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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这一跤摔得不轻, 鬓角正磕在湖边的碎石上, 几个府医来看过, 都说好险,差点伤到太阳穴要害处。她人又昏迷不醒,梁恒丽做主把人先安顿在府里, 等养好伤再说。
萧述从书房回来的时候顺道看了看她摔下去的地方, 是个长慢坡,枯草下掩着小碎石, 刚下雪又十分湿滑, 跌下去只是擦破点皮已算是万幸。
他回屋还说起这事, 顺口问道:“我依稀记得姬家三表妹给钟家二郎做了妾, 怎么今天见她头发没梳起来?”
梁恒丽叹气:“还不是因为阿瑶跟着我们跑去了汴州, 让钟家二表兄没面子, 他收三娘子只为赌口气,压根没进过她的房。我姑母一直身子不好, 二姑丈又拎不清, 阿瑶丢了, 珝娘好不容易回来, 谁知他犯哪门子邪, 非要把自个的女儿送给九叔父当填房,别人劝也不听。先不说等珝娘嫁进来和我怎么个相处法,就九叔父那样的人,珝娘真是一朵鲜花填到茅坑里白白可惜了。珝娘又气跑了,家里只有三娘子一个女儿家,他岂是那种放过的人。这不,让三娘子把笼起来的头发又放下来,托了二姑母给我递话,想在萧家族里替她寻个合适的人家。”
“也是,珝娘走了倒省事。”萧述似乎对二娘子一而再再而三出逃并不反感。
“谁说不是呢。三娘子也可怜,你那叔父没娶上二娘子,还想讨三娘子去做妾,这回倒是二姑丈不干。”梁恒丽索性竹筒倒豆子吐个干净。
萧述蹙眉道:“因为聘礼。”他不等梁恒丽回答,笑说:“不提这些了,今天设宴宋兄在宫里被圣上绊住脚不得空,他刚送来谢罪贴,请我们三日后过府做客。明日你得空了,去库里挑几件玉器备着那天用。”
“好。”梁恒丽的反应有些慢,不过萧述并没有觉察到,他握着新婚妻子的手左看右看,直到把她看羞低下头。
直有面对她,萧述才能卸下心防微微放松一会儿。
钟家压在上面时,万事只有他和祖父顶在前面,等把钟家摞翻后,萧氏族中真是人才倍出,叔伯兄弟个个想来分碗羹。什么光禄大夫、御史大人,朝中要职十人里头有五个姓萧,个个理直气壮,还叫他怎么做正事。
梁恒丽这边也有烦恼,铲除钟氏时父亲也出了大力,本来萧家答应好好能保下大姑母一条性命。到最后,父亲力气费尽仍是被萧氏排挤在外,大姑母也身首分离一命呜呼。
再有……她抬着看向丈夫,问道:“夫君年后几时出征?”
“元宵节过后。我刚得了消息,乐平被韩七拿下,他倒是下手快。”说起这些,萧述心情不大好。
梁恒丽沉默,原以为她和阿瑶能做一辈子的她姐妹,可照眼下……
她站起身笑得明媚:“我去命人摆饭。”
萧述握着她的手有丝不舍,不过还是松开了,目光一直追随梁恒丽出了屋子。
梁恒丽到外屋命婢女们去传饭,紫杉过来回话说是三娘子醒了想回姬府。
“哦?”梁恒丽纳闷,带着人去了三娘子暂时养伤的小院,离她住的院子也不远,隔着一个小花园便是。
三娘子偎在枕上,脸白得无一丝血色,额头上缠着白绢布,隐隐有点点血渍渗出。她见梁恒丽来了强撑着要起来,又被梁恒丽按住:“可别,伤得这么重不用和我客气。”
三娘子只好又躺下,神情怯怯的欲言又止,“萧夫人,我又给你添乱,本来就不该来,可来不来不是我说了算。”
梁恒丽微笑:“我知道,别说这些了,你安心住下养伤,不用急着回去。二姑丈若是问罪,一切有我担着。”
三娘子泫然欲泣,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挂着两滴泪珠分外动人,含着泪花说谢谢。
“和我还客气,小时候阿姐长阿姐短,如今连一声阿姐也不叫了。萧夫人,真是见外。我临来前,你阿姐还托我照顾你呢。”梁恒丽一向大方,她是知道阿瑶和庶妹之间有点不愉快,不过听来听去并不打紧,如今三娘子着实艰难,她伸手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三娘子乖巧地点头,服过药睡下,梁恒丽又点了几个小婢女过来服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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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来忙去一转眼便是去宋府做客的日子,两家皆走得熟了,又年纪相当可以说得上话,来往之间很是便宜。
宋十一郎和萧述在前厅议事,梁恒丽和魏家娘子赏梅煮酒,伺候她们的是替姬瑶留在洛阳的阿锦。
故人在身边,梁恒丽不免有点感慨世事无常。
她这里微一走神,魏娘子便察觉,笑说:“阿锦也是谨慎,夫君都认她做表妹,她仍不依,从我进门尽心服侍,倒让我那几个婢女全都退了后。这么好的一个人,有朝一日要回到阿瑶身边,光想一下我心里万分不舍得。”
梁恒丽笑而不语,转头要梅子酿的酒来,她一向喜欢梅子的酸味。
阿锦捧着一小瓮梅子酒,抿嘴笑道:“一小瓮够梁家大娘子喝,我家夫人可是不敢沾一口。”
“姐姐有好消息了?”梁恒丽问道,见魏家娘子点头,惊喜之下她有些失落,她比魏家娘子早成婚一个月,倒是别人先有身孕。
想到别人怀上宋十一郎的孩子,梁恒丽把不该有的念头使劲压下去,接下来大半日都是心不在焉。
“丽娘,你怎么了?”回家的车上萧述握着她的手问,一晚上尽看见梁恒丽看向宋十一郎夫妇,他在想她是不是在宋家受了闲气。
“魏家娘子有了身孕。”梁恒丽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萧述搂紧怀中人,道:“不用眼热,咱们回去多努力几回不就成了。”
他这般调笑,梁恒丽却没有笑,不知什么原因她从萧述怀里挣脱出来看向车外。
萧述注视着妻子,在想他们之间总是欠缺点什么。既不像姬瑶和韩七那样明打明的情意绵绵,也不像宋十一郎夫妇由敬至爱举手投足都带出默契。倒好像他一直主动献殷情,而她却平平。
萧述的心情莫名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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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七说走便走,只睡了两晚囫囵觉,第三天天不亮领兵向东开拔。西边拿下乐平已是在萧氏手里虎口拨牙,他估计年后萧家会有动作,乐平这个烫手山芋可守可不守。但洛阳以东尚能有让他下嘴咬下的地,抢下一块是一块。
姬瑶也跟在他身后忙,这当中,小媛娘拦着不让她见大哥哥,严防死守让刘守备都望而却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韩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招了小丫头的眼,防他防到这种地步。不过也好,有个小门神,阿瑶留在刘府更让他放心。
依韩七原来设想还是和汴州一样,为阿瑶单独置一处府宅,刘守备却不同意。
他的理由更有说服力:姬瑶孤身一人出来,没有母家和至亲,流落到外头平白无故叫人嚼舌头。在汴州也就算了,那地儿小不打眼。可在洛阳,旧都中达官显贵留下来的不少,让他们看到韩七和姬瑶成婚前随便来往,还不知传出些怎样难听的话。
所以,刘守备不仅要留姬瑶长住自己府里,将来姬瑶发嫁也从他家出来。他索性挑明了,从今往后他便是姬瑶的娘家人。
韩七挑了挑眉,刘守备一心护着阿瑶不假,可听起来像是在威胁他。他笑了:“大人,你怕我欺负阿瑶?”
刘守备淡然:“某不敢,七将军对阿瑶一片心意让人好不艳羡。”
艳羡?韩七心道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一肚子弯弯绕,说话直来直去不好,非要拐个弯。有人真心替阿瑶着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