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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章挖耳当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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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安静的春之夜。
刚才小楼上的响动,别的人好像连一点都不惊异橼。
这种事竟好像是时常都会发生的。
难道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里的人都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惊?
袁心怡却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喾。
现在她也变得很安静,静静的躺在张沧澜为她铺起的床褥上,静静的看着他,忽然道:“你们真是可怕的人。”
顿了顿,她才不无羞赧的道:“每一处都好可怕!”
又顿了顿,她才接着道:“可怕,也是种刺激!”
无力的笑了笑,她又接下去道:“可是,我喜欢!”
种无忌道:“哦?”
袁心怡道:“因为你们会变,刚才就好像忽然变了,变成了个妖魔鬼怪。”
她的声音里并没有怨恨,只有满足。
“刚才你们就好像把我活生生的撕开来,血淋淋的吞下去。”
张沧澜苦笑。
种无忌也只有苦笑。
刚才那件神秘邪恶而可怕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发生的?
是不是因为那块魔血滴成的碧玉开天匙?
他们虽然亲眼看见,可是现在他们连自己都几乎无法相信,当然更无法解释。
袁心怡忽然问:“你送我的那颗珠子呢?”
种无忌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明珠神秘失踪,碧玉开天匙却又出现了。
这种事又有谁能解释?
袁心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就算你又拿回去了,也没有关系。”
她轻抚着张沧澜和种无忌,道:“像你们这样的男人,本就用不着花钱找女人的。”
张沧澜没有回答,种无忌也没有回答。
不能,也无法回答。
他们在看着那口棺材。
经过刚才那种事之后,这口棺材居然还完整无缺。
难道妖魔鬼怪们都畏惧棺材中的这个人?
袁心怡道:“现在我才知道你们给我的那块石头是什么东西了。”
张沧澜立刻问:“那是什么东西?”
袁心怡的眼波又带醉,轻轻道:“是春药,一定是春药。”
张沧澜和种无忌笑了,苦笑。
那块妖异而邪恶的碧玉开天匙,现在又回到种无忌怀里,他发誓以后绝不再轻易拿出来。
但他却忍不住试探着道:“可是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是妖魔鬼怪血滴成的碧玉开天匙呢?”
袁心怡承认。
“刚才我的确那么想,因为大神和吸血饿鬼的故事,实在把我迷住了。”
张沧澜道:“这故事是谁告诉你的?”
袁心怡道:“就是在墙上画这幅画的人。”
种无忌突然道:“这个人是谁?”
袁心怡道:“他姓甄,是个古里古怪的老头子。”
张沧澜眼睛里立刻发出光:立即追问道:“他是不是叫甄肇贤!”
袁心怡摇摇头,道:“可是我听说他有位兄弟叫甄添阳,曾经真的见过吸血饿鬼。”她又显得有点兴奋。
“听说吸血饿鬼每隔十年出现一次,现在又到了它出现的时候。”
种无忌道:“所以你就叫自己做吸血饿鬼,在这里等它出现。”
袁心怡也承认,道:“我说过,这故事真的叫人着迷。”
种无忌道:“你真的相信?”
袁心怡反问:“你们呢?你们不相信么?”
种无忌道:“我……我不知道。”
张沧澜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他们本来是绝不相信的,可是现在却已完全迷惑。
这世上本就很多神秘怪异的事,是人力无法解释的,也是人力无法做得到的。
再亲眼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之后,他们已不能不信。
一阵风吹过,空鸟笼在窗外摇晃。
袁心怡道:“那里面养的本来全都是乌鸦,因为吸血饿鬼也是乌鸦!”
顿了顿,她才叹息着道:“我总认为它一定会在乌鸦最多的地方出现。”
张沧澜道:“只可惜它们全都死了。”
袁心怡轻轻叹息,道:“死得很可怜,也很可惜。”
张沧澜道:“是不是在三月初五那天晚上死的。”
袁心怡点头,忽又叫道:“你怎么知道?”
张沧澜苦笑道:“我知道很多事!”
顿了顿,他才接下去道:“尤其是那些不该知道的事。”
袁心怡看着张沧澜和种无忌,道:“你们是不是也知道吸血饿鬼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才到这里来?”
张沧澜道:“不是。”
袁心怡道:“你们是为了什么来的?”
张沧澜道:“为了我这朋友。”
他看着那口棺材,黯然道:“我的这位朋友,也死得很惨,他这一生中,只希望死后能葬在故乡。”
袁心怡道:“所以你就护送他的尸身回去安葬?”
种无忌道:“他的朋友不多,我正好没有别的事可做。”
顿了顿,种无忌才接下去道:“我的朋友也不多,所以只有随他走一趟了!”
袁心怡又叹了口气,道:“能交到你这么样的朋友,实在是运气。”
张沧澜看着袁心怡,忽然又觉得她本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女孩子。
她的怪异和邪恶,也许只不过被环境所迫,是为吸引那些可恶的男人,故意装出来的。
邪恶岂非本就是人类最原始的一种诱惑?
张沧澜忽然道:“你能不能为我做件事?”
袁心怡道:“你说。”
张沧澜道:“把墙壁上这幅画毁掉,就算一时毁不掉,先刷层石灰上去也行。”
袁心怡道:“为什么?”
张沧澜道:“因为……因为我不喜欢。”
袁心怡看着他,道:“我若听你的话,你是不是就肯留在这里?”
张沧澜道:“我……我至少可以多陪你一段日子。”
袁心怡忽然跳起来,道:“我们现在就去街上买石灰。”
张沧澜道:“你躺着,我去。”他摸着她的脸,道:“你可以安心睡觉,有我的朋友在这里陪你,就算妖魔鬼怪都绝不敢来惊扰你的。”
袁心怡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种无忌笑了笑,道:“因为我们这朋友活着时是强人,死了后也一定是个厉鬼。”
袁心怡身子一缩道:“他会不会来找我?”
种无忌道:“绝不会。”他微笑着道:“因为他是我们的朋友,你也是。”
袁心怡也笑了笑,柔声道:“那么就算他真的忽然从棺材里跳出来,我也不怕了。”
夜未深。
华灯初上时,拆杯山庄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庭院中灯火如星,照着满园花树,花树间绿女红男轻歌曼舞,看来也像是幅图画。
这幅图画当然和小楼上墙壁上的图画是绝不相同的,这是幅美丽的图画,充满了欢愉。
可是图画里的这些人的心里,又有几个人没有妖魔鬼怪的***?
张沧澜和种无忌大步走过去。
他们心里忽然觉得很烦,大步走入了一个六角亭,拿起了两坛酒一口气喝了大半,远远的把坛子摔出,掉得粉碎。
在亭子里喝酒的红男绿女们都吓呆了。
张沧澜和种无忌大笑。
张沧澜忽然出手,抓住了一个人的衣襟,道:“你陪我们去。”
这人衣着光鲜,看来好像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吃吃道:“去干什么?”
张沧澜道:“去买石灰。”
这人道:“石灰?”
种无忌道:“就是刷墙用的那种石灰。”
这人当然不想去,拥抱着美女喝酒,显然比买石灰愉快得多。
只可惜他不去也不行。
因为种无忌已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六角亭里有八个人。六个是女的,很年轻也很美的女孩子──就算是不太年轻,至少看起来不老,就算不太美,至少都有某种吸引力。
除了被种无忌拎起来的这个人,另外一个两鬓斑白,虽然在狂欢痛饮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并没有愉快的表情。
对他来说,好像到这种地方来并不是种娱乐,只不过是件不得不做的事。
他的朋友被人欺负,他也没有觉得愤怒,更没有惊惶失色。
别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对他好像都没有丝毫影响——
不管什么人都一样。
他只不过淡淡的说了句:“石灰很容易买到,你快回来,我们等你就是了。”
走出这条巷子,就是长巷。
只有一条街。
张沧澜和种无忌直到现在才看出,这里并不是个很繁华的市镇,也并不太大。
一个已不太大,又不太热闹的镇,居然会有拆杯山庄这样的地方,倒是件怪事。
被拎起来的人两只脚总算已落了地,居然还没有被吓死,也没有被气死。
他甚至还有勇气跟这两个蛮不讲理的年轻人说话,就像是一个有经验的店伙,无论遇见多蛮不讲理的客人都能应付一样。
他在自报姓名:“我姓郑,郑绍楠。”
张沧澜板着脸,道:“这名字不好。”
郑绍楠微笑道:“的确不好,可惜我想不出更好的名字。”
张沧澜笑着道:“可惜,我们却因为你才找到了脱身的理由和借口!”
种无忌笑着道:“所以,凭良心讲,我们还是很感谢你的!”
刚被人从半空中放下来,郑绍楠就已经能微笑,而且笑得很镇定。
张沧澜和种无忌心里也不能不佩服他。
这世上有种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一定能成功的。
郑绍楠就是这种人。
张沧澜忽然道:“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郑绍楠仍然在微笑:“我不做生意,我是这附近一个驿站的驿丞。”
张沧澜怔住。
“你不像是个做官的。”
郑绍楠道:“驿丞根本不能算是官。”
张沧澜道:“如果你做官,也不该做驿丞,看起来你应该当个尚书。”
郑绍楠微笑道:“只可惜皇上并不像你这么想。”
种无忌突然插嘴道:“这种事你也干得下去?”
郑绍楠道:“这里的天气好,事情少,而且时常都有人请我喝酒。”
种无忌道:“因为这地方归你管?”
郑绍楠道:“有时候是的。”
张沧澜突然道:“什么时候?”
郑绍楠道:“三爷不管事的时候?”
张沧澜道:“三爷?哪位三爷?”
郑绍楠道:“三爷就是你们刚才看见的那个人。”
种无忌说道:“就是那个叫你快回的那个人?”
郑绍楠点点头,道:“他姓朱,朱色的朱,叫朱仙镇。”
张沧澜道:“他是个当官的?”
郑绍楠摇摇头,道:“天高皇帝远,管不到这地方。”
种无忌道:“那他是干什么的?”
郑绍楠道:“他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这地方有一半是他的而已。”
他点点头,又道:“如果没有王大娘,他也许早就把另一半也买了下来。”
张沧澜道:“王大娘是个女人?”
郑绍楠道:“我保证你一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种无忌道:“她长得很漂亮么?”
郑绍楠道:“不但漂亮,而且能干,只可惜老了一点。”
种无忌道:“有多老?”
郑绍楠道:“够老了,连她的女儿都已经不能算太小啦。”
种无忌道:“她有女儿?”
郑绍楠道:“你们应该见过她的女儿,你们就是从她女儿楼上走下来的。”
张沧澜和种无忌又怔住。
郑绍楠道:“这地方的人谁都怕王大娘,只有她女儿不怕。”
张沧澜道:“她管不管得住她那个宝贝女儿?”
郑绍楠又点了头,道:“你若管得住你女儿,你肯不肯让她上这拆杯山庄来?”
街上的灯光虽明亮,人却不算太多。
张沧澜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每个人的衣着好像都不太陈旧。
他又问道:“这地方的人,情况好像都不错。”
郑绍楠道:“这是个好地方,天气好,土壤肥沃,只可惜不能居人。”
他微笑着,又道:“一共只有几斤肉,谁都不肯分给别人的。”
张沧澜道:“这里地方大不大?”
郑绍楠道:“地方虽然不小,可是附近有沼泽和密林,山上听说还有猛虎,所以让人生存的地方并不多。”
种无忌道:“人多不多?”
郑绍楠道:“据我们上次调查,镇上一共只有一百零五户人家。”
种无忌道:“一百零五户人家,就能养得起了拆杯山庄那种地方?”
郑绍楠道:“只要一个人,就能够养得起了。”
种无忌道:“朱仙镇朱三爷?”
郑绍楠没有回答,却停下了脚步。
“刷墙的白石灰,这里就有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