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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定总算住了手,因为他已经被王婕妤使尽全力合抱住。琊残璩伤
先生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来已经无法再动弹了。
关定突然挣脱王婕妤的怀抱,手中大刀划出一记美妙的弧线,瞬间挥出,一刀就砍下了先生的脑袋。
鲜血还来不及如喷泉般狂溅而出,关定已飞起一脚,将先生的脑袋踢了出门外。
张沧澜和种无忌也突然同时双双跃起,将先生的身子踢到了门外。先生的下半截身子横飞而出,转眼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王婕妤脸色发白,呆呆地木立着,眼里似已有泪水溢出。
桓萦拟的脸色也发了白,喃喃着道:“好快的刀,好快的脚!”
张沧澜道:“以后你可以告诉其他人,这里总算已有人打过架,也有人曾杀过人了。”
桓萦拟叹了口气,又喃喃着道:“这里本是你们唯一可以安顿下来,平平稳稳地睡一觉的地方,你们为什么又一定非要坏了这里的规矩不可呢?”
关定冷冷道:“因为这些只不过都是你们自己的规矩,不是我的。”
桓萦拟苦笑道:“难道你也有规矩?”
关定道:“有。”
桓萦拟道:“你又有什么规矩?”
关定道:“该揍的人,我就要揍,就算有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非揍他一顿不可。该杀的人,我就要杀,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九方十地,我也非杀了他不可。像先生这种大奸大恶之徒,不除之而后快,我只怕简直连觉都会睡不着。”他冷冷的接着道:“这就是我的规矩,这规矩是不是比你们的要好?”
桓萦拟道:“哪一点比我们的要好?”
关定突然扬起他那犹有血迹的青龙偃月刀,竟不再多说半个字以作诠释。因为他相信,桓萦拟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
桓萦拟不能不承认,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世上那么多的规矩,本来就至少有一半是用武力打出来的。
公平和正义,有时岂非也一样?
关定瞪着桓萦拟,恨恨地道:“我还有一个规矩要告诉你。”
桓萦拟当然只有听着。
关定道:“破坏你们规矩的是我,跟别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们在这里歇息的时候,若是有人寻隙滋事,要找他们的麻烦,我就来找你。我认得你,我手里的青龙偃月刀,却未必就会认得你。”他板着脸,慢慢地接着道:“这一点你最好记住,千万莫要忘记了。”
他知道桓萦拟一定不会忘记的,他手里那犹沾血迹的青龙偃月刀,就是最好的保证。
桓萦拟垂着头慢慢地走了进去,走得一点都不慢。
王婕妤忍不住问道:“我们在这里歇息,那你怎么办?”
关定道:“严铁歆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
王婕妤道:“你现在就要去找他?”
关定看着地上的女孩,道:“我也不想让他再吃苦受罪。”
王婕妤道:“难道你就情愿眼睁睁地看着我吃苦受罪?”
关定道:“现在你并没有在吃苦受罪,更何况,现在本来就是大家都应该好好歇息一下的时候了。”
王婕妤道:“你也应该好好歇息一下才是!”
关定道:“我用不着歇息。”他不让王婕妤开口,很快的接着又道:“有朋友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时候,我既用不着休息,躺下去也一定睡得不安稳。”
王婕妤道:“这难道也是你自己定下的规矩?”
关定道:“是。”
王婕妤道:“就算立马要了你的命,你也绝不会破坏你自己定下的规矩?”
关定道:“是。”
王婕妤道:“规矩从来是人定?”
关定道:“是!”
桓萦拟忽然又出现了,将手里的一壶酒塞到关定面前,道:“喝完这壶酒,再走也不迟。”
关定笑着道:“你是不是打算做完我最后一笔生意后,才舍得放我走呢?”
桓萦拟眼角似已有了泪花,却还是笑着道:“这是我请你喝的。”
关定道:“你难道也会有请客喝酒的时候?”
桓萦拟道:“这世上,能让我主动请客喝酒的,只有一种人。”
关定道:“哪种人?”
桓萦拟道:“像你这种人。”
关定仰首喝完壶中的酒,然后左手手提大刀,右手扶起地上仍处于晕厥之中的柳如诗,大笑着阔步跨了出去。
张沧澜和种无忌,当然已经明白了关定的意思,所以只是默默地眺送着他远去的背影。
能真正完全理解和了解的朋友,这世上又有几多?
王婕妤脸色更白,仍呆呆地木立着,眼里的泪水终于溢出。
谢智通直立着,一言不发,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晚风袭人,泉水从高山上流下来,冰冷清澈。
昏迷的女孩柳如诗伤得不轻,冰冷的泉水沁入她的伤口,是不是一定会让她痛苦难当?
痛苦是一种巨大的刺激,有时岂非本就很容易让人保持清醒?
残阳如血,柳如诗忽然在泉水间厉声呼号着挣扎起来。
撕心裂肺、响彻云霄的呼号声,让人不忍卒闻。
关定在听着,也笑着,看着泉水间的鱼美人。
痛苦洗礼过后的灵魂,岂非才会更加纯洁?
呼号和挣扎终于停止,痛苦是不是终于已经成为了过去?
柳如诗静静地悬浮在泉水上,看来仿佛真的就是一条美人鱼。
她能再睁开眼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关定,看到关定,她不由妩媚地笑了笑,笑得真甜。甜笑里,似乎还夹杂着几丝惊惶和羞惧。
她的人,她的眼睛都已完全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清醒使得她的人、她的眼睛看来更美,美丽而清纯,就像她现在的灵魂一样。
关定也笑了,忽然道:“我姓关,我的朋友都叫我关定。”
柳如诗吃惊地看着关定,吃吃的笑道:“我不认得你。”
关定道:“可是刚才你似乎还记得我的,怎么会忘得这么快呢?”
柳如诗看着关定,再看看自己。
一个人,即便是在梦魇中,方才经历过的事情,也绝不会那么快就会忘记的。
梦魇太久,人是不是就会变得分不清很多人和事物?
但梦魇,毕竟已经成为过去。
忘记过去,珍惜今时今日,再试着去创造未来,本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项本能,就像其它很多方面一样。
关定哈哈大笑着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我是谁来了?是不是突然觉得非常害怕?”
任何梦魇,难免都会有后怕,关定了解人类的这种心理。
柳如诗略一思忖后,忽然从泉水中跃起,扑向关定,仿佛想要挖出关定的双眼、扑杀关定的性命一样。
关定也只有一双眼睛,一条性命。
任何人的性命都值得尊重,也应该珍视。
关定的右手一伸出来,就扣上了柳如诗的腕脉,她整个人忽然间就瘫软了下去。
关定用自己的衣服裹住了她的娇躯,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梦魇过后的人,都需要抚慰,尤其是女孩子。
柳如诗咬着牙,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狰狞,挣扎着恨恨地道:“我要杀了你,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关定笑着道:“我也知道,你并不是真的要杀我,因为你真正恨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他的微笑,同样很温柔。
但他说过的话,却象是无数根针,狠狠地刺入了柳如诗的心脏。
“我也了解,你现在一定已经开始后悔了,想杀死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并非完全出于你的本性和真心。”
“一个人,可以拼命虐待自己、压迫自己、折磨自己,甚而是报复自己,但却不该忘了,这么样做无论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一点好处都没有。”
柳如诗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眼里的泪水也已溢出。
她流出的,是种什么样的泪水?
清泪?不是!柔泪?也不是!悔恨的泪?也许。
这种不知名的泪水,又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仍懂得流泪,已开始悔恨的人,绝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
关定轻抚着柳如诗的秀发:“幸好现在你非常年轻,要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当然也还来得及。”
柳如诗忽然仰起脸,含着泪话看着关定,喃喃着道:“现在,真的还来得及么?”
关定斩金截铁地道:“真的还来得及。”
“山泉的源头,在忘忧崖巅峰上。”柳如诗告诉关定:“我们都叫它作峰巅。”
关定道:“那里就是‘君子坞’之所在?”
柳如诗温柔地点了点头,才缓缓道:“住在峰巅的人,都想用生命和灵魂祭奠太阳,死在太阳之下。”
关定道:“这些话,也是那位先生告诉你的?”
柳如诗道:“嗯!”
关定道:“只要他说出来的话,你都深信不疑?”
柳如诗道:“嗯!”
关定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件事情?”
柳如诗道:“什么事情?”
关定道:“既然太阳都不来祭拜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去祭拜它?”
柳如诗摇头笑道:“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听过比这更滑稽的话了!”
关定道:“你觉得我说的话很滑稽?”
柳如诗道:“你这个人也一样滑稽!”
关定道:“那只是因为你还不太明白而已。”
柳如诗道:“我不明白什么?”
关定一字字地道:“不懂得生命的价值,还有生命的意义!”他不等柳如诗回答,立即抢着道:“如果你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死了,祭奠了太阳,你的生命,还有何意义可言?”
柳如诗叹了口气,道:“这些玄妙神奇的事情,一时半会我也没法子跟你解释,即便我真的说了,估计你也不会完全明白的。”
关定道:“你知不知道还有谁能解释这些事情?”
柳如诗道:“有一个人能解释。”
这难道真的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关定陡然握紧手里的青龙偃月刀,他一直在试图要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当然他也真的控制住了。他又试探着问柳如诗:“能解释这些问题的这个人,又是谁?”
柳如诗道:“他就是这忘忧崖上的真命之神,我们都叫他作真命天子。”
关定道:“真命天子?”
柳如诗道:“嗯!”
关定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柳如诗问道:“你真的也想见他?”
关定道:“非常想,简直想得要命!”
柳如诗道:“你是不是也诚心想要加入我们,做真命天子的奴仆,祭拜太阳以寻求永生?”
关定微笑着道:“嗯。”
柳如诗道:“那我就真的现在可以带你去见真命天子了。”
关定跳起来,大笑着道:“那我们现在为什么还不赶紧去?”
柳如诗道:“你想做的事情,立马就要去做,这也是你替自己定下的规矩?”
关定道:“是!”
柳如诗道:“看来你的规矩倒还真不少!”
关定道:“虽然不少,却也决不能算是太多,更何况,有规矩,总比没有规矩要好得多!”
夜幕将垂,霞光万里,满天夕阳胜火。
晚霞照上柳如诗的娇面,也将关定满脸漆黑的长髯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