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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她也是怒极堂妹的做法,即便那丫头因为顾念血脉亲情,有给她服用解药,可那红衣少女在她心底的份量,让她一时间很难找出借口,原谅堂妹的所作所为。还有就是,如果不是她一时心软,答应堂妹的要求,将其带入竹韵轩,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所以说来说去,今日之事的源头,无疑还是出在她这。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资格对那人启口?
上官云霞神色惊慌地跑出竹韵轩,就一路往宫学里设的医馆奔去。经过医馆里的杜大夫仔细诊脉后,她心中的恐惧和害怕散去不少。
肝火有些旺,没别的病症。
专注地看了看杜大夫开的药方,又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番,最后她自我安慰,一定是吓唬我的,那该死的莫云一定是吓唬我的。医馆里的药童煎熬汤药,她服用后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坐在医馆内想再等等,她怕,即便她不停地在心里作自我安慰,但说到底她还是怕,怕自己真被下了毒,怕自己万一回到学员,回到住处毒发,那时可该怎么办?
要是……要是这次侥幸度过此劫,她不会再去招惹那该死的莫云,是的,她不会再去招惹对方。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远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真的毒发,真的撑不下去,那么临死前,她无论如何也会给爹爹留下话,让家里给她报仇。
想着心事,上官云霞的心出奇地平静了下来,而这一平静,她不由思量起数日前云轻舞和上官云烟说的话。
假翁明、假聂煜,她的嫡亲表哥在来宫学参加弟子甄选的路上,就已被血幻宫和绝门的人杀害,真是这样么?她脑中回想着在宫学见到表哥时的情景。
陌生,表哥看向她的眼神是陌生的,尤其是她远远地看见他,从背后出声唤那一声表哥时,他竟然没有止步,也没有回过头看她,就是她最后提气飘至他面前,挡住表哥的道,眼里看到的除过冰冷,再无旁的情绪。
表哥似乎不认识她,否则,眼神不会那么陌生。
他们年少时的关系可是极好的,表哥很是疼爱她,又怎会因为几年短暂分别,就完全不记得她?
尤其重要的一点是,表哥身边出现了一个叫苏宁的女孩子,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苏宁?
她这可是没有丁点印象。
复选考核结束,宫学中都在传这届新弟子中,那叫苏宁的女孩子是绝门杀手。
大家都在传,她想不相信都难。
苏宁是绝门杀手,那和苏宁走得极近,明显看着感情不一般的表哥,会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不,和苏宁走在一起的不是她的表哥,是假翁明。她的表哥人品端正,才不会去做什么杀手。上官云霞想到这,嘴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心静下来了,原先看不明白,想不通透的事,一下子全清楚明了。
真蠢!
她真是蠢到家了!
蠢得为个杀死表哥的杀手,登上生死台,抛去女孩子的矜持,道出那一番没脸之语。就这也就罢了,她却还写信给舅父,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一股脑道出,让舅父和聂家联系上,一起为个杀手报仇。
好荒唐啊!
双手捂住脸,上官云霞眼眶逐渐湿润。
现在写信阻止舅父来宁溪镇,显然已经来不及。
忽然,她胸口一阵刺痛,人直接从椅上倒向地面,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杜大夫,及在医馆中问诊的宫学弟子,谁都没有留意到她。听到她嘴里发出的吃痛声,诸人才挪目而望,就见前一刻还好端端地坐在椅上的人,此时蜷缩在地,抱住胸口瑟瑟发抖。
“云霞师姐,你怎么了?”上官云霞在宫学里并不是小透明,因此,问诊中的弟子里有人认出了她,急忙奔过去出声询问,奈何上官云霞这一刻痛得已经在地上打滚,根本无法回答出言作答。
果真中毒了!上官云霞心中悲绝,却并未怨恨云轻舞,她觉得自己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心境就这么一下子提到如此高的程度,连正被胸口传来阵阵剧痛折磨的她,都为此感到惊奇不已。她在地上来回打着滚,杜大夫让好几个宫学弟子按住她,却还是被她使出蛮力不时地挣脱开。
痛!好痛!确实痛得生不如死,确实痛得想要寻死!
那人没骗她。
上官云霞心里悲绝而苦涩,张嘴发出一阵阵呼痛声。
她不想的,不想这样丢人,却是控制不住自己。
脑袋清明,她的大脑并未因胸口传来的剧痛折磨得丧失理智,清明无比,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多么霸道的毒啊!
让她保持清醒,承受着剧痛折磨。
“快……快将她抬到床上。”杜大夫脸色凝重,出声急急地道出一句。
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肝火有些旺,且前一刻还神色如常,好好地坐在一旁,这转眼功夫便变成这样,难道他的诊断有误?坐到给患者安排的病床边,他再次仔细地为上官云霞搭脉。片刻后,他从药童手中接过针囊,继而缓缓展开,捏起银针在上官云霞身上的几处穴.位上,从容地扎了数针,顿时,上官云霞嘴里的通呼声减弱,因疼痛不停挣扎的身子,亦逐渐稳住。
按住她四肢的几名宫学弟子见状,齐看向杜大夫,见其点头,便收回手,退至一旁而立。
“杜大夫……我,我……”
慢慢平复好气息,上官云霞某眸中水雾萦绕,嘴角动了动,想问杜大夫自己的身体状况,却迟疑半晌,终什么也没道出。
中毒?
她若真中毒,为何被杜大夫扎了几针,那种令她生不如死的疼痛感,怎短短工夫消散全无?
可若是没中毒,只是肝火有些旺,胸口处又为何会痛得难以自抑?
杜大夫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道:“就脉息而言,与老夫之前诊断的无二样。”
“我……我身体没事……”
脉息没问题,也就是说她没有中毒,但,真的是这样么?因为刚才剧痛难忍,上官云烟鬓角的秀发被额上渗出的冷汗已全然浸透,此刻的她,秀发微乱,神色恍惚,整个人好不憔悴。
“就是肝火有点旺,其他体征无碍。”
杜大夫如实道。
“那我为何忽然间感到胸口剧痛难忍?”
上官云霞脸色煞白,一颗心紧揪在一起,满目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位医术相当高超的学院大夫。
说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可笑,心中明明有答案,明明知晓自个中毒,却就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在竹韵轩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杜大夫闻言,静默半晌,叹息道:“恕老夫医术不精,实难探出你因何引起胸口疼痛。”顿了下,他嘴角噏动,一脸肃穆道:“不过,就刚才老夫施针来看,你的脉络……”没等他后话道出,上官云霞的目光已如死水一潭,她截断杜大夫之言,道:“杜大夫不必多言,我知道了。”莫云没有吓唬她。
回想起在她跑出竹韵轩前,那一抹妖娆红衣说的每一句话,上官云霞不由紧握住双手,就那么怔怔地坐在病床上发怔。
“我要死了么?”心中暗忖,她嘴唇紧抿在一起:“痛不欲生,脉络受阻,恨不得寻死……”死前,她真要遭受这种折磨么?
莫云,你好狠!
上官云霞不想死的,一点都不想,她尚未出嫁,在这宫学,有她爱慕许久的男子,而他,尚未接受她,如果就这么死去,岂不太遗憾?
找他,她现在要去找他……
眸中逐渐恢复光彩,上官云霞决定去向自己爱慕之人告白,道出心底的情愫,可就在她的脚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口中发出一声痛呼,手捂胸口倒在了床上。她痛苦地蜷缩着,大颗大颗的冷汗涔涔而落。
那要命疼痛又犯了,仅不大会工夫,又肆无忌惮地侵扰着她的每根神经末梢。
“杜……杜大夫……痛,我好痛……”
杜大夫快步到她身旁,再一次帮她施针。
“以老夫看,你还是……”等胸口处的痛感散去,上官云霞起身下床,道:“谢谢。”音落,她就往医馆外走。她清楚杜大夫想说什么,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等到了却埋藏于心底的愿望,她会抓住那一丝渺茫的机会,回府让爹爹寻名医试着帮她解毒。
到那时,成与不成,就只看她的造化。
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医馆门外,杜大夫摇摇头,长叹口气,转身继续给前来看诊的宫学弟子诊病。
胸口疼痛,与肝火比较旺,脉息受阻没有关系,体内又无中毒之兆,那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杜大夫眉头紧皱,暗自思索着。
走出医馆,上官云霞提气,快速飘向南院。她要去找沈希文,对其表露心迹。
“云霞!”在上官云霞从医馆门口飘离的瞬间,上官云烟正好赶至医馆院门外,看到她凌空而过的身影,她想都没想,运起轻功便紧随其后,熟料,就在上官云霞快要飞至南院大门口时,人忽地从空中坠.落而下,上官云烟看到这一幕,吓得忙提快速度,惊呼出声。
伸出手,险险将人接住,她落至地上。
“云霞……”抱着上官云霞走到近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下,上官云烟满目担心,关切地问:“你还好吧?”上官云霞按住胸口,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吃痛的声音。她不要人同情,尤其是被上官云烟同情。
忍,必须忍住,再疼,她都要忍住。
她算是体知道了,胸口传来的疼痛,是一阵一阵地来袭,只要她忍上片刻,痛感就会消散。
许是牙齿咬得太过用力,她嘴角渐沁出鲜红的血丝,看得上官云烟眼睛一酸,眸中痛楚尽显:“你为何不听我的话?为何执迷不悟?为何要做那等蠢事?”她声音沙哑,泪水自眸中涌出,落在了上官云霞苍白的脸上:“你个傻瓜,现在可后悔?”
“你……你哭了……”上官云霞心里五味杂陈:“为我哭……”她极力隐忍着胸口传来的疼痛,睁大眼盯着上官云烟脸上滑下的泪水:“原来……原来你心里有……我这个堂妹的……原来,原来你并不是很讨厌……”
上官云烟仰起头,逼退眼里的泪,这才对上她怅然的眼眸:“你呢?你还不是因为将我当做堂姐,才在那晚想着法子让我喝酒……你就是个不开窍的傻瓜,我是你堂姐,就因为比你长得好些,就因为修为比你高些,你就处处看我不顺眼么?”
“是啊,我是看你什么都比我强,才嫉妒的总想找你茬。”疼痛消散,上官云霞虚弱地从上官云烟怀中退出,与其拉开些许距离,坐到了大石上。她凝望天际,缓声问:“想知道我本打算去做什么么?”却没等上官云烟出声,她自顾自地就给出答案:“我打算去找沈师兄,打算在死前向沈师兄当面表露心迹。”言语到这,她收回视线,淡淡地看了上官云烟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天际:“你就不吃味?”
“吃味?我为什么要吃味?”上官云烟不解。
她盯着上官云霞,却久等不到她启口,不由道:“你的毒应该不会毙命。”
“呵呵,不会毙命,你是这么觉得的?”上官云霞嘴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我就像个疯子一样咒骂莫云,并且口是心非向她道歉,最后又在菜里下毒,莫云就算脾气再好,也不会由着我在她面前为所欲为。更何况,就她的性格,还有她说过的那些话,要放过我,根本就没有可能。”
“死在生死台上的那个翁明,真不是你表哥。”
“我知道。”
“那你还恨云公子,还将莫师姑错认云公子,还做出那么多错事?”
“我也是刚想明白。”
“云霞……”
“嗯?”
“我带你去向莫师姑道歉吧,我和你一起相求,求莫师姑给你解毒,你说好么?”
“她不会给我解毒的。”上官云霞苍白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再者,我也不会去求她……”说着,她将话题拉回之前所言:“我喜欢沈师兄,可沈师兄喜欢却喜欢你,为此,我真的好讨厌你。”
上官云烟表情微愕:“……”沈希文喜欢她?这怎么可能?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沈希文喜欢她,这与她又有何关系?思量到这,她直言道:“我并不喜欢他。”
“我看得出来,否则,你们怕是早在一起,更有可能已经离开宫学,回家成亲了呢!”上官云霞自嘲一笑:“有时候想想,我还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也难怪沈师兄一直以来不愿搭理我。”
“别那么说自己。”上官云烟严肃道:“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上官云霞笑了笑:“是啊,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问题是明知那人不喜欢你,却厚颜无耻地想缠上去,给人造成困扰,这就有些不对了。”
“我带你去找他吧!”见她按住胸口,神色吃痛,上官云烟起身道。
“算了吧……我,我还是别去打扰沈师兄的好,要不然,就算我死了,他恐怕也会恼我。”上官云霞摇头,紧跟着,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云霞!云霞!我这就带你去找莫师姑,我这带你去求她,莫师姑人很好,她一定会给你解毒的。”上官云霞边急声说,边蹲身准备抱起上官云霞。不料,没等她的手触碰到上官云霞,被疼痛折磨的上官云霞就抬起头,猛地往大石上撞去。
太疼了,她无法再忍下去,或许死了是最好的结果。
额上鲜血淋漓,这一刻,上官云霞忘记她要活下去,将求生的意志全然抛之脑后,只因这一波疼痛来得过于猛烈,让她不得不承认与其被这一bobo袭来的疼痛折磨,直至死去,倒不如立时立刻自我结束生命来得痛快。
她双眸紧闭,陷入黑暗之中。然,即便是无知无觉的她,眉头依旧牙齿紧咬唇瓣,没有死死地皱在一起。
神色间一派痛苦。
竹韵轩,一棵碗口粗的花树下,摆放着一张竹制躺椅。
风儿轻拂,朵朵落花飞舞,云轻舞眯着眼,正一脸惬意、舒适地躺在上面,欣赏着眼前富有诗情画意的花雨。
翘起的二郎腿晃呀晃,还不时伸手从身旁的矮几上捏起如玛瑙般的黑葡萄,悠闲地塞进口中。
“小烟儿,你也真是太沉不住气了!”双耳微微动了动,她无声喃喃一句,慵懒闲适的状态却丝毫没有改变。“莫师姑……”上官云烟横抱上官云霞飘进竹韵轩,眼眶泛红,站在云轻舞三步开外,嘴角噏动,但长时间都未道出求其给上官云霞解毒之语。
她不知该如何求得云轻舞施救。
毕竟任何人都不会蠢到去救一个要取自己性命之人。
然,作为堂姐,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堂妹就此死去?
云轻舞眼皮子抬了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上官云烟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莫师姑,云霞知道错了!”
“她知不知错与我有什么关系?”云轻舞的声音不急不缓,淡淡的,一如她的眼神,不带半点情绪:“她既然能做初一,我便能做十五,难不成你觉得我今日之举有错?”上官云烟怔忪,未曾料到云轻舞启口如此直接,她眼里染上痛楚,嘴角轻颤,道:“我知道以云霞的所作所为,就此死去一点都不怨,可是……可是让我看着她在我眼前死去,我心里会很难过,很自责。”
“你明知她该死,却还要来求我救她,难不成觉得我好欺?再有,你难过,你自责,与我有关?”云轻舞嘴角弯起,缓慢而优雅地坐起身,她凝向上官云烟,绝美的脸上笑容清新雅致:“我若不是百毒不侵,那么请问,我的死又该谁负责?而你,又会为我做什么?”
上官云烟想都不想,脱口便道:“若果莫师姑真出事,我会亲手杀了上官云霞,并且赔上自己的命。”对上她认真得眸子,云轻舞半晌没有言语。
“莫师姑,云霞因为胸口疼得受不了,差点撞死在大石上,您就看在她已知错的份上……”上官云烟单膝跪地,泪水沿着脸颊滚落,看得云轻舞禁不住皱了皱眉,出言打断她,冷声道:“你这是在逼我么?但你可知道,我这人最讨厌被人逼.迫?”
“没有,莫师姑,我没有逼你,我没有!”上官云烟连连摇头。
她只是想救堂妹。
“没有?你说那么多话,难道不是在逼我吗?你现在抱着她跪在我面前,难道不是在逼我吗?”
云轻舞气势凛然,晃悠的双腿停止摆动,双眸眯起,冷冷地盯着她。这一刻,那些刻在她骨子里的狂傲冷血之气全然释放而出。
“……”
上官云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只觉心口好痛,只觉满心愧疚,她没想过逼眼前这人,半点都没那样想过。
“莫师姑,我可对天起誓,我绝没有那样想过。”
云轻舞是强大的,这点毋庸置疑,面对这样的她,面对铺面而来的强势气息,上官云烟不单单脸色发白,就是单膝跪在地上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错了么?我做错了么?”她的灵魂都在发颤,都在自责,都在懊悔:“我做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更不该将上官云霞抱到这竹韵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