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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之前,温折曾经无数次预想过现在所见的场景。
曾经威风凛凛的广华二少如今手无缚鸡之力,面色惊恐的躺在他眼前,神情中满是惧怕和哀求——宗门的一朝覆灭实在让他吓破了胆子,而这几天的际遇想必让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儿饱尝世事炎凉冷暖了。
他竟然也有今天。
容雪淮已经贴心的避开了这里,只把此人交给温折处置。温折也确实不想让容雪淮待在这里,只觉得那样要脏了爱人的眼睛。
广华二少身边还有不少他昔日用来取乐的狡童美婢,温折挑出几个他认识而又有血性的拉了过来,看也不看广华二少求饶的表情一眼,只是转过头去问那些可怜人:“你们想怎么报复他?”
许多条听起来就很恶毒的建议七嘴八舌的传了过来,每个字里都带着深深的恨意。温折随便拣了一条,卸了对方两面肩膀的关节,又捆住手腕把广华二少吊了起来,听他杀猪一般凄凄哀叫。
“你不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温折低声道:“这些日子雪淮的每分计划我都有过目了解。有时夜半梦到你,虽然不觉得惧怕,但恨意却也如跗骨之疽,恶心的我寝食难安。”
广华二少已经疼的涕泪横流,疯狂的摇着头,显然对温折毫无半点印象,不知自己何处惹到了对方。
温折却无意照管他的心情,只是轻声说:“但如今真逮住了你,我才发现你不过是一滩烂肉,实在让人索然无味。”
“我现在只奇怪,我怎么会为你心情不好,推掉雪淮要和我下棋的邀请。”温折后退了一步,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太不值得了。”
广华二少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期颐的神色,显然是很希望自己能被就此放过。不想温折随手一抚腰间的储物袋,一个挂满了刑具器物的架子就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盯着对方突然变色的脸,温折毫无感情的笑了一声:“你都认识是不是?毕竟你手下经过的可比这多多了。”
“其实更多也有,只是我觉得这一架你就熬不过呢。”温折垂下眼睛,对着身后的那几个侍儿挥了挥手:“这个人,随便你们怎么做吧。”
看着广华二少疯狂摇起头来,温折后退一步,又想到什么走上前:“对了,在你身上我还有一点心愿……这是我学的第一个印法,当时就发誓要拿来对付你的,你担待些吧。”
下一刻,广华二少的大腿上就血肉横飞,看他的表情似乎还伤到了一点重要部位。温折对此毫无怜悯之心,只是抖落了自己身上被溅到的一点碎肉,侧过身给那些被压抑许久的侍儿们让开了地方。
若有人此时上来,必然会为被吊起那人的惨状心生同情,不忍再看,没准还会觉得自己见到了人间地狱。但温折心知肚明,相比这些年来横死在他手下的人,广华二少如今偿还的不足千分之一。
温折在旁观看了一会儿,心中只觉兴味索然。他前几夜曾为今日的设想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但现在亲眼所见,却觉得如同嚼蜡般毫无滋味罢了。
报仇的感受似乎爽快,但那痛快好像也只舒畅了一瞬。温折盯了半晌,心下越发确定自己并不以此为乐,甚至见了这种场面还倒胃口的很。
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温折这样想着,轻轻摇头一笑。
最开始的温折,连报仇的念头都不敢起,只求能远远的躲开这个虐待狂悄悄活着;再后来一点,那被惧怕所压抑的仇恨闸门被彻底打开,怨恨和报复的心思都是热腾腾的。
至于现在,比起近在咫尺的这堆烂肉,温折倒是更心疼容雪淮一些。
雪淮当然也不可能喜欢这样的场面,更不会喜欢这种仿若大仇得报后的空虚感受,然而这些年来,他依然带着这样的不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替那些受害的人讨回了公道。
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离他更近了些。
真想他啊,真想拥抱一下他,听他说话,跟他一起谈天喝茶。想看他笑,想告诉他,我真是心疼死他了。
目前的场面对温折本来就没有多少吸引力,如今想到了自己的爱人,就更成了可以被随便抛开的敝履。温折拉过一个站的远些的侍儿,把手中的小瓶塞给他:“愈伤吊命的丹药,广华要是不行了,你们就喂他一粒,直到你们觉得够了为止吧。”
说过这话,温折就要离开,却又被那人叫住:“大人,若是这一瓶喂完,我们仍觉得不足呢?”
“这样啊……”温折回过头来,看到对方眼里仿佛燃着两丛火焰,神情中的恨意依稀是个昨日的自己。
“我会叫人来处理的。药还会有人给你们送来。你们园里还有谁恨他?我不认得,你们自己去找人来让广华还债吧。”
交代过了这些,温折大步走下山,半途中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人激愤的围着个被染成血红色的身影,那身影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看起来近乎一只刺猬了。
都是过去了。
温折收回视线,释然的一笑,更快更疾的向山下奔去。他现在特别想念他的道侣,想念他的温度,想念他的声音,也想念他身上那辛凉的芙蓉香。
目光所及的尽头,隐约可见那袭如雪白衣。温折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那些麻木冷淡的心情仿佛被一扫而空。明明所见的颜色是一片云白,可在那一瞬间,温折眼前如春暖花开。
他已找到这世间的所有缤纷颜色。
那道身影迎了上来,温折也越跑越快,直到最后直接扑到他的怀里。
“都解决了?”他听到雪淮这样问。
“没有,不过我不感兴趣了,让别人来讨这份冤情吧。”温折抱住眼前的人,把头埋到他肩颈里,深深嗅了一口熟悉而让人安定的香气,觉得周身都是舒适的暖意:“我现在满心里只是想你,心痛你。”
“都过去了。”容雪淮细吻着温折的耳尖:“无论是你,还是我。”
“真好。”温折抬起头,他的爱人已经不再带那顶斗笠,让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能撞进对方那温柔如水的视线里:“雪淮,我何等有幸呢,竟能够遇到你。”
“我又何尝不是。”容雪淮与他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盛满了脉脉的情意:“卿卿,遇到你是我平生的最大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