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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两个人重新回到了观殿内。麺魗芈伤
司靖目色深深,什么也没有说,就这么站着。
“两位可是发现了什么?”
太后高坐,精利的目光,微笑的在他们身上拂过,摄政王沉沉盯视着,怀王站在尸首边上,若有所思。
云沁不说话,缓缓走向那四具尸体,站定,看了一会儿珂。
萧缙转头,正好看到那大的出奇,亮的出奇的水眸,在众人面前,蓦的一寒,一睇以后,豁然回头,直指陈令史,凌厉之色,蓦的化作春风似的微笑。她抚着手心,走近,道:
“陈大人,有件事,在下想在请问一下!”
陈令史一正身,抱拳滞:
“不敢,司六兄弟请说,陈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
云沁笑着点头,转而退了数步,指着地上尸首那扭曲的四肢,纳闷的问道:
“之前听韩王爷提过,这四人死前,没有什么挣扎之状,那情态几乎和四个侍卫的死法如出一辙的,可为何,如今,他们的手与脚都有奇怪的抽搐之状?”
有一道光,在陈令史眼底一闪而过,云沁看得分明。
他马上剑起眼神,一作揖,徐徐道来:
“那是因为蛊母和雄蛊在作怪,故周身肌肤会呈现这样一种肌肉被扭曲的情形。这种现象,极为正常。陈某虽没有亲眼见过蛊发的情形,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和蛊书上所载,完全吻合,不足为怪……”
“不对!”
云沁笑容一收,赫然转头,下巴一挑,高声扔下这么两个字眼时,声音又响又亮,落地铿锵,那利箭似的目光,嗖的弹射出去,足把人魂魄全给震住,挑住,怎么也逃脱不得。
陈令史却只是一皱眉,奇声反问:
“怎个不对法?《古蛊志》就是这么记载的,那册子上描述着天下各种奇蛊,以及蛊发后各种死状。难道还有错不成?”
“是吗?那么,陈令史,你那本《古蛊志》何在,听说那可是前代的大师花毕身精力所著,怎么与在下所知道的有些不一样?”
云沁稀奇反问,一顿,一拍额头,忽想了什么一般,又叫了一句:
“哦,对了,我忘了一个事儿,我手上那本也好像也叫《古蛊志》呢,是那位名叫圣医智叟说的,说什么这是稀罕物,要我好好的保管好,管不定就能派上用途。真是奇了怪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两本?”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个个惊了一下。
“《古蛊志》独一无二,出现两本,那能说明其中一本是假的?”
太后如此认定。
云沁连忙应声道:“回太后话,草民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会是哪本才是假的呢?按理说,圣医智叟都说这是稀罕物,那必是如假包换的,可陈令史手上那本,也绝不可能是假的。这事,倒真是古怪之极!”
太后露出疑惑之色,思量了一下,说道:
“不如将那两本书拿出来看看,到底是哪本真的,哪本假的?”
这正是云沁的目的所在。
萧缙眯了一眼云沁,不清楚在打什么主意,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冒牌摄政王沉沉眯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心下明白:这丫头,又在撒谎了——这姑娘,越是谎话,越是神情静若止水,表现的就如同果有其事一般。
事实上呢,全不是这样的。
可她怎么撒起这么一个谎来了呢?
难道这陈令史有问题?
这陈大人,可是楚帝亲手提拔起来的,对于楚帝,那绝对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
陈令史一听,说什么《古蛊志》有两本,马上变脸,气极而叫道:
“怎么可能有两本。还有,陈四手上这本肯定是正本。绝不可能掺假。”
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衣兜里将一本泛黄的书给掏了出来,嗖的转身,向太后禀道:
“太后,摄政王,王爷,下官的这本,因为下官这几天要查案,故随身带着,是真是假,可当场一辨真伪,就不知道司六先生的那本,可曾带在身边?只要一对照,孰真孰假,马上就能见分晓!”
之前,这位刑侦令史称云沁为司六兄弟,现在蓦的就改成了司六先生,本是亲切的,这一改,语气嗖的变冷变硬,隐隐有藏有怒气,一触便可发。
云沁哪能感觉不到,微一笑:
“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手带在身上,而且,在下也不知道今日会用得着;再说了,那书既珍贵,又破破烂烂的,带在身上太容易损坏,自然不曾带,远远的搁在家里呢!想要对比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既然陈大人的那本随身带着,可否让在下看上一眼……”
她目光直瞄。
陈令史又皱了一眉,看样子,并不乐意,气愤之情难以尽表:她的话,是对他的污辱。
云沁见状,逼下话去:
“陈令史不肯吗?
“或者,在害怕什么?
“只是过目一眼,难道令史怕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本奇书占为了己有不成,又或是怕我毁了此书?
“放心,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出现的,在下只是看看而已。
“别紧张。我们这是在共同研究,共同进步。
“你想想啊,也许,是您的书出了问题,从而误导您将案件的真实性给错判了,又或是我这里的书是伪造的,从而令我产生了某种误解。
“所谓三人同行,必有我师,既然大家都为了破案而来,有不同的意见,自当提出来,达成共识,从而把案件更好的推演下去,您说是不是?”
她是笑着说的,表情和煦,温温款款的,叫听者发不出火来,因为占了一个理字,也有激将之意,这个时候陈令史若再不肯将书交出来让人家瞅瞅的话,往好的里想,就是太小家子气;往坏的里想,就是心里有鬼。
陈令史哪有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被这么一激将,气的吹胡子瞪眼,一双生满老茧的手在那陈旧的蛊书上,珍视的抚了又抚,方递过来:
“第十八页上便有详细记载!你自己拿去看吧!”
云沁走了过来,却没有接,又作了一揖,对陈令史道:
“烦令史大人翻到十八,让我瞅一瞅!我就不接过来了……”
当着众人的面,居然差使起陈令史做起她的书僮,竟懒的自己动手去翻。
陈令史的脸色顿时白了又白,再度被气到了:
“司擎,你不要欺人太甚……我陈四乃是堂堂朝廷命官,可不是你家奴才。你爱看不看……不看拉倒……”
说着就要把那书收回去,脸面发抖。
在场众人也觉得“司六”有些太过于恃才傲物,甚至是无理取闹:不管你多有才是吧,人家好歹在朝中臣子,有功名在身,你呢,只是一介草民,哪有那资格使唤朝中大臣,若换作是一个脾气爆躁一点的,早就治他一个邈视之罪。
萧缙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司六办事,可不会胡来,必是有原因的。
果然,下一刻,她笑着往下吐出道理来:
“哟,大人别生气。在下哪敢将陈令史视作是侍墨的书僮?
“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
“也绝非想要来羞辱令史。
“在下只是说听,蛊书曾被一代毒圣抢了去,锁在一处全是毒物的箱子里长达数年之久,故那书,周身皆是毒,一碰而人毁命亡,所以,在下看蛊书,从来都得用镊子来翻页,不敢以性命作赌,这万一染上奇毒,治无可治,那不是亏死?
“想不到陈令史是如此了得之人,竟不怕那毒!而我,却是怕的要死的。
“若此书为真迹,那在下一碰便有性命之忧,在下哪敢碰它一碰;若此书为赝品,那在下就更不能碰,经在下那么一拿,那还说得清楚吗?
“是故,这书,在下是断断不能接过来看的。只能烦扰令史代为翻页。
“令史乃是国之忠良,为国为民,那可是鞠躬尽瘁,心胸开阔,可容常人所不能忍,而在下却是一介草民,一颗小人之心,只求明哲保身,实不敢为了案情真相,而陷小命于危境,故,还请令史大人为大局而着,勉为其难的翻一翻,以示公正……”
陈令史一听,面色那是噌噌噌的往下沉,整张脸完全被乌云笼罩,被如此一抢白,越发的火大,气的浑身发颤,急怒道: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书上怎会有毒?怎会?陈某从得到之日起,一直阅此书,从来没有出现过异样情况,你这邪里邪气的传闻是从哪里听来的?”
“您甭管我这消息是打哪里听来的,总之,您若说您书上没毒,那只能说明这是假的!若是假的,您看到的那些依据理论自然也就有待商榷。您的‘自杀’论,自然不能成立了……‘自杀’之说不成立,那只能从他杀这个角度来考虑整个案情发展了。”
云沁老神在在的辩论着,一步步,有步骤的欲推翻这个结论。
“不可有是假的!那笔迹,错不了。那著蛊书之人,原是前朝御医,其字迹与旧墨无差,太上皇曾亲自查证过,下官也曾想将蛊书上献,后,太上皇隆恩而赐,才成了下官的办案佐证之物……这字迹,太后,可让人来查证!绝对不可能有假。”
陈令史莫名的将脸孔涨的通通红,扑通跪了下去,如此被人冤枉,他已经忍无可忍,开始向太后求证起来,这事,太后是知道的:
“还有,太后,若书上真有奇毒,当年皇上亲手翻阅,岂非早就出了大祸?司擎这纯萃是胡扯,竟敢到太后面前搬弄是非,颠倒真假,简直是岂有此理。望太后给以明鉴!”
还有什么比抬出皇帝更有说服力。
那边,太后也点起头:
“嗯,这事,哀家听太上皇提起来的……那本书,连哀家也翻阅过!司六先生,你是不是有些过虑了!”
这话的份量,可重着,那语气也微微有点异样,
云沁无辜的眨眼,抱拳回禀道:
“太后,也许是在下过虑了,但在下所做,皆为了办案。在下只是将以前听说过的一些传说吐露了出来与众位一起分享这样一种信息。办案期间,但凡能有一点点蛛丝蚂迹,只要揪住了,就能借着这个口子,将深藏的真相撕裂出来。在下的说辞,只是一种客观的存在,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陈令史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不管真假与否,由令史亲自翻上一翻,最合适。在下是这么觉得的!”
太后沉吟,觉得也有道理。
“陈令史,既然司六先生那边的版本与我们这里的不同,那你就替他翻到十八页让他瞧瞧吧!先把书的真假与否先敲定下来,然后我们再来讨论自杀或是他杀这个问题。”
这番说话的是摄政王。
陈令史见萧远开了这个口,太后也点下了头,心下虽有气,也只得应了一声,站起,将那蛊书翻到第十八页,脸也是板着的,铁青铁青的,磨着牙对云沁说:
“司六先生,有劳你验证!”
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位司六先生在怀疑陈令史,对象是一个忠心耿耿为皇家办事十几年的老臣子,若司六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位大人事后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多谢陈大人!”
云沁没把人家的脸色当回事,而把所有注意车全投注到了那本书上。
司靖默默看了云沁一眼,她亚个儿就没有那本《古蛊志》的书,这番话,完全是胡诌,而且胡诌的就像是真的似的,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心下则在纳闷,她会以怎样一种方法来推翻陈四所摆示出来的佐证,而成立属于她自己研究所得的“他杀论”。
萧缙,太后,摄政王,皆在审视,谁都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会儿后,她看完,转开了头,一脸有所思的将满腹心思放在了地上那四具尸体上。
“如何?”
陈令史冷冷的问,啪的将那书合上,捏在手上。
“不假……”
云沁回头,吟吟一笑,灿烂之极。
“哼,此书当然是真品……哪用得着你说?”
陈令史话未完,却又被打断:
“但也真不到哪里去!”
一句话,铿然落地,字字重若千钧,令陈令史的脸,陡然又是一变:
“司擎,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沁风清云淡的道:
“字面意思!这本书,有真,也有假!”
此话一出,陈令史的脸色再度一大变,气极而冷笑,看向边上一直沉默的司靖:
“师弟,你就这么纵容你司家这黄雌小儿,在别国的公堂上,如此信口开河,肆意辱人吗?”
“黄雌小儿”四字,被他咬的是分外的憎恶。
司靖还从没见过他的这位师兄,被谁激得如此生气过,答道:
“师兄何必生气,且听我家小弟说完,您再气也不迟。”
萧缙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满脸愤怒的陈令史,又瞅了瞅一脸淡定从容的云沁,打起圆场:
“陈大人,息息火,不管真假与否,我们听听又何妨?”
“就是就是!”
杨固笑的也走上来,往那本《古蛊志》上瞅了又瞅,没瞅出什么名堂,笑笑说:“他若说不出一个道理里,我们再请太后责她也不迟……”
陈令史眼神冒火的往司靖身上瞟了瞟,侧开头,不再说话。
“司擎,你且说来听听,你所论的有真有假是什么意思?”
萧缙盯着那本《古蛊志》一眼,淡淡问起来。
杨固实在觉得好奇,想去取过来看个究竟。
“别碰!”
云沁走了过来,拦到了他面前。
杨固收回手,反问:
“为何?”
云沁一笑:
“好心提醒一下。也许杨先生不怕毒也说不定!当然了,也许没毒,但是,防一防,还是有必要的。命与人只有一次,小心行得万年船。”
杨固挑眉,因为她话里那种几乎肯定的语气,转头一瞟,那位陈令史的嘴巴已经气歪。
“那还真得谢谢司六公子了!”
“不客气!”
“司六公子请继续往下说!”
云沁点点头,把注意力转到了那本书上,环顾一周,见众人的目光皆盯在自己身上,方徐徐答了起来:
“太后,摄政王,怀王,我想说的是,画着那蛊虫的页面那张是真的,后面那一张详细说明死状的那页,是伪造的……”
陈令史再度变脸,有幽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在别人看来,也许这是怒火在燃烧,在云沁看来,那是被打乱阵脚而引发的惊乱心虚之状。
萧缙也有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异样神情,辨了一下那个味道,而后,静问:
“说出你的依据!空口无凭,是大罪!”
云沁又一笑,道:“谢王爷提醒,自然是有依据的!”
“说来听听!”
云沁点头,指指那本书,转头却问起陈令史:
“陈大人,这本书,这些年,您可曾珍视如若珍宝?”
陈令史抿了抿嘴,才答:“这个自然。此书乃是前朝巨著,又是皇上恩赏之物,陈某已将其视为传家之物!”
“那么说,肯定不曾破损过了是不是?”
陈令史眯了一下眼,面上有警觉之色,生怕被人套进去,不答,反问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请令史回答问题,有,还是没有!”
脸上是带笑,语气是强势的,态度是不容人狡辩的,陈令史感觉得了一股叫人喘不过气来的逼迫感,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他必须回答,否则,还真坐实了狡辩一说。
“没有!”
他没有迟疑的回答。
云沁笑了,若一只得逞的狡猾狐狸,这是留给萧缙的第一个感觉,估计某人已掉入某个圈套。
这时,她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注意,朗朗说道起来:
“大家都听到了对不对!令史大人说:没有……好,既然没有,那我就来说说为什么这本书会有真有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