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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明所以,不知徐驰是故作高深还是徒有其名。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其人之赖皮可见一斑。鼓点已停,却仍将绢花往下传,破坏了游戏的规则。他的结义兄弟好心为他扬名立万,他不但不感谢,反而把“包袱”甩给了自家兄弟,其人品可见也不咋滴。
众人纷纷嗤笑摇头,都称徐驰是赖皮县令。
这回轮到武崇训哭丧着脸了:“你这是害兄弟我呀。你明知我不会赋诗,怎么把绢花给了我?”
徐驰笑道:“谁让你丫的先害我?你不是经常玩这玩意儿吗?随便给赋它一首,又不必流芳千古,玩游戏而已嘛,弄首顺口溜都行呀。”
徐驰说得轻巧,武崇训却是愁云惨雾的可怜模样,抓耳饶腮了半天,终于憋出一首诗来:
“九域闻天籁,
五洲共此声,
更看胡旋舞,
共醉一壶春。”
此时在暖壶上温着的酒,便是岭南名窖一壶春。武崇训的诗,将声、色、酒三样东西杂糅在一处,虽然在平仄韵律上不大合乎规范,但在气度上,要胜过崔公子的不少。
徐驰等武崇训一念完,就起立鼓掌,大叫“好诗好诗!好诗呀!”不要以为徐驰懂诗,自家兄弟做的,不好也得造造声势不是?正如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某些大牌演员还没开始表演节目,台下的托儿就开始叫“好,好,好!”徐驰比那些托儿有职业修养得多,至少等武崇训表演完了才叫的“好”。
周围一帮与武家相近的勋贵子弟也跟着徐驰,起立拍手叫好,弄得武崇训很是害羞,朝周围团团一揖,说道:“献丑了献丑了。”
有几个勋贵子弟将武崇训恭维了好一阵,鼓点声又响了起来。两个胡姬女子本意是要徐驰露脸的,却不料徐驰赖皮,将绢花硬塞给了武崇训。是以第三轮的击鼓传花,结果可想而知,绢花又到了徐驰的手上。武崇训也吸取了教训,没有给徐驰丁点可以耍赖的机会。
虽然结果早有预料,拿到了绢花的徐驰依然无所适从,现代人搞古典女人还行,但搞古典诗文还真不行。
徐驰索性将绢花丢在矮几上,自顾自喝起酒来。
武崇训急了,像他那般狂狷不羁的权贵子弟,也得多少顾忌些形象问题。徐驰拽得像个二五八万似的,已经远非形象问题了,而是看轻看贱一众勋贵子弟,太不给别人面子了。武崇训催促道:“兄弟随便作一首,好歹应应景,那帮公子哥儿虽不必太当回事,但没事也别得罪为好。”
“一定得做吗?”徐驰问道。
武崇训道:“赋诗对你来说,又不是甚么难事,何不虚与应付一番了事?”
徐驰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学着武崇训的样,团团一揖,说道:“我陈某就献丑了,弄得不好,大家多多原谅。”
那帮勋贵子弟,真才实学的未必有几个,但都自诩为风流雅士,今见闹得满城风雨的陈秦,要即席当众赋诗了,未免有些小小的期待:是名符其实还是浪得虚名,立时可见真章。
徐驰走出矮几,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念道:
“两个女人露腰杆。”
首句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这哪是诗呀?说它是市井俚语还是客气的,简直就是粗俗不堪,不忍卒睹。众人惊讶归惊讶,但联想到人家的“这个娘们不是人”,首句不也是粗俗不堪么,却博得了皇上的赞誉。想来这陈县令又在玩先抑后扬的老把戏。
洛阳的冬天,酷寒干冷,酒肆之内,却温暖如春。众人屏住了呼吸,眼睛一齐盯着徐驰,看他的第二句是如何逆转乾坤,如何出神入化?
“数九寒天腰流汗。”在万众期待之中,徐驰又来回踱了无数步,终于憋出了第二句。
“汗”字一出,众人又是大眼瞪小眼,第二句与第一句在承上启下方面做得倒是很好,只是并没有扭转乾坤,一如第一句的粗俗。基于徐驰名声在外,众人还是没有任何讥讽嘲笑之语,而是静待徐驰的下文。
徐驰又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最后站定身子,手一挥,暗道“有了”,于是朗声吟道:
“一红一紫都想干,
问我不干行不行?
不行不行真不行——完了!”
好在徐驰急中生智,最后一连冒出三句,一气呵成。
众人愕然了片刻,最后一齐哄堂大笑,有的竟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崔公子眼角泛出泪花儿,笑着抱拳道:“好诗好诗,果然是好诗,陈县令不愧是吾辈的楷模,崔某感佩于五内。”
又有人接着赞道:“郡王爷说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乃此言不虚,陈县令的五句诗,实乃是开历史之先河,岂是寻常之人所能企及?佩服佩服!佩服之极!”
武崇训也傻眼了,不解地看着徐驰,哭丧着脸道:“陈兄啊陈兄,你插科打诨也就罢了,怎么搞出五句来了?兄弟还指望陈兄撑台面呢,陈兄倒好,以后还不得落个欺世盗名的名声?”
徐驰笑呵呵的,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免得以后喝酒吃饭走路睡觉搞女人都要他妈的作诗。
两个胡姬女子起先也是傻愣了半晌,最后“噗嗤”笑出声来。红衣女子心想,这个陈秦多半是个冒牌货,或者陈秦确实是剽窃人家的诗作。“曾经沧海难为水”一句,那是何等的情真意切,岂是眼前这个混混无赖所能作得出来的?
紫衣女子却想,这个陈秦当真下流的紧,可爱的紧,只不知他是故意示人以愚,还是不屑于与一帮纨袴膏粱卖弄风雅。
两女子对望一眼,决定再试他一试。于是乎,鼓点在一帮勋贵子弟的嘲笑声中再次响了起来。
绢花在经过一个圈的传递之后,第三次回到了徐驰的手上。
徐驰纳闷了,没道理呀,这样的“诗”,难道那两个西域女子听上瘾了?
徐驰大声朝台上抗议道:“喂,喂!你两个小娘皮,是故意耍弄老子,还是哪里发痒了?”
那崔公子抱不平道:“陈县令何必刁难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别的人想得到她们的青睐尚且得不到呢,以陈县令的大才,做一首诗又有何难的?再说了,你不想作诗,不作便是了,何必口出不逊之语。”
徐驰是难得的厚脸皮,不怒反笑,对崔公子说道:“你说的很对,作诗不是什么难事,哪怕你是一头猪,也能哼得出几句诗。”
崔公子有点沉不住气了,狗娘养的,这不是在当众说自己是头猪么?“陈县令不会作诗,是不是连一头猪都不如呢?”
一众纨绔子弟本就是来喝酒消遣找乐子的,见二人对上了眼,更是来了兴趣,跟着崔公子起哄道:“正是正是,一个是猪,一个是猪不如,难分伯仲轩辕呀。”
徐驰笑着道:“什么作诗赋诗的,那个东西有个鸟用,一当不得饭吃,二当不得衣穿。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脑袋要灵光。脑袋不灵光,就算你最会作诗,就如同一头猪披上大红袄子,那还是猪。”
那崔公子一直以工诗自诩,徐驰竟说一个人会作诗,就如同一头猪披上大红袄子,你说如何不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便怒声质问道:“你既然诗都不会做一首,怎么可能脑袋灵光?脑袋灵不灵光,又有何人可知?你的脑袋灵光么?”
徐驰笑着答道:“脑袋灵不灵光,一试便知。”
“如何试?”崔公子气鼓鼓的道。
徐驰道:“你问一个简单点的问题,让我回答,如果我回答得出来,就证明我的脑袋灵光;如果我回答不出来,就证明我的脑袋不灵光,这不是很简单吗?”
崔公子气极,“简单的问题谁回答不出来,岂不是脑袋都灵光?”
徐驰暗喜,果然上路了,脸上却波澜不惊,依然笑着,道:“那可不一定,比如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就绝对回答不出来。”徐驰信誓旦旦地说。
崔公子冷笑着,想也不想,就道:“那你就问,看崔某人回不回答得出来。”话一出口,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后悔了,天知道他要出个什么刁钻古怪的题目,到时自己回答不出来,如何自圆其说呢?但覆水难收,暗里宽慰自己说,料他也没有什么高深的题目可出。
徐驰哈哈笑道:“我就问你一个字,四书五经里的一个字,那个字呢,很多人都会写错,你写也会写错,我写也会写错,别的人写还是会写错,请问那个字是什么字?”
崔公子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听徐驰说是四书五经里的一个字,心便放了下来,四书五经岂能难得倒我?崔公子的心,还没放安稳,却又提了上来:四书五经,那是数以万计的字,哪个字人人会写错呢?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字?
崔公子蹙眉沉思,莫非那个字在印书馆就印错了,以致以讹传讹,沿袭下来,并且历朝历代的文人学士都没有发现,却让这个陈秦给发现了?何止崔公子,其他人也都在沉思揣测,果然有这样的字么?不会是陈县令故意蒙人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