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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池边上,云沁手持一把亮铮铮的匕首正抵在容姑姑的咽喉口,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贴身衣物,一头长长的秀发,尚在滴着水,脸上一片冰冷之光。睍莼璩晓
“沁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逍一呆,还好,她没事,但,这是怎么一个状况?
他急步奔了过去。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容姑姑,你半夜三更借着替我送衣为由,跑来浴殿,在衣物之上撒上七夜香,意图将我迷倒,又用这么一把利器逼近我,你这是想往我身上做什么文章?攴”
云沁一边冷声叱问,一边用尖尖的匕首在容姑姑那姣好的下巴上回来轻轻刮了几下,几根汗毛,马上被刮了下来。
这里是未央宫,这里是她的地盘,是她可以高枕无忧、放轻松的地方,是她一直逼着自己在心中承认的家,整个未央宫四周安插的全是她和秦逍的人,皆可以信任,他们会誓死保护且效忠于她,因为悍卫未央宫的人,是她最最信任的人,罗成和清风,统领着未央宫的侍卫,昼夜防护着。
能在未央宫出入的人,自然是值得信任的人娣。
这位容姑姑,是前朝老人,又是一手将云沁推上那张至尊之位的功臣,她时不时会来未央宫请安,如今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做着最高级别的女官,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但在宫里是颇有地位的,要不然,这么晚,罗成也不可能将她放进来。
岁月如梭,一眨间,她做女帝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她对于这样一种环境,怀着一种本能的戒备,毕竟这是皇宫,皇宫从来就是多祸的地方。或者说,她还是没办法将这个地方视为是自己真正的家,一时半缓,还不能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所以,当容姑姑不顾清袖的阻止闯进来,她便多长了一个心眼,只因为这样一个道理:人之心不可无,而且,这人,还刻意的叮嘱让她去试她做的衣裳。闻得那一阵异香,她就觉得不对劲,还好,前阵子她在秦逍身上搜刮了一件宝贝,一块名为锁心玉的宝贝救了她。
说起这玉,颇神奇,乃是秦逍自娘胎里带出来的,通体雪白,椭圆形,正中央雕着一朵精致的琼花。
云沁原就喜欢琼花,小时候,见着这玉时,就喜欢,便向他要了过来,秦逍没说二话就把玉给了她。
可说来也奇怪,秦逍离了这玉,一连两个月,起不了床,药石无医。
秦家人无奈,请了巫医来看,那巫医说:“秦五公子身来便有宝贝护身,时正年幼,一旦人玉分离,若遇邪气,便会得病。此病无药可治。唯得回宝玉,方可病去!”
此说很是邪门,但走投无路的秦家人,为了让秦逍康健起来,也不管有效没效,秦夫人终还是亲自赶来云家堡把玉取了回来,之后,秦逍果然就好了起来。
这块玉,后来,她没有再向他要过。
这番入了京,某一天下午,云沁在寝殿内午憩,醒来时,看到秦逍躺在身侧,手上抱着几份奏折看,领襟是半开的,那块从不离身的锁心玉,滑了出来,她将那个托在手心上,好奇的凑过去看,问:“这玉,真有那么神奇吗?”
他放下奏折,笑说:
“的确很神奇。戴着不仅冬暖夏凉,而且防百毒入侵……方真大师说:此玉乃天上神珠所化!”
“这么稀奇呀!”
她倚在他的肩头细细的研究着。
他看她喜欢,笑着将玉摘下来,往她脖子套下来:“方真大师说了,这种玉,也认人,它不喜的人,只会被它克死。你和它有缘。既然喜欢,我送你了!权当是定情信物。我好像还没给过你什么信物。这玉,正合适!”
“那怎么行,你离了这玉,不是要生病的吗?”
“现在不会了。不过,方真大师倒是曾交待过,这玉,万万不能弄碎。说什么玉身聚着灵气,一旦玉碎,与我便有大劫。你仔细收好了。我这可是把身家性命全交给你了!”
云沁没有跟他客气,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这定情信物。
于是这玉,就成了她的贴身之物。
也正因为戴着这玉,那七夜香,才对她不起任何作用。
刚刚,她故意装作中了迷香倒地,实是想看看这个容姑姑想耍什么花枪——在她拿着匕首想对她意图伤害时,她从地上跳起,迎头打落她手上的利器,凌空一抓,拿为己用,一脚再将其踹倒于地,一个反扑,用膝盖顶住她腹部,手中尖刃便指到了她的脖子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麻利的就好像曾经演练过无数遍了一般。
“你……你竟没事?”
“对啊,真是不意思。我居然没被迷倒!”
云沁将美眸眯成一条危险的缝,讥诮的一笑:“很失望是不是?”
容姑姑咬紧牙关,气的浑身发颤,云沁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她一直知道,能把云中阁搞的那么的有声有色,能在登临帝位后,这么速迅的融入帝王这样一个角色,能这么快让满朝文武接受这样一个新君,不仅仅因为有秦逍在边上帮忙,更因为她有她自己的才能。
所以,她在衣服上特别用了七夜香,这种香,只要闻上一刻钟时间,即便不去碰触,也能被迷倒,可结果呢,居然没有用——
她竟然轻易就把她给识破了。
“容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秦逍神情异样凝重的问。
在整个复国大计当中,容姑姑倾尽了全力,只因为袁烟染与她有过救命之恩,她就掏心掏肺的把自己的一辈子全奉献了出来。
这女人,做起事,够狠,比如说,她就曾一门心思的想要弄死囡囡,只因为她认为萧缙是乱臣贼子之后,如此孽种,养在金族,是对于金氏列祖列宗的一种不敬。
但同时,她的功劳,又是不能全部扼杀的。
所以,沧国立国之后,他和云沁商量着给了她一个高级女官的职务,却不曾给她实权,实在是因为怕她手中的权力太大,将来会在暗中伤害囡囡。
这是他心头的顾忌。云沁呢,在知道地坛一事,是容姑姑和胡为一手经精策划的以后,对于这两个人,她便敬而远之。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和他达成了某种共识。
好在容姑姑也很安份守己,这些日子以来,她很满足现状,兢兢业业的做着她的份内事,没生什么事出来,今儿个,她怎会手持利刃来伤主?
容姑姑转了头,目光沉沉的瞅过去:“秦逍,你想知道怎个原因是不是?可以,但我只会和你一人说!”
语气里的大不敬,令秦逍皱眉,真是麻烦事一件接一件:
“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当着沁儿面说的!”
“总之,这件事当着她的面,我一字都不会说!”
容姑姑的面无表情的说。
云沁不觉笑,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流转,现在这情况,实在是耐人寻味,好像,她成了一个不能共事的外人,而他们的利益才是真正相通的。
她叹了一声道:
“怎么办,容姑姑,你彻底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怎么突然之间这么仇视我?难道姑姑忘了吗?我和秦逍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你跟他说,不就等于跟我说了吗?至于这么遮遮掩掩,做出一幅不想让我知道的模样?”
刃锋下,容姑姑发出一记冷笑:“你自我感觉倒是极好,说什么夫妻一体,你和秦逍能不能做到坦诚无私,这事,还有待商榷。”
“放肆,容姑姑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逍不由得沉声喝断,心头生怒,她竟无端端来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真真是岂有此理!
“难道我说错了吗?秦逍,她如今人是留在你身边,心未见得就真心留下了。要不然,成亲这么久,那肚皮怎么就没半点消息?六年前,她与那野男人春风一度,就珠胎暗结。你的身体,好着,又用心在她一人身上,日夜相伴,怎么可能至今不孕,分明就是她不想给你生养,你就只会一个劲儿的惯着她,等着吧,迟早,她会再让你戴绿帽子……”
每个人都生着一张嘴,这张嘴,可以说出世上最动听的话,能让人觉得无比的温暖,比如说,初初被他们确定是天庆公主时,这位容姑姑就曾用慈爱的语气,向她讲述了有关她生母的一切,但凡她知道的,尽数说了一遍。容姑姑是一个忠婢,那是一件不用置疑的事。
也可以说出这世上最恶毒的话,比如现在,一句一句,尽在离间他们,用一己的揣度之词,来令他们彼此之间生出猜忌。
究竟要怀有怎样的仇恨心理,才能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闭嘴!”
秦逍听不下去,厉声叫断,不敢相信这会是这位一心盼他们恩爱的容姑姑会说出来的话。
云沁扯了扯嘴角,把那匕首收了起来,往地上一扔:
“秦逍,你把她带下去吧!要是有必要,让御医待命,我觉得她脑子进水了……不治不行的。”
她才不生气,用满不在乎的笑容,将容姑姑的挑拨踩在脚底下。
秦逍抬头,睇她,因为她的话,而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我会去调查清楚的!你头发湿的厉害,到壁炉那边先把自己弄暖和烘干了,小心得病……等我回来……”
他取了一条厚实的棉帛往她头上裹上去,给她擦了几把,低低的叮嘱,她美丽的笑靥在他眼底泛着柔柔的亮光,令他微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脸上僵硬的线条,也柔软了下来。
“嗯!去吧!”
她用自己的行动表示,她是无比信任他的。
边上,容姑姑发出一记冷冷的笑,笑的秦逍心头一阵毛悚,他没有再和云沁多说话,带着容姑姑离开……
暖气迭荡的温泉边上,云沁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目送他们离去,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
一会儿后,她穿戴整齐,出来,看到清袖横在地上,先把她扶起躺到暖阁的软榻上,没打算马上把人弄醒,而是急匆匆先往外而去,到了未央宫门口来回徘徊走了几圈。
半个时辰后,罗成终于出现,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天龙寺那边有异常情况。有一行人赶了马车出来。段仁亲自带人护送。”
云沁的眸光幽幽然闪了一下:
“嗯,可曾让人盯紧?”
“有!”
“探清他们的落脚点以后再来报!”
“是!”
罗成领命,转身离开。
云沁抿着唇,沉沉的盯着那乌沉沉的夜空,感觉天冷的委实可以,直冷到心窝窝里去了,牙齿开始打架。她摸了摸手臂,回浴殿,令人去请御医来,在确定清袖以及其他几个宫婢的并无大碍以后,这才回了寝宫睡下。
***
“容姑姑,说说您想刺杀沁皇上的原因吧!您得给秦逍一个交代!”
御书房密室,秦逍坐定后,问。
这地方绝对的安全,这是容姑姑要求的,他们的谈话,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听了去,否则会引起轩然大波。
“应该给我交代的人是你吧!秦逍,你居然拿了一个冒牌天庆公主来唬弄我?”
两簇怒火在容姑眼底烧起来,她用比他还要响亮的声音叱问。
秦逍立即蹙起眉头:
“这是什么胡话!”
“云沁根本就不是天庆公主!”
容姑姑一手狠狠拍在桌案上,横眉竖目。而后,自怀里掏出一件用红锦包着的物件,往桌面上摊开来,掀开一看,竟是一根人骨:
“这是烟染主子的遗骨,你要是认定她是天庆,行啊,你去把她的血弄来,若她们之间真有血亲关系,云沁的血必能融进这根骨头里。否则就不是。”
这话被秦逍立刻否绝:
“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了?”
容姑姑反问:
“我已得到确切的消息,真正的天庆公主被你师父天医智叟换掉了,这十几年来一直流落在外,吃尽苦头,今日我去找云沁,无非就是想最后确定一下。我原以为你是知道的,现在看来,你是完全不知情的。
“好,既然如此,你必须助我们一臂之力,把这这外姓孽障除掉,金族的江山怎能让一个外人占了去?只有真正的金氏公主才有资格成为了沧国的主人。“至于你,将来依旧是一个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夫。你的地位,谁都不能摇撼了!
“如果你不肯相助,秦逍,你就等着沧国大乱,生灵涂炭吧!因为真正的天庆公主已经被送去胡为那边。很快云沁的身份就会被拆穿,你要是不想被牵连,最好就是和我们合作,如此,你才能真正拥有一个锦绣前程,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
这一夜,秦逍没回寝宫睡,成亲将近要有三个月了,这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
临尽早朝的时刻,云沁穿戴妥,独不见他踪影,云沁静静的坐着等,让人去找。
没一会儿,清风回报:“昨夜,皇夫曾连夜赶出宫去!具体原因不明!”
云沁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而后,罗成带着一身的风霜,飞奔而来,在云沁遣退左右后,低声告禀了一句:“段仁将人送去了潇湘别馆!表面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般的王孙弟子趁夜寻欢而矣……主子,还要继续查吗?”
查,当然得查,而且,她还要亲自去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