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销愁戟 第廿八章 谒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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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廿八章谒金门

    常千山勾魂引鬼幡已举起,却又惊得呆住了。睍莼璩伤

    严铁歆再也不给他思索的空当儿,喝声中,人已掠过去,将屈婉茹远远拉开了万丈悬崖。

    常千山这才回过神来,怒喝道:“姓严的!你为何又要多管闲事?”

    那沉重的勾魂引鬼幡,夹带着劲风,已向严铁歆和屈婉茹扫了过去辂。

    这勾魂引鬼幡本是战场上冲锋陷阵,血战于千军万马中所使的兵刃组合体,其力之强,其势之猛,绝非江湖豪杰所常用的任何兵刃所能比拟。

    常千山是天生神力,竟能将如此沉重的兵刃,运用的得心应手。

    谁知严铁歆非但全不闪避,反而迎了上去尜。

    他方才伸手一拉开,已发觉这铁夫人屈婉茹身上,竟全无丝毫武功。

    他自然不能让她受着伤害。

    是以他只有——冒险。

    只见他身形一曲一扭,已冲人勾魂引鬼幡如狼牙交错的光影中,突然出手,在常千山肘上一托。

    常千山横击而出的手臂,立刻不由自主向上挥了出去!

    严铁歆的手掌已到了他胁下,轻轻一切。

    常千山只觉半边身子一麻,勾魂引鬼幡脱手飞出,“呼”的一声,直冲入云霄。

    山巅的云,似乎都被击碎了一般。

    严铁歆这一托、一切,说来虽平淡无奇,但当时他所冒的危险之大,所用的手法之奇,真是谁也指说不出。

    常千山再也想不到自己兵刃一招间,便已脱手,他闯荡江湖数十年,几曾遇着这样的事,竟不觉呆住了。

    只见严铁歆站在他面前,微微笑道:“你还不走?”

    他竟不乘机出手进击,轻轻易易就放过了常千山。

    常千山更想不到世上有这样的事,但他自己心狠手辣,自然梦想不到别人竟会如此宽大为怀。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是惊?是喜?吃吃道:“你……你难道……?”

    严铁歆淡淡道:“你只要时常去想想,自己怎会未死?那么也该知道以后应该如何做人了。”

    常千山再也不说话,扭头直奔了出去。

    这时悬崖下才遥遥传来“噗”的一声。

    勾魂引鬼幡已落了下去。

    严铁歆转过身子,向屈婉茹微微一笑,道:“在下是否来迟了?”

    屈婉茹道:“但你终究还是来了,终究还是没有令我失望。”

    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聪明人,想必能够听得懂我的话,那么,你势必要回来的!”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所以,这常千山寻着我时,我就千方百计地稳住他,慢慢走来这里!”

    又顿了顿,她才接下去道:“他听我要来此跳崖,也就未曾出手。”

    严铁歆微笑道:“若非夫人的无俦风仪,又怎能令嗜杀成性的‘紫髯无常’常千山不敢沾夫人一指,若非夫人的落簪,在下又怎会寻来这里?”

    两人俱是绝世聪明之人,竟恰巧遇在一起。

    屈婉茹似乎笑了笑,淡淡道:“你要知道,我做这一切的事,并非为了顾惜自己的性命,但我若不将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却未免死得太可惜了些。”

    严铁歆道:“夫人心里的秘密,现在可以说出来了么?”

    屈婉茹叹了口气,道:“现在若还不说,只怕永远也没有说的时候了!”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但这事千头万绪,却叫我从何说起呢?”

    严铁歆想也不想,立刻道:“书信!自然要先从那几封信说起!”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雷大平、章佑赫、钟不眠、灵鸢子、西门龙居所收到的信,不知是否为夫人所写?”

    屈婉茹叹道:“是我……是我……我害了他们!”

    严铁歆道:“夫人为何要写这几封信,夫人的困难是什么?”

    屈婉茹黯然道:“你可听说过汉献帝刘协衣带诏的故事么?”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刘协身为皇帝,却如同傀儡,非但什么事都不能做主,而且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全。”

    严铁歆动容道:“难道铁老帮主他老人家也……”

    屈婉茹道:“这四年以来,铁芯志的处境,也正和那可怜的皇帝一样,名虽为紫琼帮的帮主,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受制于人。”

    严铁歆忍不住问道:“受制于谁?”

    屈婉茹一字一字道:“赫连庆秋!”

    严铁歆跌足道:“是他……是他,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屈婉茹道:“他本是个孤儿,是铁芯志从小将他带大的,教他读书习文,传授给他一身武功!”

    叹了口气,她才接着道:“赫连庆秋也实在聪明,无论铁芯志教什么,他一学就会,而且渐有了青出于蓝而甚于蓝之势。”

    严铁歆道:“但以铁老帮主那一身功夫……”

    屈婉茹截口叹道:“铁芯志年纪虽老,功夫却始终未曾搁下,身体也素来强健得很!”

    又叹了口气,她才接着道:“但近四年来,也不知怎地,他竟突然得了种奇怪的病,不但身子日渐瘦弱,而且连手脚都渐渐软瘫了,简直已等于是个废人。”

    严铁歆长叹道:“好汉最怕病来磨,自古皆是如此!”

    屈婉茹道:“但他这病却绝非是天生的。”

    严铁歆失声道:“夫人的意思,难道是有人下毒不成?”

    屈婉茹道:“正是!”

    严铁歆虽然已明知是谁,仍忍不住问道:“夫人以为,下毒的这个人会是谁?”

    屈婉茹道:“只有一个人,有下毒的机会,那就是赫连庆秋!”

    再次叹了口气,她才接下去道:“他真面目未露出来以前,谁都识得出他是世上最孝顺的人,不但帮中的艰难事务,全都是他一力承担,就连铁芯志的起居饮食,他也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反而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摇了摇头,她才接着道:“我本还很感激他的这份孝心,谁知他如此做竟为的是下毒方便。”

    严铁歆苦笑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顿了顿,他才接下去道:“但赫连庆秋为了怕引起别人怀疑,所以又不敢将铁老帮主毒死!”

    又顿了顿,他才接着道:“此人心肠之毒辣,行事之周密,竟连我这个与他相识多年的人都看不出来。”

    屈婉茹叹道:“瞧不出他毒辣的又何止你一人,等到我们发觉时,却已迟了,铁芯志对他已无能为力,无论什么事,也只有听命于他了!”

    顿了顿,她才接下去道:“我们非但不敢说破他的毒计,还得瞧他的脸色,极力敷衍着他,甚至巴结着他……”

    说到这里,她平静幽雅的语声,已颤抖起来,那一段含辛忍辱的日子,想必是充满了辛酸血泪。

    严铁歆只听得义愤填膺,怒道:“他这样做法,紫琼帮中别的人难道都不管么?”

    屈婉茹道:“在别人面前,他对我和铁芯志仍是恭恭敬敬,千依百顺,又有谁能瞧得出他那恶毒的真面目?”

    屈婉茹叹道:“到最后那段日子。我和铁芯志已被他软禁,没有他的允许,谁也见不着我们,他对外只说铁芯志病重,不能被人打扰,又有谁会不信他的话?”

    叹了口气,她才接着道:“紫琼帮弟子,人人都希望铁芯志早日病愈,又有谁会来打扰他?”

    严铁歆道:“既是如此,夫人那几封书信,又是如何送出去的呢?”

    屈婉茹道:“是赫连庆秋为我送出去的。”

    严铁歆讶然道:“赫连庆秋?”

    屈婉茹道:“要将信送给西门龙居与章佑赫、钟不眠虽不困难,但灵鸢子与雷大平,一个蛰居海隅,一个远在大草原!”

    顿了顿,她才叹息着道:“除了赫连庆秋能指挥天下的紫琼帮弟子将信送去之外,还有谁能将信又快又妥地送到他们手上?”

    严铁歆拍手道:“这就对了,我本在奇怪雷大平、灵鸢子、西门龙居、章佑赫、钟不眠等几人,住处之远近,差异极大!”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你那几封信若是同时送出的,西门龙居与章佑赫、钟不眠到达时,雷大平与灵鸢子只怕连信都未收到,但他们几人却偏偏像是同时到达的,这岂非怪事一件么?”

    他叹了口气,接道:“此刻我才知道,原来赫连庆秋早已算好了时间的,他算准雷大平与灵鸢子已收到信,动身之后,才将章佑赫、钟不眠与西门龙居的信送去,算准了要他们几人同时到达,且令他们同时而死。”

    又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好周密无间的计划、圈套、陷阱!”

    严铁歆想通了这其中道理,越觉得赫连庆秋行事之周密,实在令人可怕。

    屈婉茹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自从铁芯志得病后,紫琼帮中千千万万弟子,都已将赫连庆秋视为帮主的唯一继承人!”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只要赫连庆秋一句话,莫说送几封书信,即使要他们赴汤蹈火,也是人人踊跃争先、义无反顾的,这力量又岂同等闲?”

    严铁歆道:“但他却又怎会为夫人送那几封书信的?”

    屈婉茹道:“在这段日子里,赫连庆秋为了收买人心,支出甚是浩大,但他为了要在江湖中建立名声,又绝不能去妄取非分之财。”

    严铁歆道:“莫非他主意竟打到夫人头上了?”

    屈婉茹道:“我嫁给铁芯志后,虽已改名换姓,但他却知道我的底细,这自然也因为铁芯志实在太信任他的缘故!”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他开支日益巨大,几年来罗掘俱穷,有一天,竟逼着要我为他想法子,所以我就写了那几封书信。”

    严铁歆击掌道:“将计就计,不错,夫人那几封信上,并未写明究竟是什么困难,而张章赫、西门龙居的金钱又都来得甚易,蓬瀛剑派财产也不少,草原飞鹰更是不必说了!”

    顿了顿,他才笑着道:“赫庆秋竟以为夫人写信是为了要为他借钱的。”

    屈婉茹道:“他想利用我,我正也想乘此机会利用他来为我传信,只要能见着他们几人,什么事就好办了。”

    严铁歆道:“但赫连庆秋却又为何改变了主意?没有要他们的财,却要了他们的命?”

    屈婉茹叹道:“这只因为一个人,就在信送出后的一天晚上,这人来了,

    屈婉茹道:”有个人与赫连庆秋谈了一夜,事情就完全改变。”

    严铁歆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道:“这人是谁?”

    屈婉茹道:“只可惜,我也没有见到过他!”

    严铁歆失望地叹了口气,才无奈的道:“你只是知道他来了?”

    屈婉茹道:“赫连庆秋为了监视我们,就住在我们隔壁的屋子,我们既已是他的网中之鱼,他对我们也不必再十分提防,所以,他屋子里的动静,我大多都能听得到……我功力虽失,耳力却幸好未曾失去。”

    严铁歆道:“莫非,你的功夫也是被他废掉的?”

    屈婉茹眼角的泪悄悄滑落。

    严铁歆转而道:“你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屈婉茹道:,“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沉,我知道他们商量的必定是十分重要的秘密,有时似乎还有小小的争执,却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

    严铁歆叹道:“你若能听见就好了,这神秘的人物,说不定才真的是这幕后的主谋。”

    屈婉茹道:“这神秘的人物,第二天凌晨就走了,过了不久,赫连庆秋就送来碗参汤,说是要给铁芯志进补。”

    严铁歆目光闪动,道:“这碗参汤,想必不是好喝的。”

    屈婉茹道:“他许久都未曾如此殷勤,我也知道这其中必有阴谋,但我用了三种方法,都试不出这参汤中有丝毫毒药。”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你想必也知道,我昔日也可算是江湖中一流的下毒能手,这参汤中只要有一丝毒药,无论他下的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毒,都没有我试不出来的!”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所以我就异想天开的认为,那碗参汤,想必是不会有问题的了。”

    严铁歆道:“所以你就放心让铁老帮主喝了下去?”

    屈婉茹黯然道:“参汤中既没有毒,我又何苦拂了赫连庆秋心意,何况,铁芯志每日只有稀粥裹腹,也确实需要些滋养的东西。”

    那的确是一段凄凉的日子,每想到那一段日子的辛酸与艰苦,她纤弱的身子,就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严铁歆心里突然一动,小声道:“铁老帮主喝下那碗参汤后,是否全身都肿胀起来?”

    他话未说完,屈婉茹已吃惊道:“你怎会知道的?”

    铁歆道:“欺心彩薇,夫人试不出那参汤中的毒,只因那是欺心彩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