么刺杀。这四人都是一方霸主,若有谁不幸殒命,其身后的大军便将群龙无首。宴会上会发生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切地说清楚,可被传消失的襄惠帝定然会出现。王爷和凌王都没有自立为皇,照理说还是天诀的臣子,帝王有难他们不得不前去营救。
一只利刃难挡,可一群散沙却是很好处置。楚帝打的算盘不可谓不精。于公于私,他们都必须去一趟,哪怕真是刀山火海。
头上一尊镂空的白萼冠,如玉面庞上谦谦温和,那双浅棕色的凤眸里没有部下们表现出来的各种情绪,有的只是淡然,远离尘世看破一切的孤暗。月白的广袖长袍着身,他忽然起身拿起桌案上被翻开的国书细细看了一遍。眸子宛如狡狐般阖上,一撇一动间流窜出不输女子般动人的风采,看得大帐内的老爷们眼睛都快发直了。
知道桐封王长得美,做部下也做了多年,可对王爷的美他们还真是没有免疫力。如此美人,怎生成了男子?有的人在心头暗暗嘀咕,头埋得很低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发现。帐外的风吹来,吹鼓起他袖管掀起衣袂,迎上他温暖又淡漠的神情,翩翩佳公子在眼前也会自惭形秽。
“巽风,回楚帝来使,就说本王会准时赴宴。”琅华相撞般的琉璃之音骤然响起帐内,他负手望了眼大帐中的下属们恍若无事般吩咐:“该如何就如何。”
该如何就如何?可他们到底该如何?众人心中冒着大大的疑问,可看他不愿说破的样子只好面面厮觑选择不开口。
司空珏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神情收在眼底,什么也没说便踱步到帐外。
似近似远,天边高山层叠,绵绵望去看不见尽头。一轮火红的落日似不肯就此离开,攀着山头不愿坠落。飞鸟横渡,群山里野兽嘶鸣,稍去了暑气的风吹拂过这方广袤的土地,夜已经赶着不快不慢的步子来了。
伽罗关一带多崇山峻岭山势绵延不绝,下靠蛮荒野林,左乃简水谷狭长山谷深林,就算往北走也只有几段稍微平整的路。过了芙蓉城继续往北便是云雾山和三国乃至整个殒荒大陆都无人敢轻易涉足的宽广无知的神秘地域。
问剑山在伽罗关众多山峰中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在诸国未统的千百年间隙中,江湖人慕山峰秀颀,以其地势险要复杂为据,曾先后在这些地方建立了不少势力。问剑山的闻名在于问剑二字,若道渊源,则要追溯到殒荒十八国时期名动一时的江湖铸剑世家叶家的兴衰。
司空珏自幼就博览群书,涉猎广泛。对问剑山他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只是在书本见看过相关的描述,也不知真实如何。趁夜色未到,那一抹月白遁入混色中,紧跟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亦跟着追上去。
鸣锣山主峰在众多山峰中相对较高的,由于前方的地势较开阔,西边落日还未落到地平线下,视线较为柔和。司空珏提着真气一路飞驰到山顶,站在视野明朗的断崖处观看着问剑山的位置。暮色纯纯,黄昏时候的山林没有日中时的酷热,显得非常凉爽,山风狂肆地吹动,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于高处瞭望,只见诸峰秀丽参差不齐,期间有一山,半山宛如被利刃劈开,从山脚到山顶一面绝壁,那光滑的山壁就算是善于攀岩的猿猴也没法攀登上去。
山上渐渐起雾,高高山顶上奇异地开着什么花儿,太远看不清楚,却能看见是一片雪白的颜色。隐约中,似有红墙碧瓦的亭台嵌于青山百花中,犹如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
夜色侵袭,天地暗沉,问剑山上亮起灯盏两三,幽幽凄凄恍若幽冥之路般诡异。他眸色微沉,转头看向问剑山四周。其山正前有伽罗关巍峨,侧后以扇面之弧张开一片,一团团单独而起的星光火点盘踞,分明是与伽罗关对峙之态。
他倒吸口气,原来万俟楚打的是这个主意!
问剑山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站在山顶上,能把此次汇聚的几方势力的动向看得清清楚楚。此宴,绝非鸿门宴那么简单!
三日后,问剑山一聚!
他拧着眉头沉重思量起来,若他在问剑山有什么意外,虎贲骑十万人怎么办?
“出来!”枯枝被拗断的声音钻入耳朵中,虽极细微却难逃敏锐的听觉。司空珏扬手甩出一袖劲风劈去,窥见黑暗中那娇小的身影踉跄而出时,他脸色难得地显得难看起来。“清荷,你怎么在这里?”
此次南下他特意安排她留在炎京的,没想到她竟跟来了,那她呢?
“王爷,清荷自知有罪。”夜色还未深不见底,她发现了他眼中的怀疑,双腿一曲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夫人,她也来了!”
“你再说一遍!”司空珏美玉般的脸上出现皲裂的痕迹,紧紧扭在一起的手指是他此刻心情的最真实写照。
苏清荷自知司空珏这回不会轻易饶恕自己,她也没为自己辩解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夫人说她不想看着你冒险,襄惠帝跟她的仇怨是上辈子的事情。所以,这次她一定要来一趟。”
苏颖醒来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自然也跟着被扯出来。被辱之恨,丧夫之痛好似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知道是被自己的儿子救醒,得知司空珏为她而出海前往方诸山的事情,虽只听了个大概但其中凶险她也能想象几分,心里对自己越发痛恨。
司空珏此次前往伽罗关没有对她刻意隐瞒,可没说襄惠帝的事情。苏颖知晓后,便央求苏清荷带她南下,这才有了刚才一幕。
“母亲在什么地方?”太阳穴凸凸直起,司空珏的面色跟夜色一样染上了阴戾的气息。
“在十里外的小村子,无影楼的人暗中保护,一路人我们也没有露出任何痕迹。”苏清荷敢冒着他大怒的风险带苏颖前来,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猛然转身,月白的长袍在空中飞掠起一线优雅的弧度,语气转冷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道:“回去好好守着她,不许再来这里,直到伽罗关的事情结束!”伽罗关危险如此,她竟还带着苏颖来了。对这个一向跟别人不同的表妹、属下,他心里再度有了失望的情绪。
青菀的离开,苏清荷也拖不了干系。好似当年他对安陵有了那么点别样的心思,她也在暗中阻挠。
只不过,青菀不是安陵,他也没有对安陵情愫再转向另一个女人。
苏清荷被他的话一哽,眼中的泪委屈地打着转儿,终是无法倾吐出来。化作无声的沉默,湮灭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