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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着的,不闲着的,人越聚越多,议论之声亦是不绝于耳。有人与徐驰在酒肆一起看过胡旋舞,自然识得徐驰,加上那些宫女太监的添油加醋,此人便是陈秦,已然确认无疑了。许多人起哄说:
“陈县令,看这边来,笑一个,再笑一个。”
“陈县令,你闻不闻得到太平公主的尿骚味?狐臊味?嘿嘿……嘿嘿”
更有人当即编成顺口溜道:“头上两枝花,原是大裤衩。胯下塞棉絮,夜壶就用它。打赌莳花馆,骚味满京华。县令与公主,让人笑掉牙。”
太平公主趴在宫轿里,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儿探出窗外,笑靥如花。太平公主一天到晚闲极无聊,以蓄面首、卖官位、糟践人、恐吓人为乐事。陈秦的名声如日中天,盖过了她太平公主的风头,早就对其不满了。恰逢陈秦有求于她,她如何肯放过作贱陈秦的机会?
一乘青呢小轿自街边走过,里面的人撩开布帘,看到一大堆人围着一个模样滑稽的年轻男子。细一看,那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陈秦。再一看,街边明黄宫轿中的女子,不是太平公主又是谁?
那人跺着脚,连连叹道:“荒唐,荒唐,真乃荒唐至极!”
那人扼腕叹息之际,蓦然看到了离徐驰不远之处,泪眼汪汪的柳絮儿,不由惊慌失措,赶忙拉下帘子,缩进头去,心里暗自寻思:柳絮儿果然是水性杨花的女子,竟与那无赖厮混到了一处,自己幸亏抽身得早,慧剑斩情丝,若不然,早晚被她所害,玷污自己的名声。
那人自然便是宋璟。宋璟跺了跺脚,催促轿夫赶路,是非之地,只宜早去,免得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徐驰命好,十二月的洛阳城,本是一片萧杀,极其阴冷,这天却是难得的冬日暖阳,晒得人极是舒坦。徐驰在街头晃来荡去,荡去晃来,一会儿便从卯时熬到了辰时,再从辰时熬到巳时。
徐驰心情大好,再过一个多时辰,偌大的莳花馆就是自己的了,到时将父母妻儿接过来,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呵呵,儿子还没有呢,但是女人有了,儿子还会远吗?那狗日的馨儿,老子都和她睡了大半年了,竟然没一丁点动静,是老子不行还是她不行?莫不是穿越了一次,把精子给穿死了?那就太悲催了。无后为大呀,没有后代的人就是老大?
徐驰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一忽儿喜,一忽儿悲,人晒得晕晕乎乎的,都快要打瞌睡了。忽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叫:“太爷,太爷,那人真的是太爷!”
徐驰睁眼一看,那喊着太爷的几个人冲了过来,一把将其抱住,嘴里囔着:“总算找着你了。”
那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起来京城寻找徐驰的赵裕民、张翰、王胡子三个。
徐驰嘿嘿笑着:“他娘的,老子正想你们呢,你们就来了。快说,来干什么的?莫非也想老子了?”
赵裕民道:“县太爷被那高公公带走的第二日,我等兄弟三人就动身来洛阳寻太爷你来了,不想今日才找到。”
徐驰奇了怪了,手一指柳絮儿,说:“老子来洛阳的第二天,人家单枪匹马的,还是个女流之辈,就找到老子了。你们怎么搞的?三个大老爷们,都差不多一个月了,要不是老子今天来这丢人现眼的,估计你们还是找不到。”
王胡子哭丧着脸说:“我们来的那几日,满大街到处张贴着缉拿老爷的告示,我们不敢去衙门询问呀,连打听都不敢打听。后来听人说,老爷让狄相爷给逮着了,我们就去宫城大门那里打听,不晓得不但没打听到甚么,小人的屁股还差点挨了一枪。后来又到狄相爷府上打听,看门的却说不知道。后来我们就到处打听,关于老爷的传闻倒是很多,却没一个人知道老爷住在哪的。我们只好满大街的转悠,还到各个窑子里去问讯,却都说不晓得……”
赵裕民与张翰在一旁连连点头,看来王胡子并非虚言讨好,而是确有其事。
徐驰哭笑不得,骂道:“老子要是即将问斩,却指望你们来搭救我,怕是等到黄花菜都凉了,还见不到你们的人影儿。”
三人羞愧不已,又好奇地盯着徐驰的脑袋,问道:“老爷真的是和公主在打赌?”
徐驰没好气地道:“当然是真的了,要不然老子我吃饱了撑得慌呀,大太阳的顶着条女人的内裤?
王胡子想也没多想,一把抢过徐驰头上的亵裤,顶到了自己的头上,说:“老爷你去茶楼坐上一坐,让小人接替老爷。”
太平公主看在眼里,娇斥道:“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们是何人?敢坏本公主的好事?”
三人只顾着和徐驰说话,不料真的冒出来个公主,竟一时懵了。
徐驰笑着催促说:“那娘们真的是个公主,你们快去和她见见面,以后说不定经常见得着的,闹僵了不好。”
三人吓得腿肚子抽筋,在徐驰的催促下,畏畏缩缩地来到太平公主的轿子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太平公主问道:“你们是何人?”
张翰大着胆子回答道:“草民等是缙云县的衙役,来京城寻陈大人的。”
“你们不好好在缙云当差,却来找他做甚么?”
“草民……草民……”张翰不知如何回答为好,只得结结巴巴地说着“草民”。
太平公主不屑与几个衙役废话,只说道:“将那帽儿还给你们县太爷,这是本公主与陈秦的赌约,你们胆敢再扰乱,本公主定斩不饶!”
三人畏畏缩缩地退回徐驰身旁。王胡子拿着那条亵裤,不知如何是好。
徐驰笑着拿过来,又顶到自己的头上:“还是老子来吧,牺牲我一个,幸福一大帮,你们就等着跟老子享清福吧。”
三人虽有心替徐驰受辱,但迫于太平公主的淫威,只得与柳絮儿站到一处,默默地看着胜券在握、喜笑颜开的徐驰。
越是时近午时,人越是聚得多。那些散了朝会的王公大臣,不知从何处得了信息,顺路不顺路的,都绕着道儿来看稀奇。狄仁杰来了,姚崇来了,武承嗣武三思哥儿俩也来了,只有宋璟没敢来。
这些个王公大臣,平时在皇上面前装得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其实也挺八卦的,也带有恶趣味的。清高如狄仁杰者,回府之后也情难自禁,来了那么一首:“七寸亵衣约,千金帝胄邀,无赖声名动,青衣着史抄。”可见其人之可恶了。
太平公主开始还有些趣味,后来却越看越乏味。你道为何?她本想看徐驰的笑话,本想看徐驰的无地自容,却没想到徐驰根本就不拿名声清誉当作一回事。本怀着捉弄他的心思,却反输掉了一座好好的莳花馆,你道气也不气恼?
午时未过,太平公主就躲进了莳花馆,斜倚在软榻上休憩。
徐驰则在张翰赵裕民等人的簇拥之下,轻而易举的熬过了午时。头顶亵裤,领着随从,挤开围观人众,进了自己的莳花馆。
“公主啊,您还有什么宅子要赌的?您可不能找别人啊,老子都接了。”徐驰一进莳花馆,便兴奋地直囔囔起来。
张翰等三人一听傻眼了,县太爷真的是胆大包天,平常在衙役面前自称一下老子,倒无伤大雅,他竟在堂堂千金公主面前,也照称“老子”不误,公主难道放任他不管?能不治他的罪?
太平公主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道:“算你狠!劝你以后不要和本公主作对,否则,你不可能赢得今日这般轻松!”她倒不是舍不得区区一座莳花馆,而是因为没有整治到徐驰而甚是不开心。
徐驰得了便宜就卖乖,嘻嘻哈哈地攀住太平公主的手臂,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说道:“看公主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咱俩一回生二回熟,从此我就是你的人,你就是我的人,怎么可能彼此作对呢?来来,陪着我看看我们两的莳花馆,公主什么时候想来住住,莳花馆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的,你只管来,不要客气。嘿嘿嘿嘿……”
太平公主看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唯独徐驰这种人从没遇到过,说他单纯的胆大包天是不恰当的。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如此胆大包天?不但不畏惧自己,就连自己的母亲,当今的皇上,他又何曾惧怕过?奇怪的是,如此嚣张狂妄的人,自己却并未曾反感过。何止不反感,甚而至于还有些微微的喜欢,一种对他的强烈的好奇之心。
太平公主一时纳闷不已,却也不想深究,便笑道:“算你还知趣,本公主且便宜你这次,若有下次,你必得加倍还回来。”
莳花馆总计共有五进,第一进便是俗称的门脸儿,中间是大门,两侧各是长六七丈,深三四长的临街明房,雅致的落地轩窗,雅致的纹饰缕刻,无不显露出骨子里的高贵典雅来。第二进却是一个重檐高耸的巨形亭阁,周遭是一圈宽敞透亮的围廊,一如翠烟楼的设计样式。第三四进,则是烟花女子那个那个的主要地方,两进加起来,怕是不下五六十间房。第五进才是一众仆妇小厮的住处,虽不如前几进雅致豪奢,却也整整齐齐,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