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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灯大亮,遥控开关在叶浦和的手里一晃一晃的,模样形容十分淡定。睍莼璩伤
他看着刚摸黑走到楼梯边的两个人,皱巴巴的脸上露出孩子般顽皮的表情,那对本就不大的眼微微眯着,仿佛在得意的说:被我抓到了吧?
“是阿姆斯特丹。”叶璟琛一手牵着安昕,似笑非笑的对他的爷爷耐心道。
叶浦和根本不搭理他,只盯着他手心里的人看。
管你是什么丹辂!
安昕忽然变得很尴尬。
这种感觉要具体形容的话,就好像原本她是学校里的品学兼优的乖学生,禁不住皮相好的男孩子诱惑,被‘邀请’到他家‘做客’。
你肯定懂得的,年少总有冲动时,这‘做客’的学问可大可小,也许和后半生幸福挂钩,指不准整个学年就动摇了那么一次,结果是……很歹命的被男孩子的家长抓个正着嫠。
现下安昕就是这种心情,不禁,被叶璟琛握在掌心里的手缩了缩。
她越是怕,小老头越是盯着她不放,张口就道,“小旋风腿,好久不见啊,怎么不认识我了?”
安昕一惊,忙堆起笑容,“认识认识。”
又在尴尬之余,排除万难,以小辈的姿态向长辈卖乖,“叶老先生,您好。”
叶浦和长长的‘嗯’了一声,勉勉强强应了,啧了声故意问她道,“来做客?”
“……”
安昕下意识往客厅正中的那座古老的摆钟看去。
时针指向12,分针刚从12滑过一格,12点过5分。
求救的看向叶璟琛,他不语,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带着浅浅弯弯的弧度,明摆着看她笑话。
她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去,他却早有预见,在她付诸行动前就加重了紧抓的力道,然后空出一手摸了摸鼻子,无耻的撇开脸。
安昕无计可施,值得窘迫的对叶浦和点了点头。
是的,这个点儿来叶家做客,她精神头真是好啊,呵呵呵呵……
“哦——这样啊……”叶浦和也点头,煞有其事的样子。
他将四下环视了一周,犹如在做阅兵式那样,之后慢吞吞的发话,“来者是客,我们家看着老旧,不过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那就是房间多,小琛,把人招呼好了,今天你就睡客房吧。”
“……”
这次该叶璟琛无语。
分房睡?
那还不如去阿姆斯特丹!!
安昕忍笑,明显在老爷子说完之后,她感觉那只抓着自己不放的手有轻微的僵滞,分房睡好啊,谁也不干扰谁,她一定能好梦到天亮。
叶浦和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多耽搁,双手撑在大腿上站了起来,背手往楼上走去,一边吩咐孙子,“小六儿家媳妇已经睡下了,你帮小旋风腿张罗吧。”
说罢了,他打了个呵欠,碎碎念的又说,“来得那么晚,等得我困死了。”
“……”叶璟琛再度无语。
敢情,老爷子这架势是算准了他今天晚上会打什么主意,刻意蹲点呢?!
安昕撇过脸去偷笑,一物降一物,谁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叶璟琛盯着那矮小的背影怨念不满,浑身散发着利益受损的危险气息。
谁想叶浦和上到楼梯的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扶着扶手转身皱眉不悦看来,“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真是——怎么丁点儿没遗传到我的灵活,唉……”
直到那可恶的小老头儿步声完全消失,叶璟琛整理了情绪,转头对安昕正色,“上前天我回来吃晚饭的时候阻止他少吃了一块东坡肉,他记恨到现在。”
安昕深表同情,安慰他道,“你做得对,老人家是不能多吃油腻的东西。”
叶璟琛眯眼,睨视她笑盈盈的脸,“我想突出表达的是他爱记恨这个缺点,你不该和我同仇敌忾一下么?”
安昕将他上下打量,认可道,“从遗传学的角度上来说……的确是。”
自大、小气、善变,还有脾气暴躁,这可是那谁谁的代名词。
叶璟琛眯起的眼登时渗出吃人的寒光,安昕忙转移话题道,“不过他是你爷爷,你孝顺他听他的话是应该的,所以……我的房间在哪里?”
“其实你是想提醒我,孝顺听话的主旨在于我们要分房睡对吗?”
“你有更好的提议,我会听你安排的。”
“……”
……
来的路上,叶璟琛跟安昕大致说过家里的情况。
除却在国外的萧女士,大叶先生去了B市,明天或者后天回来,不过他很好说话,是叶家最温和的一个,所以安昕不用担心。
一听就知道,叶绍新在家中扮演‘红脸’的角色,邪恶的萧女士定是将‘白脸’的角儿演绎得炉火纯青。
小六儿是叶浦和的警卫员,如今也有近八十的高龄了,连叶璟琛都要喊他一声‘六爷爷’。
他们一家人都挨着叶浦和住,照顾叶家上下饮食起居,说来和一家人没什么分别,其乐融融。
六爷爷的儿子是叶绍新的专属司机,从小玩儿到大,现在没事还常一起到河边去钓鱼,据说两人曾经私下定过娃娃亲,可惜都生了儿子,不然安昕就要多个情敌了。
那个‘据说’当然是叶璟琛说的,安昕觉得他是想让自己多一分危机感,但显然不存在的‘危机’她不会浪费心力去在意。
叶家的大宅格局布置给人一种三、四十年代的岁月感,一切的摆设仿佛都有迹可循。
客厅十分之大,尽头左右两侧有对称的半旋转的楼梯,欧式沙发,青花瓷器,古典的油画,牡丹花的地毯……这些元素搭配在一起极为和谐。
安昕粗粗看过,心里自得其乐的想着,不知这算不算一种时尚呢?
来到叶璟琛的房间,和她想象中略有不同。
整洁,干净,但不会像他的办公室那样不近人情。
家具都是木质的,和这栋大宅一样,让人一眼望出岁月的痕迹。
长方形的阳台正对房门,深蓝色的窗帘被挽在两边,外面摆了一张圆桌,两把舒适的藤椅,桌上有只花瓶,旁边叠了几本书,景致宁然,月色正浓。
安昕却能想象出某个午后,阳光正好时,叶璟琛坐在那里喝茶看书的画面。
床头有块地毯,几乎占据了卧房地面的一半地盘,左侧靠着墙壁的书架上并非只有书,中间的两格有玻璃窗,做得像陈列柜一样,里面放满了各种飞机汽车模型。
安昕转头看了旁边默默不语的叶璟琛一眼,笑道,“看来你有个不错的童年。”
心里却在奇怪,既然没有童年阴影……之类的,为什么性格会这样坏?
叶公子只当她在羡慕自己了。
主动走到书架前取出几本厚厚的相册交到她手里,说,“晚上睡不着就看这个解闷,我还有点文件要处理。”
安昕没伸手接,“你和我一起看啊,看照片没有解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好不好,再说我不相信你的文件推迟处理会有多大损失。”
她难得对他使小性子,叶璟琛很受用。
于是他也懒得告诉她推迟处理的后果是损失一单生意了……
……
叶璟琛到厨房泡了一壶花茶,又将陈妈早就做好用保鲜膜细心封住,摆在桌上的几样点心统统带回卧室。
之后安昕趴在地毯上翻相册,喝着香喷喷的养颜花茶,嘴里叼着点心,从他出生当天那张裸丨照开始翻阅。
他则靠在床尾那一头,打开笔记本工作,偶时充当解说员,讲述某张照片的故事。
叶璟琛手里有做不完的事,这单生意不做,还有下一单生意等着他决定做还是不做。
叶家三代单传,加上萧家他那风流不羁的小舅舅早就公开放话,没有继承家产的意思。
也就是说,两个大家族的兴衰将来都要由叶璟琛来承担,他任重而道远。
以前在D城的小别墅里住时,一整天他都窝在书房都是常有的事,起初安昕觉得他挺辛苦,久而久之才发现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乐在其中。
性格如是。
这么一想,他的霸道和习惯性的命令语气也就都有迹可循了。
第一本相册才翻到一半,安昕视线定在其中一张上,心思早就飞得老远。
等到叶璟琛从漫天盖地的工作里回过神来,发现身旁的人半天没个动静,他移眸去看,发现她眼睛都直了,根本就是在发呆!
探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招魂似的把人唤回来,他道,“困了就到床上去睡吧。”
安昕干脆整个人都趴在地毯上了,身上裹着薄毯,胸口处还压着一只抱枕,她偏过脑袋盯着他看了半响,傻里傻气的问,“那你呢?”
叶璟琛闻言看看放在腿上的笔记本,还有散布在他周遭的许多摊开的文件和资料,鲜少的露出疲态,“我还有一会儿。”
简简单单的一句,怎么就招了她的心疼呢?
费力的抬眼盯着他,安昕想了想,很善良的说,“那我等你。”
善良的说完之后她就打了个呵欠,逗得叶璟琛发笑,“好意心领了,你没必要陪我一起熬夜。”
稍顿,他再解释道,“年末是要忙一些。”
其实去到厨房看到那些点心他才醒悟,老爷子并非真的有意为难他,陈妈做的点心都是为他准备的。
每年从12月开始,他都会忙得没边没沿。
安昕忽而问他道,“你嫌我吵你?”
叶璟琛反问,“你很吵吗?”
他都感觉不到她的动静了才会移眸去看。
“那不就是了。”她摊手,很有道理的说,“我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有人陪,要是我半夜三更还要工作,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孤独,被全世界抛弃了……”
“这么严重?”叶璟琛才发现他好惨,转而他脸容变得极快。
话语一转,他道,“可是我却觉得你这样陪我并不能安慰我。”
许是安昕真的同情了身负重任的叶公子,加上之前他还熬夜帮她赶过课题,“你想要什么安慰?”
问罢她突然很紧张,在他还没开口前抢先道,“除了肉偿其他都好说!”
言毕,叶璟琛钉在她身上的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渗出鄙视,他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了,哪里有那个心思?
安昕从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看出这层意思,羞愧得低下了头。
你怎么能把叶璟琛想成那样的人?
他冷笑,“除了肉偿其他都好说?”
“嗯!!”她不看他,只诚恳的点头。
叶璟琛勾起唇,“那好,明天去民政局,我们复婚。”
猛地抬头,安昕震惊的看向他,先酝酿的几分睡意都没了,复婚?他说要和她复婚?
“怎么?这件也不好说?”叶璟琛语气凉飕飕的,吃准了她不会愿意一般。
“不是的……”安昕为难,改口道,“换一个好不好?要不……还是肉偿吧?”
她刻意往他身上蹭过去,笑意融融,讨好地打商量,“怎么样?”
反正等他忙完了,她也要任他予取予求的,而眼下,就算他有心,也没那闲时间。
叶璟琛不拒绝她的主动贴近,为了更好的让她赖在自己身上撒娇,他还好心把腿上的笔记本移开,容她枕靠上来。
长指在她状似乖巧的脸颊上摩挲,却说,“不怎么样。”
安昕微微凝色,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道,“明天不复婚,那后天?或者你选个日子,再或者,你给我一个你不愿意的理由,看看你能不能说服我。”
他一句话,把她的后路都堵死了。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她没辙了,只好面对。
“你怎么知道我是突然想到的呢?”
其实这件事在叶璟琛心里盘桓许久了,她是他认定的人,有一纸婚书无论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外,都是绝好的交代。
第一次结婚他承认太儿戏,他欠缺考虑,她又逆来顺受成了习惯。
那么第二次,对象还是他,沉淀了两年,这次叶璟琛比以前更为确信,如果安昕拒绝了,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想要的‘长久’,他可以给。
但同样的,她得用他需要的方式来证明,她口中的‘独一无二和不可替代’。
“可是我说的‘长久’不是一张结婚证明……”
平枕叶璟琛的腿上,安昕仰头和他对视,漆黑的瞳眸里点点细碎的光萦绕在其中,生动而真挚。
她说,“大抵是我们生长的环境太不相同,你目标明确,确定了自己想要的就牢牢抓在手心里,因为你从很少会担心‘失去’这样的问题,得到的总是比失去多。但我不一样,我的不确定太多,我没有你那么自信,所以习惯的给自己留些余地。”
她必须把自己保护得很好,阿深不在了,她只能这样,她只剩下自己。
叶璟琛低眉与她四目相接,深邃的眸里有轻微闪烁,至深的疑惑犹如漆黑无边的夜,黑暗里掩去了惊涛骇浪,或,别的什么?
他没立刻发作出来,已是对她足够的宽容。
安昕怕他想到不好的地方去,解释说,“我的‘不确定’不是指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好好相处,只你没想过,假使有一天我们忽然发现彼此不适合,你大可转身潇潇洒洒的走,我就……”
还没说完,一只宽大的手掌霸道的将她的嘴覆盖住。
叶璟琛对她溢出无可奈何的笑,“胆小鬼,说得我跟负心汉似的,我都对你欲求不满了,还有心思想别的?”
听他不着边际的话,安昕脸红,把他手掌扒拉开,“对你来说筹码只是一点点,之余我却是一场豪赌,算起来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两个月不到,说是复婚,之前那一次根本可以不作数,并非我不愿意与你有婚姻关系,可一旦有了那层约束,之后再分开,不是更伤吗?”
“谁说会分开了?”叶璟琛脱口而出,有些恼火,随即立马反映她的‘余地论’。
“豪赌。”他细细咀嚼这两个字,手从她脸上游移到纤细白皙的颈项,又折转回去,指腹掠过她的唇,继而笑了出来,“人都是我的了,我想你的余地应该也没剩下多少了吧?”
她所谓的‘豪赌’,也只有将她自己当作赌注!
安昕不然,扬扬眉道,“不是的,你在乎我,我的筹码才够大。”
叶璟琛蓦地一僵,深得要吃人的眸子聚起光亮,“你在给我洗脑呢?还是在同我玩拖延战术?”
“给你一个月期限考虑,年后民政局开门上班第一天,要么你从了我,要么你往后退,呆在你的‘余地’里,你看这样好么?”
温淡却咄咄逼人的说完,他起身,再一把将她捞起来,妥帖的将人安置在床上,掖了被角,最后在她额上正中落下一吻,“好好睡。”
不温柔,也不粗暴。
安昕目送他拿了笔记本和大堆文件出去,灯关上,门合上,她叹气……
怎么就遇上了一个这样不讲理的。
心思一转,她敛下眼皮,讪讪自恼,虽说他的顾虑不多,可她的担心也不见得……太少。
……
隔天,安昕睡得正好,模模糊糊中仿佛听到门被谁打开了。
她撑不开眼皮,正催眠自己那是幻觉时,床边被压得略有倾斜,她的被窝被掀开,谁从外面挤了进来,靠着她那一身懒骨头,顺势圈在怀里。
安昕被叶璟琛强行翻转,侧身正对他,扑鼻她嗅到一股极浓的咖啡味,依靠的这副身躯不如她体温高,扰了她的瞌睡。
不高兴的在他胸口摇头乱蹭,脸却被他用手捧起来,接着一阵阵热气喷洒向她,耳边的声音稚气兼具霸道的讨债,“说好的肉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