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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的鬼,看不见阳世的路,要想超度小女孩,我就必须用引魂灯替她照明,指引她通往幽冥。
至于幽冥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反正去过的人都没法回来,直到脱胎转世的时候,上一世的记忆也早已经被洗清了。
小女孩抱着一把黄纸,默默地跟随在我身边,而我则三步一顿,踩着地上的“阴眼”,带她在白雾中穿梭。
道路漫长,雾色下,到处都是一片黑暗,唯有我手中忽明忽暗的引魂灯,还能释放出一点温暖,走着走着,小女孩靠近了我,“叔叔,好冷哦,小丫害怕!”
“乖,不怕,很快就能睡了,等你睡醒的时候,已经在另一个娘胎肚子里了。”我伸手,替她擦掉鼻子上的眼泪,笑着拍拍小丫的后脑勺,“听话,别带着眼泪去投胎的,否则下一世会很苦的。”
“嗯,”小女孩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垫着脚尖,在我脸上轻轻印了一下,重新露出笑脸,“叔叔,我看到路了,小丫走了,下辈子一定会好好做人的。”
“好的,阴间的路不好走,叔叔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要听话,马上去投胎啊!”我也笑了笑,将引魂灯递到她手中。
小丫接过灯笼,冲我甜甜一笑,居然飘进来,步入了前面的大雾。
我目送她离开,隐约间,仿佛看见那白雾之中,居然浮现出了一座孤零零的桥梁,小女孩的身影刚走上桥头,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通往幽冥的阴阳桥吗?
我目光闪烁了几下,重新取出一盏引魂灯,将白蜡点上,转身朝着自己设法坛的位置走回去。
阳世的人是没有办法通过那座桥的,小丫已经走远了,从此阴阳相隔,或许马上就要开始她的另一段人生。
我在冷风中抽了抽鼻涕,重新来到大树脚下,身后的浓雾也散了,再回头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瞧不清。
我将法坛一把火全烧了,扛着早已准备好的行礼,打着手电筒继续上路。
我沿着镇上的那条马路,从夜晚一直走到了天亮,几个小时后,一座繁华而热闹的小县城浮现在了我的眼中。
我在街边的地摊吃了几个包子,又去县城的长途客运站排队买票,可当售票员问我要买票去哪里的时候,我却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我只知道上车站买票,可我特么的现在能去哪儿?
回老家?就剩一个叔伯婶婶,而且关系还不好。去云溪市?我已经在大通物业离职三年了,铺盖卷早被人扔了。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神色匆匆,可我内心深处却浮现出了深深的茫然,天大地大,我究竟属于哪里呢?
“去……就去宁台吧!”我思考了好一会,才想起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大城市。
在售票员一脸狐疑的注视下,我拿了车票上车,闭上眼睛打瞌睡。
汽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几个小时,到了宁台市之后,我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思考了好一会儿,决定先找家便宜的旅馆住下。
我身上的钱不多,从深山老林一下子又回归到了热闹繁华的都市,迫切需要寻找到经济来源,在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我打算先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份像样的工作。
人力资源市场的门口很火爆,到处挤满了人,我排了一上午,也没找到合适对口的工作,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碗面,捏着瘪瘪的钱包,心中暗暗发愁。
这几年光顾着练本事,一分钱没赚到,还把存款用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连房子都租不起,继续这么混下去,估计没几天就得睡桥洞了。
正盘算着去哪儿找间便宜的地下室住着,突然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看见一个带着大金链子,尖嘴猴腮,瘦得跟只猴一样,脸上遮着墨镜的小子,正咧着黄牙对着我笑。
他大半个脸都被墨镜遮住了,我看不清他的全貌,皱眉问道,“朋友,找我干啥?”
“嘿嘿,秧子,你不认识我了?”这小子一开口,我眼睛立马就亮了,伸手抢过他脸上的墨镜,一脸惊喜地问道,“细猴,你怎么在这儿?”
这小子叫赵凯,细猴是他的小名,他老家跟我在一个地方,之前上大专的时候进的是同一所学校,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赵凯心眼活,上学的时候就学会在同学中间搞“盗版关盘”,一次期末考试的时候,他因为拿着透视镜偷偷观察女监考员,被逮了个正着,之后就没音了,没想到事隔五年,我居然会在宁台市又见到他。
“你小子现在干啥呢?”他乡遇故知,自然格外亲热,我站起来,给他大大的一个熊抱,拍着他肩膀问道。
“还能干啥,跟上学的时候一样,帮人刻光盘呢。”
念书的时候,细猴跟我关系很铁,搂着我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刚才有事进了趟人才市场,隔着老远就看到你了,你这几年变化挺大的,我当时没敢认,哈哈!”
我笑着问道,“你小子刻的不会还是日本动作类的吧?”
“瞎说!”细猴一拍胸脯子,板正脸说道,“哥们现在业务做大了,欧美的我也刻!”
呃……
我满头黑线,“那你现在混得咋样,能替我安排工作不?”
细猴这一身打扮,看不出底细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大老板,只是我看出他的面相,这两年不像是有发财命的样子。
“瞧你这话说的,咱俩什么关系,到我这儿来还用工作?”细猴拍了我一把,咧嘴笑道,“走,跟我回家,哥们带你好好玩几天!”
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的确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下,但我了解细猴,这小子没钱总爱充阔气,便摇头说道,“算了吧,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还得先找份事情做,回头跟你联系。”
“看不起我?”细猴把脸一板,举着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朝我嘚瑟道,“实话跟你说,哥们现在可不比当年了,你可以跟着我干!”
“傻逼,你这金链子都特么掉色了!”我看着他,撅嘴一笑。
“卧槽,我说最近两天怎么脖子老痒痒。”细猴赶紧把链子栽下来,随手揣进裤兜,楼着我的肩膀说道,“秧子,咱两这关系,你也别跟我客套了,先去我那儿待着,找到工作再说,行吧?”
“行!”我点点头,细猴肯在这个时候对我伸出援手,这朋友算没白交,他大专拿着我的情书贴在班级公告栏上的事就算了。
细猴又拍拍我的肩,“你等等,我先把车开过来。”
“啥,你还有车?”我瞪大眼珠子,这小子不会真出息了吧,难道是我看相看走眼了?
我虽然在疯道人那里学了不少本事,但风水卦尧和紫微斗数却只能算粗通,看走眼也是常有的事。
我满心激动,以为这次真碰上大款老同学了,哪知站在街道挂角等了老半天,细猴才开着一辆漏风的三轮车,“噗嗤噗嗤”地靠近我,拍拍已经掉了漆皮的座垫,“上来,哥们带你绕两圈!”
上车后,细猴载着我离开了人才市场,连续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宁台市的城中村,在一口破院子门前把车停下,指着那两扇松松垮垮的门板,对我说道,“到地方了,你先进屋待着,我先把三轮车锁好。”
我看得出来,细猴这几年混得也挺惨的,这屋子比我在乱葬岗上的茅屋好不了多少,墙头都漏风了,用报糊着。
进了屋,细猴朝我乐呵呵地说道,“兄弟就是欠缺一个机会,啥时候发了大财,带你租个总统套房去住住!”
我笑了笑,没出声,指着隔壁一间屋子堆满的光盘,问道,“这都是你的货?”
“你可别小看这堆关盘,我那点资金全压在上面呢。”
细猴进屋打开了碟机,拧了一大堆光盘丢给我,“别跟我客气,咱住的地方虽然旧,可不缺精神粮食啊,这些都是日韩类的,拿去过过眼瘾!”
我打开他的手,把自己的行礼搁在地上,在屋子里随便找了块木板,用砖头垒好,铺上草席被和铺盖卷,也算是个窝了。
细猴对我也很够意思,把靠窗的地方腾出来给我住,墙面虽然破,总比睡桥洞舒服不少,我这三年待在乱葬岗上没少吃苦,对吃住要求也不高,有个窝就成。
“秧子,你特么随身带的都是些啥,卧槽,怎么连太上老君的画像都有?”我整理好了床铺,见细猴正蹲在地上,撅着屁股翻我的行礼,一边看,一边咋咋呼呼地说道,“行啊你,这香炉该不会是你上哪儿淘来的古董吧?”
“别乱动,祖师爷会怪罪的。”我赶紧把三清祖师的画像请出来,挂在屋子的东南角,给香炉插上黄香,毕恭毕敬地拜了拜。
细猴砸舌不已,撇着嘴说,“看不出来你还信教了,得咧,快到六点了,跟我出去走趟生意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