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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涣看着路盛垣,距离上次与这个人谈话已经过了有三日了,因为对方忽然挑起‘清风剑’的话题,受不了的阴云涣最后脸色难堪的离开了,走的时候他的余光看见了路盛垣平静得脸庞,仿佛对于对方来说,方才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讲似的。
“——”石子破空的声音。
然后就是少年疼得抽吸的声音,连云平静无波的声线说道:“再来。”
自从上次的爆炸事件过后,连云意外的接手了师止川轻功的教导,他直接在地上走了一遍,踏出了一个个凹陷的脚印,然后让师止川照着走,若是他觉得不满意,随时就会一颗石头打过去,下手毫不留情,师止川不过是练了半天,连云身侧的一小堆石子已经去了大半。
等到石子终于打完了,连云站起身子离开,走到一旁等着自己的路盛垣跟前:“走吧。”
师止川还在练习着,路盛垣点头,他转过头询问一边蹲在假山上的阴云涣:“阴公子是有事情找连云?”
阴云涣对上连云的眼睛急忙摆摆手,然后像是被吓到一样的跳下墙头逃走了,连云看着空空的墙头,转而看向路盛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大约师止川练习了半个月之后,那天的午后,坐在假山上的连云迎来了异蝶。它们来得如此的突然,就像是这后面都代表的含义一样。
连云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而后将眼睛移向这些精致漂亮得像是假物的东西上面,然后跳了下来。
“师父。”师止川奇怪道,自他第一次开口后连云没有阻止,少年便一直这样叫了下去。
“再来。”他说道,却是转身离开了。
师止川有些担忧的看着翻飞在连云身旁的那些异蝶,这些东西美丽得不像是凡间之物,飞来之时却带着一股淡淡的甜腥味,生出一种违和的诡异。他转而看向一旁看书的路盛垣,对方在接收到他的目光之后,略微思索了一番,还是跟了上去。
潮世无霜的人到底还是找到了连云,就算是他从没有想过联系,但只有右手一日没有痊愈,有着异蝶的无霜城的人总会找来的,故而在看到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时,连云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走出了阴家,不出所料,无霜城的人已经等候在了外面。
长长的车辇上满是纱幔,像是一条白龙一样的停驻在了街上,白衣人静默的站在牛车两旁,一切都安静得只有偶尔两声的牛铃声罢了。
连云从阴家大门里走出来,淡淡的问道:“何事?”那副样子倒像是不知道这些人是特意来迎接自己的一样。
站在首位的人恭敬的低下了头,方要开口。
“哈,我好不容易出一次城,城主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我拉迎接您呢。”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瞬间连云的瞳孔微缩了一下,他即刻的看向了第一辆牛车,几乎不敢相信的眼睛里落进了一个阳春三月般的微笑。正从牛车里出来的男人有着一张山水俊秀的面容,那双仿佛承装着星辰一样的眸子看着连云微笑着,他的动作高雅漂亮的像是一幅画,声音动听得像是春风。
这个人的身上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只要出现在人群中,便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望着他。
这边是仲华。
连云的臼齿轻轻咬了一下。
刚刚走出来的路盛垣看了一下连云,然后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了站稳的仲华身上,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方才连云似乎微微后退了一些,那是个很微妙的距离,小得能够让人忽视,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会觉得是风的缘故。
可是路盛垣恰好看见了,他眨眨眼,理所当然的想到了眼前这位带着对于无霜城来说,格外不合时宜的微笑的男人是谁了。
仲华仿佛没有看见连云身后的路盛垣,又或许他眼中只有连云这一个人,反正他慢慢的走到了连云的跟前,看着还踏在台阶最后一阶上的连云说道:“罗浮已撤,我却听说城主不愿带着雾澡回来,仲华斗胆便来迎接您了。”
二十八个字,这算是有史以来仲华对连云一口气说得最多的一次话,但可笑的却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甚至对于连云或许称得上是禁忌。
连云在仲华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抬起了手,他用一种很慢很慢,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的速度抬起手。
连云的剑气已经到了可外放的地步,这样的距离按他的速度,完全可以在眨眼的时间之内,将仲华切成几块,等到收手的时候还没有人反应过来。
这样可怕的杀气之下,连路盛垣都认为连云要出手了,但事实上连云只是将垂在耳边的长发拨到了身后,然后慢吞吞的开口。
“仲华。”
听到他这句话自始至终脸色没有一点变化的男人弯了弯眉眼,他可是温和的回答道:“是的,城主。”
这两个人之间单单这样对话了两句,却给人一种他们已经说完了一件事情的感觉,这不光是连云所带给旁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仲华——
这个男人大约又这样看着连云过了一会,他点点头说道:“城主是不愿意。”
连云抿了一下唇角。
仲华同样不再说话,两个人便这样静默起来,场面格外的平静无波,连一丝一毫的杀气也是没有,然后路盛垣看见那个叫仲华的男人忽然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下一刻他的眼睛便和这个男人对上了。
“啊——果真,我还在想是不是看错了,”他顿了一下,“这不是雾山这几代弟子中那位天赋最高的孩子吗?”
以他的年纪称呼路盛垣一声孩子,决不过分,不过那异常温和的声线和神情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反倒显出诡异出来。
路盛垣:“前辈...您好。”他说道,然后看了一下连云动也未动的背影。
注意到他的视线仲华神色不变,带着微笑问道:“这些日子,城主承蒙照顾了。”就连客套的话也是一副长辈的模样。
路盛垣谦虚道:“哪里,连云武功极高,这一路上还多是他在照顾我。”
“是吗?”仲华看了眼连云,“城主从未出门,我尚且还担心他呢。”
这两人便这样彷若无人的聊了起来,连云未阻止,故而也不会有人来打搅,阴家大门的这条街大约也被无霜城的人给清场了,这般久的时间却是连一个路人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反倒是阴云涣打破了仲华和路盛垣‘闲聊’,他急冲冲的从大门里出来,一下子吸引出了这两个人的目光。
仲华:“这不是云涣吗?”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有些人天生便能够这样的自来熟,他叫出阴云涣的名字一点也不生疏,反倒有几分相熟的老友的味道。
被这样称呼了的人一愣,看向了仲华,在接触到了对方的衣袍的时候,阴云涣猛的反应过来,居然局促的抓了抓衣袖,一脸尴尬的说道:“仲华...长老?”他没想到这个人来得这样的快。
仲华笑眯眯的点点头,他招招手:“的确是我。”
阴云涣走近,在走到连云的身侧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这人的表情——
冷霜覆面。
仲华最后到底是被阴云涣给请进了阴家,在见到阴求年的时候这人还很是客气的打了招呼,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很得少女的喜欢,几乎的下一刻就围在了仲华的身边。
阴云涣为难想要让自己的妹妹离开,仲华却摆摆手表示很高兴跟阴求年说说话,而他们谈论的中心更多的是潮世无霜。阴求年对于连云的无限的好奇心,终于在仲华这里得到了满足,而至于为什么堂堂一个无霜城的辅座,居然另眼相待一个少女,这里面的缘由,除却仲华自己旁人也不得而知。
“哦?城主居然也会教人武功?”仲华奇道。
阴求年点点头:“之前我也不觉得奇怪,可是听你说了连云的事情,他是想要收师止川为徒弟吗?”
“徒弟?”仲华念道,而后举起了茶杯,“城主也该收徒弟了不是吗?”那双带笑的眼睛看向了窗户外面。
他这句话方才落下,带着师止川路过的连云停下了脚步,仲华微笑地看着那个跟在连云身后的少年问道:“师父,怎么了?”
连云摇摇头。
然后师止川有些奇怪的望着他。
连云:“走吧。”
让师止川自己去练习之后,连云便一个人坐在假山上,他沉默不语的样子跟往常一样,不过师止川却觉得连云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很快的他就联想到了仲华,对于这个人他还尚且只是听说了名字,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疑惑很快在路盛垣的到来被解开了,他走到假山下面:“仲华到了,你要回无霜城了吗?”
连云撇了一眼路盛垣,没有说话。
“看他的样子像是不回去的话,便一直等下去。”路盛垣道。
这句话不知为何触怒了连云,他面上虽不显,带心底却还是恼火:“......”
路盛垣跳到了假山上面,在连云的身旁坐了下来,他观察着连云的神情,一边开口说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仲华吗?”
要知道像是仲华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会有好感,就像是只要他愿意,所有人都能跟他成为朋友,相谈甚欢一样。这样一个性子的人,对待连云的态度也像是一个关怀的长辈,可是却不见得连云对他有多少的亲近,或是喜欢。
连云听到这话垂下了眼睫,他冷冷的开口说道:“你呢?”
“我?”路盛垣。
连云颔首:“那你呢?”他看得出来,路盛垣对仲华也没多少好感,纵使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我想,”路盛垣看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听他们讲话的师止川,“可能是因为我看不透他吧,也可能是...”
连云:“?”
路盛垣:“没什么,大概是无霜城的人都没有笑,看见只有他在笑,反而觉得有点奇怪吧。”说道这里他自己却忍不住笑起来了。
这些理由连云勉强接受,他想了一下,仲华阳春三月般的微笑浮现在连云的眼前,这个人男人总是这般奇特,而他想要做什么事情,是连云永远也不知道的。他紧了一下下颚,面容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凌厉与无情。
“这个人...他在自杀。”连云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两个人都愣住了,什么叫做‘在自杀’?
......
连云站在长情楼上,这是无霜城最高的地方亦是最冷的一处,风雪扑面而来,很快的就连他的眼睫上也落满了白色的雪屑。
赦善和闵绍走上了长情楼,对着连云说道:“城主有请。”他们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谦卑的恭敬,这是第一次,也昭示着今后也会如此了。
“咔——”的一声,连云似乎听见某种开门的声音,他垂下了眼睫想到只有一件事,能够让眼前的无霜城的长老对自己有这般的态度——
城主将死。
这四个字在进入连云脑子里之后,他只是转过了身,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跟在赦善和闵绍的身后走下了长情楼。
封雪窟是历代城主闭关的地方,潮世无霜的城主一身短暂而乏味,若说哪些事情是他们做得最多的,一个就是杀人,一个是闭关,再一个大约是教徒弟了。连云的师父一生都在为这三件事情而作为,而现在到了他将这三件事交到连云的手中了。
等候的男人脸色已经泛青,灰白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身上,他坐在寒冰之上看着走进来的连云:“过来。”
连云走了过去。
“跪下。”
他的膝盖落在了地上,一只冰冷的手覆盖到了他的头顶。
“今后你就是潮世无霜的主人。”
“是。”
“枷锁之内,任尔随性。”
“是。”
连云等待着男人将手收回去,却听到——
“最后...”男人说道。
他闻声抬起了头,看见自己的师父眼中缓慢的腾起了一股冰冷的杀意,他说道——
“此仅是我的嘱托,杀了仲华。”
一声清脆的冰裂之声,“......”听到此话的人沉默了良久,“是。”
男人闻声竟是冷笑起来,声音中满是嘲讽,他抬头一望满目的冷冰,这大约是连云第一次看见他有情绪上的波动,最后这人淡淡的说了一句连云听不懂的话,而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样。
而他也的确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