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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吧,王爷,妾身求您醒过来!”
清凉的泪沿着秀丽的脸庞滴滴滚落,她伸出手,轻轻地描绘着宫澈的眉眼:“只要您醒过来,要妾身做什么妾身都愿意。王爷,您是做噩梦了吗?既然是噩梦,为何您还不愿醒转?”
“王妃,云公子奉皇上口谕,来给王爷诊治病症来了。”
管家领着云轻舞三人来到前院,此刻站在正屋外,出声禀道。
“云公子?”刘氏连忙拭去脸上的泪,起身往门口走:“快,快请云公子进屋。”那俊秀绝伦的少年懂医,她不是不知道,令她没想到的是,少年竟然就是这几日传得广为人知的神医。云轻舞着上官云烟和聂文在院里候着,独自行至正屋门口,揖手朝刘氏一礼:“草民云轻狂见过王妃。”
“云公子快快免礼,你能过来给我家王爷诊病,这……这实在太好了!”
刘氏情绪激动,说话难免有些不利索。
云轻舞表情淡然,眸光从她泛红的双眼上掠过,浅声道:“草民现在就给王爷诊治,劳烦王妃移步在屋外稍候片刻。”刘氏一怔,转瞬点点头,道:“好。”云轻舞提步进屋,与她擦肩而过,跟着反手关上门,走向牀边。
光线不甚明亮的屋里,静得诡异至极,窗外的枝桠随风摇曳着,影子凌乱地在地上摆出各种形态,云轻舞在牀榻前站定,眼里不见丝毫情绪。
宫澈双目闭阖,额上虚汗滚落,薄唇噏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呓语声。
“我怎会那样对你?我怎会那样对你?你是我的小舞,你是我的小舞啊!”
“你说……你说我为何会鬼迷心窍?为何要背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云轻舞静静地注视着他,神色蓦地生变。
前世因为做任务需要,她有学习唇语,而这一刻,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宁王……宫澈……他,他在说对不起,在说‘你是我的小舞’,这……这是怎么回事?在这个世界,没有人唤过她小舞,就是在前世,除过那人,组织里的同伴唤她时,全是一口一个血舞地唤。
“小舞,我来陪你了,你可还愿意见到我?”
“我是爱你的,失去你后,我才知道我是爱你的……”
宫澈脸上表情痛苦,眼角涌出悔恨的泪水:“小舞,你不知道吧,我和你竟然千万年就是一对夫妻,我和你竟然已历经好几世,可是,每一世我们都没有好结果,小舞……你,你是不是很恨我?但你知不知道?我……我心里也有苦啊……”
素手轻扬,云轻舞在屋里设下结界,唇角逐渐漾出淡淡的微笑,她暗忖:“夫妻?我和你在千万年前就是一对夫妻?这是笑话么?我和你历经好几世,你以为这是古神话世界吗?没有好结果,是啊,我和你怎么会有好结果?”
“你心里苦?你不是达成心愿了么,为何还会心里苦?”
原以为已经忘掉前世种种,原以为不再有恨,却不成想,那些过往种种,在此时还是浮上了心头,她没有忘记那人背叛自己所带来的彻骨之恨,她只是将那股子恨意深埋于心底,刻意不去想,不去触碰罢了。
那久远,那响彻天际的轰鸣声,似是仍在耳边回荡,云轻舞翘起嘴角,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爱我?呵呵!你爱我么?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对不起……小舞,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原谅我好不好?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是爱我的……那么就原谅我一回好不好?”宫澈似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想要睁开眼,想要看清楚是哪个在他身旁:“小舞,是你么?你来看我了对不对?你别走,我会对你好的,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你别走好不好?”
云轻舞嘴里发出嗤笑:“爱?是啊,曾经的我是多么爱你,终了却只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终了却只是一场笑话。”她眼眶渐显湿润,只觉心口好痛,为前世那个自以为是,被爱情蒙蔽双眼的自己而痛,然,她脸上浮现的笑容却邪佞张狂:“我不管你是宁王,还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你,总之,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但只要你胆敢触碰我的底线,我必与你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我爱你……小舞,从我给你那块染血的肉那刻起,我就想着要你活着,就想着把生的机会给你,每次看到你望着我痴痴的发怔,听你说喜欢看我微笑,喜欢听我说话,说我的声音是你听过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我的心都会感到欢喜,小舞,我的微笑只给你,我只想对你说话,只想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啊……”
呵呵!云轻舞冷笑。
她喜欢看着他发怔,她喜欢他的微笑,喜欢听得他的声音,是啊,那时的她确实喜欢,痴爱着他,无论是微笑,还是声音,亦或是旁的,总之,那时的她,喜欢深爱他的一切。
似清风明月,似暖阳般的微笑,饱含脉脉温情,宛若迷梦般的磁性嗓音,这些都是她所喜欢的。
然而,喜欢深爱又能怎样?
他心里没她,是她傻,是她蠢得要命,以为他对她是特别的,以为他把生的机会给她,就一头栽进去,视他为最亲最亲的亲人。
哥哥,她从小唤他哥哥,从他们分食那块染血,腥味十足的肉块那刻起,他就是她的哥哥。
成年后,俊美如画的他,愈发让她深陷于对他的爱恋中,或许,他很反感她的痴迷,否则,也就不会残忍地亲手送她上路。
接到他的电话那一刻,她当时在想什么?
似乎,好像什么都没想,不,不对,她那会好冷,瞬息间仿若看到他雅致颀长的身影就在眼前,然,那身影冷得骇人,她有想到自己是个可怜虫,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一直活在自我编织的美梦中。
温柔清润的嗓音,却薄凉而刻骨,手机另一端,曾写满一派缱绻柔情,曾流露在她面前的温情双目,肯定如银光闪烁的寒刀。
“你恐怕不知,你那一通电话,就似你白净修长的手握着把利刃,直接捅在我的心脏正中央,轰一声响,我似乎有感觉到我的血肉四处飞散,映衬着你俊美雅致的容颜,呵呵!只不过,在我看来,那一刻的你是丑陋的,是狰狞的。”
云轻舞仰起头,阖上双眸,片刻后,她眼里恢复不动如山的淡漠平静,就好像前一刻满心的痛与恨不曾出现过一样,慢慢的,她伸出素手,针囊跃然于掌心,同时,她撤去结界,然后开始为宫澈施针。
院中,刘氏看着紧闭的房门,眸光一刻都不曾挪转,她希望等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听到自家王爷已经苏醒的好消息,可是,她心里又没底,虽说那白衣少年有着神医之名,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对自家王爷的病症束手无策,少年真就能成功吗?
思绪不时翻转,她的心揪得紧紧的,想着要不要到房门口去问问,却又担心自己的行为对屋里的少年有影响。
毕竟,少年正在为王爷诊病,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房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云轻舞迈步出屋,不等她出声,刘氏已快步走到她面前,语带急切地问:“云公子,我家王爷可有醒过来?”她声音微颤,生怕听到令自己失望的结果。
“吩咐厨房熬点米粥,半个时辰内,宁王殿下应该就能醒转。”云轻舞眸光清透,看着她,言语轻浅,道:“王妃的气色很不好,若不介意的话,草民愿为您搭脉瞧瞧。”说这话时,她眼底划过一丝流光,快得谁都没有留意到。
刘氏尚处于宫澈即将醒转的欣喜中,这会子又听到大名鼎鼎的神医要为自己诊脉,登时,激动得难以自抑:“神医真愿意……”许是太过激动之故吧,她感觉喉中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很难流畅地道出一完整之语。
云轻舞仿若猜到她没有表达出的后话,微微一笑,颔首道:“只要王妃不介意,草民现在就为您搭脉。”她不是烂好心,如此做,自有她的用意。
“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呢?”刘氏说着,顿了顿,道:“云公子稍等片刻,我先进屋看看我家王爷。”云轻舞颔首,没有言语。
街上人来人往,一辆从外观上不怎么起眼的马车,缓缓往前行驶着,如果云轻舞此刻看到这辆马车,必会觉得这辆马车颇为熟悉。
“主子,继续往前吗?”
玄一坐在车辕上,回过头问车里的主人。
“直觉告诉我,往前绝对没错。”白子归一手握拳掩唇轻咳,一手按住胸口,道:“我好像来过这里,却想不出来何时来过。而一进入城门,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这里有我要找的人。”玄一道:“那人对主子来说肯定很重要。”
白子归低“嗯”一声,声音好不落寞道:“是啊,潜意识中那个人对我确实很重要,可我竟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主子放宽心,只要那人在这城中,咱们就一定能找到。”
“我的直觉不会有错,那人绝对就在这城中,而且距离咱们现在的位置不远。”
宁溪镇拍卖会结束后,白子归乘坐马车一路往大晋都城行来,至于为何有此决定,连他自个都说不清楚。
他只知冥冥中有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来到这座繁华之都。
马车行驶的不急不缓,萦绕在他心头的熟悉感愈来愈强烈。
忽然,他道:“在前面的岔路口向右转弯。”
“是。”玄一恭敬应声。
对于主子坐在车里,能准确无误地感知到前方的路况,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只因在他心里,主子很强大,无所不知。
温暖的阳光倾洒一地,刘氏进屋看到宫澈额头不再出虚汗,且神色平稳,呼吸匀称,揪紧的心顷刻间放松不少。她不懂医,却看得出自家王爷原先苍白的脸上,明显泛出些许血丝,这让她不得不感慨少年高绝的医术。
帮宫澈掖好被角,她走出屋,吩咐秋蝉秋彤好生守在门外,方才请云轻舞到自个院里。
刘氏住的院落距离前院不远,也是,她是这王府的当家主母,是最为正经的女主子,住的院落无非是主院。而主院也算是男主人的院落,离前院近些在所难免。
带着丝暖意的风儿透过窗纱吹进屋里,云轻舞端坐在桌旁,静静地为刘氏搭脉,半晌,她收回手,缓声道:“王妃体虚、宫寒,很难受孕。”实则并不是这样,但有些话她不能说,否则,她不会在早先那次为其诊脉后,没说实话,便起身离开。
“云公子……我……我这病还能治吗?”刘氏心里苦涩难耐,自身体虚她知道,可这宫寒,她却并未听太医提过,压下心底腾起的那股难受劲,她调整好面部表情,看着云轻舞,认真而诚恳地道:“我想帮王爷诞下一儿半女,还望云公子帮我医治好身体。”说着,她从椅上站起,欲向云轻舞行大礼。
“我既开口替王妃搭脉,自然会为您医治。”
云轻舞制止她行礼,而后,执起桌上事先备好的墨笔,眼睑微垂,开始针对刘氏的病症写药方。
“按照方子上写的抓药,不间断连续服用六日,你的病就会好转。”将药方推到刘氏面前,她叮嘱道:“严格按照上面写的法子煎药,否则,药效会大打折扣。”言语到这,她自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枚散发着清香的乳白色药丸:“这颗药丸你现在就服下。”
她没解释原因,刘氏也没问,接过药丸就直接塞入口中。
“谢谢!”
“王妃不必客气。”
可怜的女人,要是知道自个多年难以受孕,与枕边人有关,该是何感受?
云轻舞如是想着。
薄如蝉翼般的长睫,遮掩住眼底的情绪,她无比同情眼前这位柔弱的女子。
药丸入口即化,没容刘氏多想,云轻舞已站起身,揖手告辞,往门外走。刘氏好不感激她出手为自个医治身体,一直将人送到院门外,才着身边的丫头在前面引路,带着云轻舞三人向王府大门口行去。
“姑娘止步,我等自行出府即可。”转过前面的假山,再往前走不到百米就到王府大门外,于是,云轻舞没让那丫头继续引路。
闻她之言,那丫头迟疑片刻,见她态度坚决,于是,只好停下脚步。
白子归:“停车。”
玄一朝门外有两个大石狮子,挂着烫金“宁王府”三个大字的门匾上看了眼,道:“主子,你确定在这?”
白子归“嗯”了声,问:“是哪家府邸?”
“宁王府。”玄一回道。
“宁王府?”白子归嘴角微动,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向街边,入目是朱红色的大门,门匾上“宁王府”三字很是遒劲有力,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座府里。按住胸口,他调理气息,片刻后,道:“是这里没错。”
玄一闻言,停稳马车,随即跃下车辕。
“你先去叩门,就说……”
下了马车,白子归注视着眼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嘴角动了动,一时不知该以什么理由拜见这府里的主人。
他没来由地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多半是这王府之主——宁王。
迟迟听不到他后话,玄一想了想,道:“主子,要不就说您是宁王的故友,近日恰好游历到这京城,便趁此机会上门拜访,您看这样可行的通?”
“听你的。”
白子归琢磨了下,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借口,点头默许。
厚重结实的朱红色大门从里面缓缓拉开,宁王府的管家送云轻舞三人到门外,躬身道:“云公子慢走。”
云轻舞点头,提步就下台阶,就在这时,一前一后迎面走来两人。
当看清前面那人的样貌时,她潜意识中停下脚步,只觉这有着一双蓝眸,样貌算不上特别俊美,气韵却尤为飘逸的男子很是面熟。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想到了对方是谁。但她没有出声打招呼,只是礼貌地轻颔首,而后步下台阶,走向自家马车的停放位置。上官云烟和聂文紧随其后。
他怎会出现在京城?
且到宁王府拜访,难道他与宁王认识?
在马车旁站定,云轻舞回过头望向宁王府大门口,发现白子归主仆已被管家请进王府。
与她四目相对时,白子归仅微怔片刻,表情上并未出现什么特别,见她出于礼貌颔首打招呼,白子归亦轻颔首,算是回其一礼。
一上马车,上官云烟就问云轻舞:“公子,你认识刚才那位样貌偏于异域的男子?”
“有过一面之缘。”云轻舞屈指在膝上轻叩,暗暗琢磨着白子归和宫澈之间的关系,在她的感知中,白子归的身份怕是很不简单。上官云烟闻言,眉头微皱:“那人气韵非凡,绝非普通人。”
云轻舞笑道:“眼力不错。”
上官云烟被她这一夸,瞬间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问:“公子这是在夸云烟?”
“你说呢?”难得看到她脸儿泛红,云轻舞不由生出逗上官云烟的心思:“我以为咱们的上官女侠不会脸红呢!”她嘴角勾起,露出抹揶揄的笑容。
“公子……”上官云烟见她眉儿上挑,笑容揶揄,登时,愈发觉得双颊发烫,道:“云烟还想和公子愉快的玩耍呢,公子这样,觉得好么?”她想要错开彼此间的视线,却在听到云轻舞自喉间发出的低笑声后,挺直背脊,迎上其促狭的眸光:“云烟是女子,会脸红并不足为怪。”
云轻舞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声,笑着道:“云烟很纯情呢!”
“咳咳咳……”
纯情?上官云烟听了她的话,当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咳不停。云轻舞笑了,笑得尤为灿烂。在透过车窗照进的阳光衬托下,上官云烟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还有明眸中写满的笑意,心中全是虔诚。
——只有这样美好的人,才能让她甘愿付出所有。
瞧她久久没回过神,云轻舞故意言语轻佻:“妞,被爷迷住了?”
登时,上官云烟又被自个的口水呛到,连咳不停。
云轻舞“哈哈”笑出声,心情好不愉悦:“被爷迷住不是件丢人的事,乖,只要你把爷服侍好了,爷会永远疼你的。”伸出手,挑起上官云烟优美的下颚,她坏坏的吹了个口哨。上官云烟的脸红得似能滴出血来,吭哧道:“公子……真会玩儿……云烟佩服您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啦,不逗你了。”
收回芊芊玉手,云轻舞恢复正经样,靠着车厢慢慢的阖上双眸,想起刚才遇到白子归时的情景。
眼里有孤寂,有落寞,身上似隐藏着什么秘密,白子归,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可没忘对方想她成为朋友,没忘对方当日里说的那些奇奇怪股之语。
熟悉?
他说看着她有股子熟悉感,问她,他们是否曾经见过,真是个古怪的人。
“主子,您说那位白衣少年是什么人啊?”宁王府的管家对玄一的说词没有生出怀疑,在他看来,白子归气韵非凡,不可能编造谎言来拜访他家王爷,再者,宁王府是什么地方,若果和他家王爷不认识,只怕借其几个胆儿,也无人敢无所顾忌地前来王府乱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