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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风继续吹着,平原上的风是猛烈的,大风刮得马路旁的树木,涂抹上了一层金黄色、殷红色、淡粉色、间杂着斑斑驳驳的墨绿色。 秋风沙沙地继续吹着,染黄了住院部里的花树,给病房带来了凉意。
“转院治疗的手术费是高些,”医生根据自己多年来的临床经验表意见,“接大脑神经的风险相当大,目前神经断了再接,一般用于四肢神经截断接驳术。
因为,颅脑内的神经手术容易损伤大脑组织,风险又大,一般不会采取手术接神经,只有采取保守治疗。”
“什么是保守治疗?”老妈妈不明白保守治疗是什么意思。
医生不好解释,即安慰说;“就是根据您的家庭情况和病人的病情,建议不要转院手术治疗,采取保守疗法和综合治疗等,一系列的措施。
“嗷,”老妈妈似乎明白了,“就是女儿死不了,在医院休养。难道光休养就不吃药不打针了吗?光养能养好吗。”
“药还是要给予的!”医生根据以往治疗的经验,“可给予控制各种严重并症和催醒药物、对早期颅脑损伤的正确处理,比如,高压氧治疗和各种催醒训练等等康复治疗。”
“就是吸点氧气,在医院休养休养,让女儿自己好。”
}是的,通过药物和身体的排泄功能,慢慢的让病人逐渐恢复。这样时间要拖得很长。”
“拖的时间长,多长?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能好吗?”
“至于预后吗……”医生摇了摇头,“谁也不敢保证预后情况如何。总而言之,不管转院治疗还是保守治疗,都没绝对把握治愈。”
“治不好啊!”
“情况就是这样,”医生不作回答,即道:“前者费用高,后者费用低。您是病人的母亲,征求一下意见,您是选择转院手术开腔破颅呢,还是在医院休养保守治疗?”
老妈妈闻听转院费用高,为了节省钱,当即作出决定,“既然转院也不能保证彻底治好,达到完全清醒的效果,那就不如保守治疗,只要费用低,花钱少,何必转院冒那个风险呢。”
“那是,”医生终于说了一句实话,“不管采取哪种治疗方法,要想病人恢复正常,达到完全清醒是不可能的,绝大多数预后不**良,死亡率相当高。”
“什么!”老妈妈听说死亡率相当高,心里又是一惊,“治疗半天最后还是要死啊!”
医生见老妈妈担心,自己怎能给亲属思想压力,万一丢到医院里不管不问,没人结账没人付药费如何处理,赶紧缓和话语,“但是,也不可否认奇迹出现,极少数病人突然醒来的可能。”
“极少数奇迹,哪能轮到女儿,唉!”老妈妈叹了一口气,她不会把女儿丢到医院里不管不问,儿是娘的心头肉。可是,从经济角度考虑,家里的条件实在太差了。
说说话,老妈妈够可怜的了,一辈子省吃俭用,哪儿来的钱。何况故事生三十年前呢,那时的竹根县,是个农业为主的县,虽然农民生活比七十年代富裕了,也只是解决了温饱和吃穿问题,经济还是不够宽裕。花钱哪儿来?一位靠种地为生的农民,也只能靠养几只羊,喂几只鸡,能有多少节余?
可是,在医院治疗期间,每天开出的药费清单,哪一天不是好几百块。护士们不时地催促缴纳医疗费。
此时,她正为昂贵的医疗费愁作难呢,哪儿来的钱转院。如果有钱的话,转到中州市大医院,那里条件好,有护士伺候,丢到医院里,随她花多少钱呢。可是,自己家庭条件差,没钱住院啊,母女两人没有过多的节余。
怎么办呢?在关键时刻又突然想起,那张护士刚刚送来的催款缴费清单。
不得不向医生告别,“俺要回家凑钱缴纳医疗费,还要做饭送来喂女儿。”
“嗯,”医生点了点头,同情老人家,孤儿寡母不容易啊,“病人让您拖累苦了。”
“有什么办法!”她当即辞别了医生,走出医院,抬头看了看天,即将黑了,夕阳快要落下,火烧云如同昙花一样。
美丽的夕阳,即将悄然离去,她伤感,如果夕阳能与自己一样,静静地往回走,想着明天的朝阳,就不会感到凄凉了。相反,会觉得它很美,赞美夕阳之情也会油然而生。
她不去想那些心烦的事,继续往回走。
当来到西郊,快要到村头十字路口时,忽然被一声咳嗽惊醒了回忆。
老妈妈抬头看看,原来是在外地工作的远房侄子,他在十字路口等车,即停止脚步,打了个招呼:“大侄子在这儿等车呀?”
“是的!大娘啊!您哪儿去了?”
“家里的事你可能也听说了,妹妹被人打死了。”
“这个知道,”大侄子一边说,一边走向前来,“听说案子破了,凶手抓住,妹妹的后事也处理了,您就该从痛苦中走出来。
“走出什么呀!”老妈妈不隐瞒侄子,她清楚侄子马上搭车走了,不会到处传说,“实话告诉你吧,大娘从医院回来,你妹妹死而复活,俺要回家做饭送去。”
“什么!”大侄子闻听所言,吃了一惊,随道:“恭喜大娘,贺喜大娘,妹妹死而复活。”
“恭喜什么啊!还不如死了呢,此时成了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植物人……”大侄子清楚植物人的后果,即安慰说:“大娘您可真的要辛苦了,老人家眼睛不好,还要一日三餐回家做饭,而后步行送到医院,一趟就是四、五里路,来回需要两个多小时,为何不在医院买点饭吃?”
“家里穷哪儿来的钱,光治疗费和药费每天都得好几百块,说实话,恁大娘连碗稀饭都舍不得买。”
大侄子闻听妹妹成为植物人需要药费,随从荷包里掏出两百块钱来,“大娘,这是侄子的一点心意,帮不了大忙。”
“不要!不要!大侄子一个月才几十块,还要养家糊口,两百块钱不容易。”
“接着吧,”大侄子硬往老妈妈手里塞去,随帮她出起主意,“既然妹妹是被人打伤的,应该有打人的一方承担医疗费,”
“打人的一方。”老妈妈突然豁朗,“可大娘不知找谁反映啊?”
“这事应找专案组的同志反映,他们肯定会处理的。”
“专案组……”老妈妈摇了摇头,“不,不,不,专案组不知道你妹妹死而复活一事。”
“为什么不告诉专案组?”
“大娘怕案子受影响,不能为女儿报仇,再说,与打死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打死呢。”
“咋能那么说,毕竟是您的亲骨肉。”
老妈妈感到失口,赶紧改变话题,“据说案子已经转到法院,不几日就要开庭审判。”
“既然不让专案组知道,也只能等到法庭刑事判决了,”
“怎么说?”老妈妈不解的问。
“您可以当庭提出民事申诉。说出被害人死而复活成了植物人在医院治疗的情况,费用问题,经济陪赏问题,以及今后的生活费,都可以在判决时一起解决。法庭会把那些治疗期间所生的费用,一次性的统统返回。”
“原来如此,”老妈妈终于明白了,当即决定:“俺老婆子要狠狠地敲他一笔,讨要那些医疗费、护理费、误工费、生活费以及经济陪赏费,起码要他个十多万。”
“当然可以,”大侄子等着搭车,不时的抬头看看前方的车辆,他同情老人家,支持被害人,随帮助她出起主意,“最好向法院提供书面申请,也好有个凭据,赶在审判庭开庭审判时,也是关键时刻,把申请递上去,审判长会根据情况裁决的。您看:长途汽车来了,侄子要上车了,大娘再见!”说着,向长途客车奔去。
“再见!”老妈妈目送大侄子上了汽车,摇着手欢送,直到看不到身影。
这时,她才离开,由于得到大侄子关于经济陪赏的说明,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原来如此,这与病人住院期间所生的费用没什么连系,法院不会去给女儿支付医疗费,必须自己结账。
可是,现在生的医疗费用必须先垫付,哪儿来的钱垫付?
一位靠种地为生的老太太,经济并不富裕,此时,已经垫付了仅有的三千块钱,(注:三十年前时的三千块,相当于现在的三万元,)再让她拿出钱来,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过,心里扎实多了,因为有了大侄子的点拨,自己好好准备准备,要在开庭那天,把十万元的经济陪赏申请书递上去。
她回到家,夕阳即将落入地平线,那微弱的光芒给竹根大地披上了蝉翼般的光彩。云朵披上了金辉,像少女一样姗姗而行,渐渐靠近河面。天边飘着几块白云,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红蓝色的天空。
老妈妈由于心情轻松,不一会儿把晚饭做好了,又急急忙忙送到医院。
她把晚饭放到病床的柜子上,把女儿柳絮飞扬的脑袋垫高,以方便喂吃,而后端起饭碗叹了一口气:“唉,还得帮女儿一勺勺的往口里喂啊。”
这时,惊动了同病房的其他病人亲属,她们看老妈妈如此的辛苦,说起了笑话:“别看您女儿不会说话,挺能吃的,一顿两大碗。”
“是啊!”老妈妈深有体会,不满的说:“她能吃能拉,就是不能说话,吃了就睡,一天到晚昏迷不醒。不知瞎眼婆子哪辈子遭的孽,受这份罪,啥时候是个出头之日啊。”
“总不至于这样昏迷不醒一辈子吧?”三张病床的亲属拉起了家常,这两张床上的病人比柳絮飞扬晚,已经好了,即将出院。
“咋啦!”老妈妈一边喂饭,一边回答:“医生都说了,植物人有可能昏迷不醒一辈子,一生都不会开口讲话。”
“一辈子啊!”同病房的亲属感到惊讶,替老妈妈担心,不过,他们看到植物女儿不打吊针,护士只给点药,也是一次一盒的给亲属,像这样,何不拉回家休养,可是,他们不能提出,应该让老妈妈自己向医院要求,即帮她出起主意:“既然如此,您就要想个长远的办法,怎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送饭呢,如果到了寒冬腊月,大雪封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