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粉文学 www.hfwx.net,最快更新唐门女商最新章节!
那一日,呼延寒夜运功打坐完,便兴冲冲的准备出门,去寻了众位牌搭子,搓上两把。
却不想才一出门,就看到沐思语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抬头凝望着天边的落日。
沐思语身上穿的是决崖子的旧衣改制而成的长衫,不是很合身的衣服穿在她清瘦的身上更显得单薄。落日的余晖打在她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延伸到呼延寒夜的脚边。
此时的沐思语冷清孤寂,像是灵魂已脱离了身体,不知飘向了何方一般。
整个人散发出了一种特别的感觉,那感觉无比凄凉,好像她就是那无边深海中的一粒沙尘,孤寂的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
“语儿“呼延寒夜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沐思语听到声音,幽幽的回过了身。两眼泛着闪闪的泪花,苍白的小脸上此刻还挂着两颗泪珠。双眸满是忧伤,黯淡的无比苍凉。吓的呼延寒夜心中突然一滞。
这样的沐思语是呼延寒夜从未见过的。他所认识的她,永远都是那么大大咧咧,嬉笑怒骂。无论遇到多大的事,都能笑而处之。就像那正午的太阳一般,明媚温暖,勇敢无畏。
何曾会有这样忧伤无助的模样,还流了眼泪。
明明人就站在他的面前,感觉却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到似是人影都变的虚幻了,一阵风吹来,她就会飘散的不见了踪影。
遥远到像是她根本不属于这里一般。
这种随风而逝的感觉突然让呼延寒夜惊慌不安,上前几步伸手便用力揽住了她的肩膀。似是只有这样真切的触及到她,才能确定,她真的活生生的待在他的身边。
此刻的沐思语竟没有挣脱他搭在肩上的手,也没有跳脚怒骂。而是无比哀伤的看着他,低低的开了口:“寒夜,你看这天色,这天色多么的熟悉,就像是那一年的傍晚。”
呼延寒夜知道她定是有什么心事想要倾诉,便静静的听着她的话。
沐思语黯然的看着远方,眼神似已穿越了千年,回到了当时。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傍晚,我找不到了妈妈,我到处找,到处找,跑遍了整个公园,都找不到她。那时候我只有四岁吧,或者是五岁?不记得了,后来就是在这样的天色下,妈妈终于找到了我。她把我拉到怀里就打,一边打,一边哭着骂我乱跑。我挨了打,却不再哭了,反是笑着看着她。那种感觉真好,那是找到家的温暖。”
说完沐思语又抬头望向了天边,望着那橘红色的落日。那一天,就是在这样的落日下,自己终于回到了妈妈的怀中。那种愉快温暖的感觉,在遗失的恐慌后,显得格外深刻,竟像烙印一般烙进了她小小的心中。
所以每每看到这样的落日,沐思语的心头总会泛起那温暖的感觉。只是这一次,当那感觉来临之时,她却血淋淋的意识到,那一切,都再也回不来了。
无论再看到多少次这样的落日,也不再是那边天空的落日,她也再回不去妈妈的怀抱了。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暖,沐思语终于缓过了一点神。抬头看着呼延寒夜问道:“寒夜,你总是在外奔波,可有思念家乡啊?”
呼延寒夜终于明白了她为何忧伤,原来是思念家乡了。于是接着她的话答道:“并没有多思念,因为想回去的时候,我便回去就是了。”
“想回去的时候,回去就是了。。。回去就是了。”沐思语怔怔的重复着呼延寒夜的话,叹了口气:“我却是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如何会回不去?你的家乡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的家乡太远了,远的不在这川上大陆的任何一方,远的不在这天地之间。它消失了,不见了。再也没有了。”沐思语说道此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竟又忍不住落下了两滴眼泪。
呼延寒夜忙轻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为她抹去了泪痕。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的了她。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来到这川上大陆就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却真实无比的梦。可梦终会醒来吧,醒来后我一定又回到了自己的家,能日日与家人作伴,高高兴兴的过我的小日子。可是你知道吗?今天我想到妈妈时,我突然不想回去了。因为我发现,在这里,我有了放不下的牵挂。在这里,我有哥哥、妹妹、有唐逸白,还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有了师傅、十三还有你。我拥有了太多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这些东西缠住了我。我竟连家都不想回了。所以我好伤心,好难过。我竟不知不觉中丢失了原来的自己。”沐思语一股脑的把压在心中那翻涌的情绪诉说了出来,直到说完了这些,自己才发现,整个人一瞬间轻松了下来。
原来惹得自己哭泣的并不是那浓浓的思念,而是丢失了的过去。
以往从未认真去思考过这些,今日却被那落日勾起了心底的压抑。
呼延寒夜不是很明白她的话,可却知道了她哭泣的原因。当下无比认真的说道:“既然回不去了,就好好待在这里。既然放不下了,不如好好珍惜。人活着,本就万般不易,不如顾好当下,快活自在的好。无论何时何地,你觉得孤单寂寞了,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伴。”
沐思语从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呼延寒夜竟会有如此一番充满哲理的见解,看着他向来潇洒不羁的脸上竟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终于破涕笑了出来。
“寒夜,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陪伴我。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总在我身旁。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说完沐思语竟然拥抱了呼延寒夜一下,在分离的一瞬,巧妙的避开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
呼延寒夜嘴角微微上扬,挂上了一抹轻笑。心中却感到无比的失望,只是朋友吗?只是朋友吧。
那晚沐思语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她家乡的事,让呼延寒夜眼界大开。
竟然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女子不光可以谋事,甚至还能成为一国之主。人与人,无论身份地位,都可平等相处。男子与女子竟也可平起平坐,还有那么匪夷所思的一夫一妻制。
呼延寒夜心中虽是震惊,却是无法认同。她口中描述的地方,似乎应该是天上才有的,他们这些生活在大地之上的人,如果设想过那样的日子,也只怕是妄想了。
所以一晚的聊天,他也都是静静倾听而已,并无过多的想法。
不过沐思语倒是因那一晚的畅聊,纾解了心中的抑郁,第二日,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容光,又似是比以往更认真快乐的面对了她的人生。
呼延寒夜说的对,既然再也回不去了,就该好好珍惜眼前。而此刻,她最最珍惜的眼前人,除了唐逸白还有谁?
所以这解毒之路,必须要更快更迅猛的前进下去了。
沐思语白天仍旧刻苦的跟着决崖子学习,经过了半年的时光,她俨然已经成了制毒的高手。
除了决崖子书中记载的各种毒药,她还自己恶趣味的发明创造了不少不杀人却恶心人的沐氏烂毒,什么痒毒、催吐毒、腹泻毒、还有一种中了后浑身汗流不止的毒,零零总总几十种。
每次新发明出来,十三和呼延寒夜都是第一个倒霉的。看着两个人浑身泛红,不停的挠抓,决崖子笑的不停的捋着胡须,他这个徒弟真是天资过人,才大半年的时间,俨然已把他的真传学了个大半,还能自我发挥,简直是个天才啊。
在沐思语的努力下,决崖子终于拿出了最后一本毒经《解》。
决崖子的毒门八部,前面的七本都是讲识毒制毒的,只有这最后也是最厚的一本,才讲到解毒之法。整本书籍深入的记载着各类毒药毒草的毒性与对应的解法。
如果说之前的那七本的学习让沐思语变成了制毒高手,那这最后一本的习成,才能真正使她成为名震四方的毒界圣手。
毕竟这毒药获取的门槛并不高,即便不会制毒,只要你有银子也总是能够买到一些的。
如果目的是取人性命,用决崖子的断肠散和那市面上随处可买的砒霜,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无色无味的断肠散成功几率要高很多,吃过之后死相会更难看恐怖而已。
所以虽然决崖子毒经中记载着几百种毒性各不相同的制毒之法,但施毒永远受制于解毒,这最重要的还是那解毒的法子。当然这也是沐思语大半年来吃尽苦头拼命学习的唯一动力。
其实解毒的道理并不难,万物相生相克,只要能明白毒性,就一定能找到另一物来克制它。有些是可直接解除了那毒性,有些则是要用以毒攻毒的硬办法,彼此克制,冲撞抵消。
沐思语到此时也终于明白了那寒冰散的难解之处,制成寒冰散的一十三种毒药,全都无药可解。必须使用另一种毒药来克制抵消。而这些毒每一种都是世间少有的奇毒,毒性之烈自不用多说,稍有不慎乱了顺序,就很有可能救人变成杀人。
这制成寒冰散的一十三种毒药分别是:冰莲、雪草、苦鸠、寒芷、罂弥、蕃目头、七星栎、寒棠、黑藤、毒葛、大希叶、虎狼枝和败鳕。
这十三味药或为植物或来自动物,每一样都是极寒之毒,凑在一起便制成了这至毒寒冰散。
而能够攻克它们的是十三味炙热之毒,分别是:白玉暖蛇、火凤草、茴银、紫瓣、菡豆子、牙幼蛛、邪介、红宝灵芝、血蛎皮、赤砂蝎、玄蜂、焦叶子以及败鳕。
这白玉暖蛇沐思语一早已经捉到了,那日回来决崖子就已取了蛇胆泡在了药瓶之中封存了起来。蛇肉也晒干收了起来。
其余的十二味毒,火凤草、茴银、菡豆子、邪介、红宝灵芝、血蛎皮以及玄蜂,决崖子那几近万全的药房里都存有少许。只有那紫瓣、牙幼蛛、赤砂蝎、焦叶子还有败鳕,任他这大名鼎鼎的鬼医,也只在那毒经之中看过详细的记载,自已也从未亲眼见过。
尤其是那败鳕更是生在北寒之地的一种奇鱼,此鱼孕卵之时,其卵毒性极寒,可一旦完成生卵,自身之血又成了炙热之毒。更因为身处极寒之地的冰水之中,故而世人向来难遇。除此之外还需恰逢时机捕获才行,否则即便捕得也不能为己所用。
知道了寒冰散的毒性与解法后,沐思语更加认真谨慎的研究了起来,书中所记载的毒性每一样她都牢牢的记住,深怕因为自己的粗心混淆了一些毒性相似的,而造成无法挽回的过错。
心下也更为着急了起来,她必须更快速的学完这最后一本毒经,然后熟识每一样炙毒,再立刻前去寻找才行。
可仅仅只是看决崖子书中的记载,沐思语实在很难快速领悟到每一种毒药的毒性表现。所以为了能够加速进程,深切的了解区分各类毒性的表现,沐思语在能保障自己生命的前提下,开始偷偷对自己施毒。且每次中毒后她都不急着去解,而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去体会那中毒后的感受。
脉搏的跳动,血液的流向,皮肤的表现,眼耳口鼻的变化,呼吸的频率。。。一丝一毫都不错过。事后全都仔细的记录在自己的笔记上。
那日沐思语想要准确的区分黑季子与白季子的毒性,便准备好了解药。偷偷的服下了黑季子。
不想才服下浑身就剧烈的疼痛了起来,来不及去拿那解药,整个人就“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似是骨头缝里被人放了一把火一般,灼烧着她整个身体,又像是有一把利刃透过骨头,胡乱的绞着她的骨髓。疼的她在地上打着滚儿,整个人抽搐着。
混乱之中“咣当”一声踢翻了立在地上的小药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