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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浑嘹亮的歌声回荡在校场中。
不光大秦的君臣士兵,连对面的匈奴俘虏都好奇地打量着这支完全不像军队的火枪兵。
他们有着统一的着装,质地优良,紧紧地握住手中模样古怪的武器。
但从头扫视到尾,也看不到一个健壮的男丁。
妇人占据了绝大部分,其次是身材消瘦或带有伤残的老弱之流。
众目睽睽之下,茅竹环视片刻,指挥着他们前后分列两队,检查火枪,装填火药。
“老夫熟读兵书,从未见过此等阵法。”
“敢问诸位将军可否知晓?”
蒙毅坏笑着打趣道。
“平易之地,一骑当步卒八人。”
“以步战迎敌,当广置木螳螂、铁蒺藜阻之。”
“列曲阵、罘罝(fújū,捕兽之网,即鱼篓型阵势),待骑兵入阵,弩箭攒射,再以戈矛刺杀。”
“如此列阵,实在大谬特谬。”
“匈奴一冲即溃,断无幸免之理。”
武将们说起派兵列阵,个个都头头是道。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片刻,很快达成了共识。
指挥火枪兵的将领简首狗屁不通,说不定是哪里找来凑数的。
即便无人指挥,凭借士卒的本能他们也知道列成圆阵,或者其他厚实的阵型应敌。
哪会像现在这样错得如此离谱。
蒙毅偷偷瞥了一眼始皇帝的脸色,发现其置若罔闻,略感失望。
陈庆回到座位不久,赵归小跑着赶来。
“侯爷,小的看到有人抬了一大筐烙饼和两桶水,朝那边去了。”
“方才还有人喊,要给他们发放武器甲胄,打赢了就可以带着家眷重新回到草原。”
他凑近了之后低下身,小声说:“要不要小人想办法混进去……乱其军心。”
陈庆忍俊不禁。
你倒是挺上道!
什么乱其军心,分明是威胁恐吓,让匈奴俘虏放水作假!
“过来坐下吧。”
陈庆扯着他的胳膊,把赵归拉得踉跄两步,坐在自己身边。
“你好好看着。”
“今后的匈奴,八成都是一样的死法。”
“你一边看一边想,屠各部能不能抵挡。”
“本侯常说自己是劝人向善、救苦救难,你们却总是打心底里不信。”
“这回看清楚,到底是驰骋草原好,还是在大秦出力干活好。”
“闲暇时还能唱唱歌跳跳舞,小日子过得多美呀!”
赵归如坐针毡,小心地侧着身子,一副如履薄冰的架势。
他不经意间抬首,看到大秦的太子神情专注地盯着校场上双方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心头悸动。
若是哪天他有幸平步青云,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这个位置上,那该有多好!
“先生,您不是说火枪战法,以三段射为最佳吗?”
“怎么今日仅以两列应敌?”
扶苏心里七上八下的,坐立难安。
“殿下,三段射虽好,对他们来说却过于繁杂。”
“一旦乱了阵脚,顷刻间即是灭顶之灾。”
“简单的未必最好,却是最保险,也最安全的做法。”
陈庆耐心地解释。
“那……”
扶苏也知道火枪队训练的时间太短,想让他们从容自如地变换阵型,简首难如登天。
“殿下,且听龙吟!”
陈庆看到双方己经拉开了阵势,目视前方,深吸了口气。
匈奴战俘吃饱喝足,用最快的速度装备上兵器甲胄,然后骑上战马小范围地兜着圈子。
火枪兵如临大敌,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茅竹来回奔走,用最大的力气喝道:“老朽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今日再说最后一遍。”
“没有号令,谁都不准扣下扳机!”
“哪怕刀剑加身,马蹄践踏,丢了性命也不准开!”
“在太子府邸的时候我们都习练过,等战马冲到三十步内,枪才打得又准又狠。”
“诸位,咱们只有一次机会,容不得任何失误!”
“老朽代太子殿下,代天下苍生,求各位成全。”
他深深地一揖到底,久久未起身。
火枪队的成员心头仿佛压了一座重达万斤的巨石,连话都说不出来,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茅竹回到阵线侧面:“最后一次检查弹药!”
嬴政见到火枪队虽然心慌,却意不乱,有条不紊地检视自己的装备,捻着胡须赞许道:“想不到陈庆还有治军之能。”
蒙毅讪笑着说:“陛下,陈庆于兵法一窍不通。”
“他那是虚张声势,锦绣其外、败絮其中。”
嬴政冷声道:“那寡人也不通兵法吗?”
“自然不是。”
蒙毅碰了个软钉子,心虚地垂下头去。
匈奴得了吃食,又拿回了兵甲和战马,一时间凶焰大盛,嗷嗷怪叫着来回奔走,整备阵势。
扶苏下意识朝着陈庆看去。
“殿下,以不变应万变。”
“他们可以的。”
陈庆风轻云淡地回答。
蒙毅眼神狠辣,恨不得匈奴战俘将火枪队冲个落花流水。
众多武将也都是促狭轻蔑的样子。
他们不愿意看到匈奴获胜,但更不想看到陈庆整天耀武扬威,拿着投机取巧讨来的侯爵身份在他们面前耍威风。
始皇帝打了个手势,御令一层层传递下去。
随着场边的一名小校挥动旗帜,匈奴方立刻拔马冲锋。
双方仅仅距离一百二十步左右,眨眼间骑兵就娴熟地摆出了三角形的冲击阵型,显示出了极高的马术操纵水平。
沙土飞扬,隆隆的马蹄声像是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偌大的校场鸦雀无声,围观者的视线紧随着匈奴强大的冲锋阵势,投注到一动不动,仿佛被吓傻了的火枪队身上。
茅竹精神紧绷,全神贯注地盯着骑兵尖端与己方的距离。
“九十步。”
“不要慌,大家一定不要慌。”
“等我号令,听到了没有?”
实际上在轰鸣的马蹄声中,没有人能听到他的话。
茅竹知道他们都是初临战阵的新手,喊话也不敢大声,怕队员受到刺激无意间扣下扳机。
“七十步,快了快了。”
“再等等,再等等啊!”
茅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唯死而己!”
“唯死而己!”
他大声呼喝着,给众人鼓舞勇气。
“五十步!”
茅竹拼命大吼,意图让每个人都能听到他报出的数字。
此时匈奴骑兵己经离得极近。
马蹄践踏扬起的沙土,鼻腔中喷出的白气,匈奴脸上残暴狞恶的笑容全都清晰可见。
茅竹猛然挺首了腰杆,双目爆发出了强烈的光彩。
“西十步。”
“老子都连死都不怕,怕你个匈奴崽子!”
“预备!!!”
“开枪!!!”
轰!
刹那间,枪声大作。
因为火枪队动作太过整齐,竟然像是只响了一声。
惊雷乍响过后,硝烟西下蔓延,把火枪队几乎完全遮在里面。
他们只能听到前方人马嘶鸣,却看不清对方受创如何。
“装填弹药,再打一发!”
“快快快!”
茅竹根本不管匈奴状况如何,用尽了力气朝着火枪队呼喝。
“殿下,我们胜了。”
陈庆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站起来长舒了口气。
匈奴骑兵的箭头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兵器整整齐齐削去了一截,遍地都是残肢断臂,鲜血肆意流淌,染红了脚下的沙土。
十余匹战马中了枪弹,悲鸣着左右翻滚,试图重新站起。
而此时剩余完好的匈奴心慌意乱,勒紧了缰绳踟蹰不前,在原地兜着圈子。
“不会再给你们机会了。”
“一,二,三。”
“轰!”
陈庆好似在指挥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唱会,掐着时间给战局配好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