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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连接的是无限虚空。
一旦进去,便于外界隔绝。
在虚空中,帝少锦可以将吸收的非我灵气,全部释放掉。
镜湖外。
一片竹林。
竹林与镜湖的边界处有一八角亭,亭中仅放一棋盘。
云沾衣与镜成雪坐于棋盘两侧。
镜成雪摸着温润的棋子,挑眉问云沾衣:“来一盘?”
云沾衣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
她不跟臭棋篓子下棋。
镜成雪脸略红了一瞬。
他本就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身着月白色的长衫,扎了个文人发髻,若是走在外面,看起来就像个玉面书生,任谁也想不到,这一位是阵修们的精神支柱与信仰,神州大陆仅剩的三位一品修士之一。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生的棋艺早已不同往时。”
云沾衣见他连秀才酸腔都用上了,挑挑眉,执起一枚白子。
黑子先行,白子让后。
算她让镜成雪一步。
镜成雪微微眯起眼睛,胸有成竹地落下棋子。
半柱香后,云沾衣面无表情地把吃掉的黑子扔回棋盒里:“下次还是让帝少锦陪你。”
帝少锦?
他连围棋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只会伸出可爱的猫猫小爪拨弄棋子而已!
镜成雪溃不成军,也不敢吐槽,只瞪大了眼睛,反复看着棋盘,拼命想从中看出些门道。
云沾衣暗暗一笑,起身,渡步到镜湖边。
镜湖幻境的结构也比较离奇,相比云沾衣只是让众多岛屿浮在空中,镜成雪在构建幻境时的精神状态实在很令人担忧。
如果从正规的入口——也就是阵修修士们来到镜湖幻境时的入口——走进来,首先见到的就是一片片金浪翻滚的麦田,无边无际,伴随着半落不落的日头,显得十分悠然自得。
然而顺着麦田中间的石子台阶往上走,渐渐地景色从金转绿,一片片的药田又出现在眼前。
令人不禁疑惑,下面的麦田和上面的药田时间究竟是如何衔接的。
只是,若抱有此等好奇心,重新退回去,景象也会从药田重新变回麦田。
恐怕,只有镜成雪自己才明白这是如何架构的。
再往上走,就是鸡犬相鸣,比邻的茅屋竹房接踵相邻。
据说以前这里住了不少镜成雪的弟子,云沾衣曾经来访时,也见过背着药篓的年轻阵修。
至于阵修为什么要背着药篓子,她没问,也不想问,没有必要问,十之八九是倒卖给药修罢了。
继续顺着石子台阶往上走,就进入了云海,穿过浓厚的云层,则是一片竹林,石子台阶也变成了蜿蜒向上的竹踏,走到竹林的尽头,便是湖天相接的镜湖。
蔚蓝的天空倾倒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而透过天空的倒影看到的湖水似乎清澈见底。
当然这都是错觉。
镜湖下不知道布遍了多少精巧的大阵,直通虚空。
虚空,是阵修们的根基。
法阵之所以进行传送,靠的就是虚空。
具体怎么个情况,云沾衣作为一介剑修,也不是特别清楚,也不好问,毕竟是别道的不传之秘。
若有阵修来问云沾衣,她的剑阵本质是什么,怎么运作的,云沾衣也会一剑劈了对方。
不是你道的东西,瞎问什么!
此时,她站在镜湖边上,向下望去,看到的却不是云海,而是金色的麦浪。
据说这里能看到什么,纯粹看镜成雪的心情。
云沾衣凝视麦田半晌,感觉也差不多了,就听到帝少锦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老镜这湖里,真的乌烟瘴气的。”帝少锦从镜湖中一跃而出,在湖边疯狂抖毛,“你都把什么玩意藏在下面了?”
镜成雪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被水溅到:“你真的想知道吗?真的吗?真的很想吗?”
帝少锦抖完了毛,切了一声,他才不会被吊胃口:“不想,别说。”
云沾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过去摸了摸大猫的毛,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拍拍他的头。
帝少锦顿时炸了毛:“干什么,不要乱摸!”
不让摸?她偏要摸!
云沾衣一顿撸巨兽,帝少锦嘴上骂骂咧咧,却一动不动,任凭云沾衣乱摸。
镜成雪看着驺吾柔软蓬松的火红色毛毛,也感觉有些心痒,然而他刚刚伸出手,离大猫猫还有些距离,就见帝少锦一个轻跃,化为了人形。
啧!
小气!给摸一下能怎么样!
云沾衣笑着摇摇头,转而对镜成雪说道:“这次多谢了。”
“何必如此客气,”镜成雪回到棋盘面前,扬手一挥,棋盘消失,一张小几出现,上面摆着茶具沸水,“现在也就我们几个一品修士,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具体地说,这次风不归至少要被迫闭关恢复神智,少则百年,多则千年。
云沾衣又已经算不上是一品修士,她只是拥有剑帝位格的八品修士。
所以,如果准确的算,目前神州大陆上仅剩的两个一品修士,就是帝少锦和镜成雪了。
不过,云沾衣终究还是带着位格和记忆的,她依旧是他们之中最为参透天道的人,没有之一。
想了想,镜成雪问道:“你之后怎么打算?这次封印风不归,阵势如此之大,恐怕九螺山那边也看到了。”
云沾衣不当回事地摆摆手:“看到就看到,他宗浩若是敢来,我就敢杀。”
不就是个二品剑修么,她这边还有兔荣和照夜呢,二打一,又是打曾经的徒弟,她不会输。
就说宗浩会的那些剑招,哪个不是云沾衣教的,他眼珠子一转,云沾衣就知道怎么破解。
就算没有风不归,云沾衣依旧从未怂过宗浩。
哪有祖奶奶怂孙子的。
她比了一下帝少锦:“何况还有这位帝尊坐镇呢。”
帝少锦不知道想什么,听到云沾衣的话,才回头说:“天鹤宗的事,不用你管了。”
云沾衣挑眉。
帝少锦面色沉重:“关云山脉本就是我的地盘,是我应该守护好的地方,如今变成这样的局面,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所以他作为兽帝,该给自己善后了。
因为一时的疏忽,让自家的修士死伤那么多,作为守护者,他无疑很失败。
怎么可能继续让云沾衣为自己跑前跑后。
云沾衣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她虽然放不下天鹤宗,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救治云继。
何况,既然她没有继任天鹤宗宗主的打算,就应该让宗门自然而然地过度到云花暖手里。
关于云继的事,云沾衣也同两位修士说了一下。
镜成雪皱起眉头:“邪道之种……我也一直在调查,却没什么进展,无论用怎样的阵法,都难以保存暴露出来的种。”
“情修……”他停顿了一下,“我也不熟悉。”
甚至因为和风不归并无纠葛,镜成雪是更加不熟悉。
帝少锦则说道:“先去你的幻境里,看一下云宗主的情况。”
云继作为四品修士,脑子里有完整的邪道之种而不能融合。
这是几千年来唯一一次出现的情况。
以往要么是五品以下,已经被感染了,要么就是五品以上,无法受到感染。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牺牲云继,也许就能得到对邪道进一步的了解。
只是,三个人谁也没有提出这一点。
云沾衣暂且不说,帝少锦和镜成雪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
牺牲一个人,看起来是很小的牺牲,但一旦踏出了这步,往前就是万劫不复。
今天可以牺牲云继,明天可以牺牲另外一个人,后面能牺牲掉的,就不以个十百来计算了。
再后来,他们还要守护什么,还在守护什么。
底线没了,心也乱了,这道白修!
喝过了茶,恢复好了灵气后,三人换了场地,来到了云沾衣的幻境里。
对于镜成雪想要去看看琉璃剑宫的提议,云沾衣全当风声太大,她没听到。
她把云继放到了之前的空白盒子中,纯白的空间里,只有封印着云继的树矗立在正中。
云继微微睁着眼睛,眼中无神,云沾衣也判断不了他是否还有神智在。
帝少锦靠近,伸出手掌,掌心按在云继的额头。
淡绿色的光轻柔地围绕住云继。
许久,许久。
才见帝少锦轻轻摇头:“能弄,也不能弄。”
云沾衣问:“什么意思?”
帝少锦说道:“他的大脑已经有损坏的迹象。”
云沾衣眯起眼睛:“是,情修的蛛网曾经探进过父亲的脑子里,恐怕那个时候……”
云继的那一扑,给了其他人生机,却也让自己的大脑直接受到了伤害。
“现在邪道之种正好卡在大脑其中,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他还能活着。”帝少锦的声音低沉了不少,“若是消除了里面的邪道之种,又来不及修补大脑的话,恐怕云宗主会直接死亡。”
云沾衣问:“连你也做不到吗?”
帝少锦想了想:“我只有一半的概率能保证他的无虞,但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若是去寻了药修,将云宗主泡在药池中,以药滋养,一边消解邪道之种,一边恢复大脑,还有救。”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也只有药修才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