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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一向传得极为迅速,没几日,传遍了整个朝歌城。早有聪慧人士琢磨出此诗含义,且看前两句涉及深宫秘闻,后两句关乎国运大忌,因此‘二妖秽乱宫廷,夜半宫人啼哭。’被演化成无数个谣言说法,一时间民心不稳,议论纷纷。
那日太师杜元铣命侍从将此诗洗去,回衙细细推详,终是不得其解。猛然听到街头小儿传唱,太师大惊失色,然申公豹所改后的诗意更加明确,联想起前几日云中子赠剑辟邪,太师不由恍然大悟:原是妖气并不曾散去!当夜太师亲自登台观天象,果然妖气更胜往昔,长叹修本,次日呈至文书房。
纣王多日不上朝,臣子奏折多是交予丞相诸人料理。商容见此奏折,深以为然。于是二人前往寿仙宫求见纣王,待奉御官通传过后得以觐见。
刚刚将奏折呈上禀明情况,纣王便大怒,将奏折掷下道:“宫中妖气已尽除,何来如此一说?”
商容再拜,正欲言明杜元铣夜观星象所见,却听到帘后一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大王,妖孽之事需要谨慎处理,且那日王后娘娘已断定宫中妖气除尽,何不请王后娘娘前来作证?”
“爱妃言之有理。”纣王抚须,挥手吩咐侍从:“去长乐宫请王后!”
侍从奉命前往长乐宫宣旨,恰好半途遇见王后凤驾。姜文毓下辇接旨,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近日来那歌谣她也有所耳闻,正思索着寻一机会向纣王进言。
至寿仙宫,苏妲己出宫迎接。姜文毓淡淡地点了点头,她没有错过苏妲己面上一纵即逝的得意。见纣王行礼毕,纣王命左右设座,苏妃侍立在一旁。
她心有疑惑,看到老臣商容更是不解。她微微侧身看向纣王,纣王指着商容道:“爱卿且把事情再奏一遍与王后。”
商容再奏。姜文毓眉心一动,脸上神情却丝毫不动:“大王以为如何?”
“孤看这是市井小人无事生非。”纣王冷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那日王后告诉孤,宫中妖气全都除尽,如何还有这么一说!王后以为如何?”
那日天助妲己,姜文毓情急之下只能那么说。如今纣王问来,不禁有些冷汗淋淋,默然思索片刻回奏道:“先生所赠的木剑自然是除去宫中妖气的。妾身以为,那诗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如何当真?”
侍立在一旁的苏妲己面露冷笑,欲言又止。纣王见此点头道:“爱妃但言无妨。”
苏妲己盈盈下拜,奏道:“王后娘娘心系天下,却没有看透其中奥妙。大王但看:妾身病重在床,可不是那云中子赠剑之时?妾身近日来暗查才发现,那云中子并不是所谓得道高人,借此妖言惑众,赠剑除妖是假,借此蛊惑后宫才是真!”
她轻轻抬首看了眼姜文毓,微笑道:“不知王后娘娘有何见解?”
姜文毓瞥了眼纣王,见他不言,方不冷不热道:“本宫何尝有苏妹妹这样聪慧——只是妹妹说了这么多,全是妹妹一个人的臆测,可有证据?”
“便是等娘娘的这句话了。”苏妲己闻声笑道:“大王,娘娘,可否允许妾身传证人?”
“但传无妨。”纣王挑眉,显然是对此事有了兴趣,务必不能罢休。未及,却是玉妙真人翩翩而至,一身素净道袍,恍若神仙妃子。
“怎么是仙姑?”纣王讶然道,亲手扶起她:“还不快给仙姑——不,玉妙真人设座?”
胡喜媚早在前至寿仙宫途中听闻此事,心中做好万全准备。谢恩坐下,她淡然笑道:“呀——不知王后娘娘也在此,一时忘记参拜,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玉妙真人乃是世外高人,何须拘泥于世间繁琐礼节!”纣王大手一挥,方才转身笑着看向姜后,用肯定的语气道:“王后宽宏大量,必然是不介意的吧!”
“这是自然。”姜文毓含笑道。掩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攥紧,这个胡喜媚,什么玉妙真人世外仙姑,本体不过是轩辕坟里的一个雉鸡精!可惜她无力当面揭穿这个事实,只能本分的坐在这里,冷眼看戏。
胡喜媚坐于下侧,婉然笑道:“今日既然苏妃娘娘请贫道前来作证,贫道便严明一二。贫道自幼修习道法,可惜入宫时日较晚,没能见到那云中子及木剑。”她顿了顿,继续道:“尽管贫道错失良机,却能施法令那道士的原型毕现。”
“仙姑原有此高深道法!”纣王大喜过望,即刻答应了:“就请真人施法!”
姜文毓近日来也习得不少道术,她心知胡喜媚欲以妖术蛊惑纣王,只待时机去拆穿。之间胡喜媚手摇金玲,呼风唤雨好久,大殿里弥漫着淡淡的黑色雾气。胡喜媚又烧几张符纸,娇斥一声:“还不现身!”
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兀然出现在殿内,随即痛得原地打滚。
胡喜媚使出金绳将狐狸捆绑住,上前奏道:“贫道用道法将那云中子勾来,此人现出原形便是如此模样,请大王过目。”
恐怕云中子终南山有知,会气得将轩辕坟全部烧掉。
“这真是那日的云中子?”纣王疑惑不解,姜文毓却知这是胡喜媚随便弄来的一只狐狸而已。于是她淡淡建议道:“既然此狐狸精于变形之术,为何不再便做那日先生的模样?换言之,世上精于变形术的修道士何其多,有人顶着先生的名号招摇撞骗未可知?”
纣王未曾回答,胡喜媚傲然道:“贫道自有办法让他现身,王后请看。”她挥了挥拂尘,那个狐狸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
然后变成了一只花里胡哨的野鸡。胡喜媚大惊失色,脸上的表情时红时白。她狠狠地挥了几下拂尘,野鸡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请问玉妙真人,这个如何解释?”姜文毓目光敏锐的扫了地上的野鸡一眼,淡淡道。至于狐狸为什么没有变成云中子……自然是她施法所致。姜文毓虽然修习时间较短,但胜于胡喜媚没有防患之心,故而得手。
“这……想必是这厮法术高深,贫道有愧于圣上。”胡喜媚以退为进,只得向纣王请罪。
纣王一时迟疑不决,他不忍责备苏妲己姐妹,只听王后略带责备道:“既然说这厮法术高深,为还会被你勾来?这又当如何解释?”
胡喜媚再拜:“请大王给贫道时间,贫道自会令他现形……”
“罢了。”纣王挥了挥手,决定将此事揭过:“深宫妇人如何能知道这种事情,爱妃和玉妙真人无需再费心了。”他语气严厉,二人自是垂首不敢多言。这次纣王在老臣面前丢了面子,心有怒气而不能发作。
他回想起原来的事情,转身道:“苏妃一片好意为孤分忧,只是想错了地方,王后——”
“妾身自然明白。”姜文毓低眸淡淡应道。
“孤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纣王显然心烦意乱,烦躁道:“王后刚刚给孤说宫中妖气已除,如今太师上奏折申明宫中有妖,王后以为该如何处置?”
“妾身有以下看法。”姜文毓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闪:“那日苏妹妹被妖气缠身,病愈后先生便把木剑收回,也许那妖物卷土重来未可知。妾身虽然处在深宫,却也听到另一个不同的版本,市井中小儿传唱。”她有所迟疑,只是看着纣王。
“但说无妨。”纣王疲惫地揉着额头,这句话他今日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二妖秽乱宫廷,夜半宫人啼哭。”姜文毓如实禀报道,顺便扫了眼二妖的神色:“妾身仔细想了想,杜太师已经将那诗从墙上洗去,想必不是同一人所做。妾身虽然不信这些,但为了后宫安宁所想,已命人仔细察明,结果……”她粲然一笑:“夜半宫人啼哭这句话可是对的呢。”
她起身,向纣王施施然拜道:“请大王移驾,一见即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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纣王后宫有一湖,平日里做划船游乐之用。姜文毓令宫人将那几块奇石搬开,又挖了几下,便露出皑皑白骨,看起来骇人至极。
苏妲己不由后退,身子一歪,撞到了侍女的身上。玉妙真人在纣王发问之前扶住了她,摇头解释道:“我这妹妹从小就害怕这些,请大王见谅!”
纣王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姜文毓命宫人继续挖掘,出土的骸骨越来越多,纣王面色愈发阴森。最后,赶来的巫医判定这些白骨都是被妖物吃完后埋在此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这宫人果然有妖物横行!”纣王怒发冲冠,虽然他从不看重奴隶的性命但此举无疑是在挑衅帝王权威:“果然如丞相所言,王后,你是如何发现的?”
“妾身身为一宫之主,自然要时时留意宫中警戒情况。”姜文毓面无表情道:“接连数日都听闻深夜有宫人啼哭,妾身联想到宫外童谣,于是派人查访,夜色下,果然有二妖于此湖畔吃人,随后将头骨埋在此处。”
“那王后可知这二妖是什么来历,又埋伏在宫中哪个角落?”纣王追问道。
“来历么……”就在眼前。当然姜文毓不会直言,她只是抬眸看了眼纣王,悠然道:“妾身也不知道。只是妾身想了一个不错的捉妖方法,今晚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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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仙宫。
“姐姐,我们是怎样被那姜后发现的?”苏妲己恼怒地揪着手帕,抬头恨恨问道。
“不知道。”胡喜媚面色从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淡淡道:“妹妹怕什么?你我今晚不去觅食,她便是有天大的法子也奈何不了你我!只是——”胡喜媚沉吟:“今日是谁阻断我施法,害我在大王面前出丑?这个务必要察明。”
“那姜后不过是一介凡人。”苏妲己毫不在意地回答:“我们今晚找出两个替死鬼送去便好了,省得日后图生事非……施法之人,姜后会试,我们不会么?”她微微一笑,招呼胡喜媚道:“姐姐过来,我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