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忘情剑 第四二章 幽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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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章幽冥世界

    夜更深。叀頙殩伤

    任无情道:“听你们说到吸血饿鬼的笑声,我就已怀疑这面墙壁,那笑声怕不是出自牛妈妈的口中。”

    张沧澜打趣道:“你只要问问她,也就清楚了!”

    话说到一半,张沧澜连忙就打住轹。

    他已看到牛妈妈死狗一样,倒在祭桌之下。

    任无情笑了笑,说道:“你可以问另外一个人的。”

    张沧澜立时想起了袁心怡醐。

    这件事袁心怡是不是也知道呢?

    任无情遂又道:“要不是真的疏忽,他们可能因为有更多,也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打点,无暇兼顾!”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这房子之内,莫非还有什么古怪?”

    他目光一扫,突喝道:“你们给我搜!彻底搜!”

    他的命令迅速生效。

    那几个官差几乎都马上展开行动。

    对于这种事情,他们已很有经验,不等任无情再吩咐,已分别奔去应该搜查的地方。

    唐老五纵身一跳,跳上了祭桌,一脚将那盆魔药踢翻,反手撕下了左面的一边神幔。

    “吱吱吱”三声怪叫,三团黑影疾从祭坛之内飞出。

    乌鸦!

    唐老五打了一个冷颤,双手腰间一抹,已各自扣了三枚蓝汪汪的毒针。

    他的手又连续挥出。

    蓝芒在灯光中一闪,三只乌鸦又是吱一声,相继掉到地上。

    唐门的毒药暗器,唐门的暗器手法,实在名不虚传。

    他空下的右手,随即撕下还有的一边神幔。

    明亮的灯光立时照亮了整个祭坛。

    祭坛中,供奉着的,赫然是一个——

    “朝阳丹凤”。

    一只丹凤,满轮骄阳。

    雕刻的手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丹凤展翅欲飞,骄阳红如烈火。

    这难道也能算是一尊魔像?

    看到这样的一个魔像,谁都难免会大吃一惊。

    唐老六亦是面露惊惶之色,目光却不是在魔像之上。

    他惊顾左右那两个白雾迷漫的黑鼎,猛可一声怪叫:“雾中有毒!”

    “毒”字出口,他的人就从祭桌上栽翻,着地一滚,迫不及待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瓷瓶。

    他拔开瓶塞,倒了几颗白色的药丸,正要放进口中,一张脸突然分开了两边。

    一把锋利雪亮的长刀闪电一样劈下,只一刀就将他的头劈成两边。

    咽喉中冒出来的一声惨叫亦被刀劈散。

    血怒激,唐老六在血中倒下。

    齐川瞪着唐老六倒下,破声狂笑。

    杀唐老六的人,竟是齐川。

    齐川的眼睁大,眼球中布满了血丝,整张脸的肌肉,都已扭曲,笑得简直就像是夜枭一样。

    他面上的表情,说有多残忍,就有多残忍。

    刀已深嵌在唐老六的头内。

    齐川双手握着刀柄,好容易才将那把刀拔出来,已累的汗流披面。

    汗珠刹那变成了血珠,他才将刀拔出,就几乎已被斩成肉酱。

    三个官差几乎每一个都砍了齐川四五刀。

    刀刀及骨,他们本来是齐川的同僚,甚至跟齐川还会是很好的朋友。

    现在,他们却将齐川当做仇敌来对待。

    他们的面上也是充满了残忍已极的表情,笑得也是像夜枭一样。

    他们已不像三个人,只是像三个疯子而已。

    也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对待朋友,才会这样杀人。

    齐川烂泥一样倒下,三个疯子亦有一个倒了下去。

    那个疯子还在笑,在他对面的一个疯子就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之上。

    他竟然不懂得闪避。

    剩下来的那个疯子随即亦相互砍杀起来,你一刀,我一刀,刀刀溅血。

    除了这三个疯子,还有五个疯子。

    唐老五算是比较清醒的一个,但挨了两刀之后,他也发疯了。

    几个官差本来都是好好的,现在竟全都发了疯。

    三个已倒下,剩下来的那几个都已变成了血人。

    一见血,他们更狂,一如嗜血的恶狼、野狗。

    任无情竟由得这几个手下,这几个亲信自相残杀。

    ——他实在自身难保。

    他的面色苍白,盘膝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冒着白雾。

    张沧澜和种无忌也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们手中那方活壁已落地。

    他们的人亦坐在地上,满面汗落淋漓。

    唐老五的确经验丰富,黑鼎中冒起来的烟雾果然有毒,而且是剧毒。

    绿色的火焰熄灭之际,异香烟雾般迷蒙之时,毒已在房中飘开。

    这毒,虽不是迅速发作,一发作便不可收拾。

    那几个官差全都变成了嗜血的疯子,疯狂的相互残杀。

    张沧澜、种无忌与任无情的修为不错,远在那几个官差之上,是不是就能将吸入的毒气迫出?

    他们也许都有这种本领,却未必有这个时间。

    唐老五已向他们冲了过来。

    充血的眼瞳,染血的刀锋。

    首当其冲的,正是任无情。

    唐老五的眼中,却已没有这个头子的存在,一冲过去,手起刀落。

    刀未落,哧一声,毒蛇一样的一支剑已刺入了唐老五的咽喉。

    唐老五立时气绝,刀势却仍未绝。

    任无情怪叫一声,整个身子斜刺里疾从地上标出。

    刀从他的肩旁劈下,他的人却从唐老五身旁掠过。

    剑随势一转,“嚓”一下异响,唐老五的头颅飞入了半空,任无情却落在唐老六的尸身之旁。

    他探手夺去唐老六手中的那个瓷瓶,倒出了几颗药丸,吞入口中,盘膝又坐下。

    那几个官差现在都已变成了死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坐下,都已很安全,不会再受到***扰的了。

    他是这样想的。

    只可惜,除了那几个官差之外,还有张沧澜和种无忌。

    张沧澜现在正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他整张脸都胀的通红,满头汗水小河一样往下淌,牙紧咬,仿佛在忍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

    一刹那,他紧咬的牙突然松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

    这一声狂叫就像是狼嚎。

    午夜狼嚎本来就已够恐怖,人作狼嚎更令人动魄惊心。

    漆黑的地,惨白的灯,鲜红的血。

    每一样的色彩都是这样的强烈,交结在一起,整间房子就浴在一种诡异绝伦的气氛之中。

    非人类语言所能形容的那种恶臭,已被浓郁的血腥味冲淡。

    血腥味却令人恶心。

    血中零落的尸体却已非恶心、恐怖这些字眼所能形容。

    烟雾更迷蒙,黑鼎裹在烟雾之中,祭坛上的朝阳丹凤,亦已在烟雾中隐约间。

    一只丹凤,一轮骄阳,仿佛都已多了一抹笑容——

    讥诮、讽刺的笑容。

    这地方简直已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张沧澜、种无忌和任无情就像是变成了地狱中的恶鬼。

    看到了染血的刀锋,浴血的尸体,他们的眼就睁的更大。

    种无忌眼球中已布满了血丝,突然落在盘膝坐在那边的任无情的面上。

    他看着萧晃慢慢、慢慢地倒下。

    萧晃竟是这些官差中最后倒下的一个,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又一声狼嚎,张沧澜俯身拔出了一把染血的剑——忘情剑,然后疾向任无情冲了过去。

    任无情好在还没有入定,听见张沧澜的嚎叫,他就已看着张沧澜,这下看见张沧澜执刀冲过来,赶紧就跳起身子。

    唐老六那瓶药显然很有效,他不单是没有发疯,而且还很清醒。

    一看见张沧澜那个样子,他就知道这个人非独不能理喻,而且来势的凶猛,已不是他所能抵挡。

    所以一跳起身他连忙向门那边冲去。

    张沧澜死追在任无情身后,分明又要跟任无情拼命。

    在他清醒的时候,任无情都不肯跟他拼命,现在当然就不肯跟他拼命的了。

    也只有疯子才会跟疯子拼命。

    张沧澜现在已经是个疯子了。

    门不知道何时又已关上。

    任无情冲过去,一脚就将门踢开个大洞,硬从那个洞冲了出去。

    他根本没有时间将门拉开。

    他才从那个洞口冲出,张沧澜已一剑砍在门上。

    一大片门板刀下碎裂,这一剑要是砍到身上,定然是血肉横飞。

    张沧澜第二剑第三剑跟着又砍下。

    一边几剑,门便给他砍倒。

    他踏着碎裂地上的木块,冲出了房外。

    看来他真的已发疯,如果他不是疯子,就算不将门拉开,也可以弓身穿过任无情踢开那个破洞,他却只懂得用剑先劈开挡住面前的门户才出去。

    到他出了这房外,哪里还有任无情的影子。

    他立时变得彷徨无主。

    他瞪眼望左,望右,望天,望地。

    冷月弓一样弯在天边。

    他死瞪着那一弯冷月,突然,向月那边追出。

    亘古以来,天上的月光在人们的眼中就有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在疯子的眼中莫非也一样?

    月向西,人也向西。

    镇西是一个乱葬岗。

    白杨荒草,凄风冷雾,乱葬岗也像拆杯山庄一样,突然就变成了个鬼世界。

    ——幽冥世界。

    风吹草动,就像是群鬼乱舞。

    张沧澜就在岗上停下脚步。

    忘情剑插在一个崩烂的坟墓之上,他双手扶剑,一个身子仍是摇摇欲坠。

    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衫,他的人仿佛都已虚脱。

    他的神态又变得彷徨。

    那一弯冷月已被乌云掩盖,他失去了目标和方向。

    乌云迅速的吞噬了漫天的星光,天黑如泼墨,乱葬岗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狱。

    风吹更萧索。

    霹雳一声,暴雨突然落下。

    张沧澜草一样颤抖在风雨之中。

    他浑身水湿,头发亦已被雨水打散,人终于亦被雨水打在地上。

    他躺着,没有动,却不住的在喘息。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长空,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闪电消逝的刹那,一个荒坟上突然冒起了一条人影。

    雨夜乱葬岗,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又怎会还有活人?

    莫非这就是坟墓中的幽灵。

    又一道闪电。

    这道闪电照亮乱葬岗的时候,幽灵已立在张沧澜身旁。

    幽灵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捏开了张沧澜的嘴巴,另一只手却将一颗黑色的药丸拍入张沧澜的嘴巴。

    张沧澜的眼睛睁着,眼珠子却动也不动,更没有挣扎。

    他浑身那已瘫软,即使幽灵将他抱入地狱,他都已没有力量反抗。

    其实他的眼睛虽然睁着,意识却已消失,根本就没有感觉。

    幽灵也没有再将张沧澜怎样,只是抬手一托张沧澜的下巴,强迫张沧澜将那颗药丸咽下。

    然后幽灵就飘开,飘开在风雨里。

    雨仍在下着。

    张沧澜躺在乱坟荒草中,就像是一堆烂泥一般。

    也不知多久,他才从地上爬起。

    他的面色更苍白,神态疲倦而讶异,张目四顾,仿佛要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时的东面有一大片山坟,西面也有个乱葬岗。

    他回忆着袁心怡说过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喃喃道:“我现在莫非就在那个乱葬岗?”

    他居然还能笑。

    一个知道自己将死的人,胆子果然就比常人大得多。

    常人在这个时候,在这种环境,相信走都已来不及。

    笑着,他又在地上坐下,双手抱着头。

    他的神智虽然已清醒,但从挥剑追斩任无情之时开始,他就一直在疯狂的状态中。

    那其间,所发生的事情,他是否还能够记忆?

    良久良久,他的头才抬起,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好厉害的毒药。”

    他已想起中毒这件事,也许挥剑追斩任无情那件事,他也想起来了。

    他跟着就说:“我居然追来这里。”

    再想想,他又道:“那种毒药虽然厉害,似乎要人发疯,疯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幽灵的出现,他显然根本没有印象。

    “拆杯山庄那边,不知弄成什么样子了?”

    他的朋友、兄弟、手足——种无忌还在拆杯山庄里。

    “他是不是也中毒了?”

    “他现在的情况,又怎么样?”

    这几句话出口,他便要跳起身子。

    却就在这时,风雨中突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马蹄声竟是向乱葬岗这边移来。

    张沧澜不由的一怔,要跳起的身子下意识一转,就伏倒在荒草丛中。

    风雨声很大,他听到马蹄声的时候,马队已很近了。

    来的是十一骑快马,箭一样相继冲上了乱葬岗。

    张沧澜连忙从草丛中偷眼望去。

    风雨迷住了眼睛,虽然已很近,他仍然无法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马上的骑士亦没有发觉张沧澜的存在,一冲上了乱葬岗,便纷纷将坐骑勒住。

    一个铜钟也似的声音随即响起,道:“四爷还未到。”

    另一个阴森的语声跟着道:“应该是时候了。”

    应该是时候,这十一个骑士竟是赴约而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与他们约会的四爷,到底又是什么人?

    张沧澜的好奇心本来就很大,现在就算这乱葬岗所有的鬼魂都出动,他也不肯离开了。

    十一个骑士旋即纷纷下马。

    几乎同时,乱葬岗之下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蓑衣,头戴竹笠,风雨中走来,直走上乱葬岗。

    十一个骑士看着这个人走上来,都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竹笠低压在来人的眉际,即使没有风雨,仍有星月,在笠缘的阴影遮盖下,亦难以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

    这个人一直走到十一个骑士面前七尺的地方,才收住脚步。

    他没有取下竹笠,只是抬起右手,以右手的食指将那顶竹笠推高。

    这就已经足够了。

    张沧澜虽然看不到,十一个骑士已看到来人的面目。

    他们的神情立时放松。

    来人显然就是与他们相约的四爷。

    这个四爷徐徐放下手,道:“好!你们都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张沧澜的心就一跳。

    这个声音他已不陌生,这个四爷昨夜他已见过两面。

    一面是他拎着郑绍楠去买白石灰之际,还有一面却是他买了白石灰,重回拆杯山庄之时。

    当时,这个老人还是在院子里的六角亭中等他。

    这个四爷,也就是朱仙镇——

    朱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