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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宫铭悠又气又急,“谁爱嫁谁嫁!我死都不嫁!”
她丢下狠话跑了出去,苏景辰想追却被宫恒奕拦住了:“苏公子也看到了,长姐并不想嫁给你,还请带上聘礼速速离开吧。”
“休得无礼!”陈氏打心底认定了这个女婿,“苏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还轮不到你逐客。”
“是吗?”宫恒奕一挑眉,端端正正坐了,“母亲不要忘了,老爷不在,我就是宫家的少主人。长姐的婚事,还是等父亲回来再商议,毕竟你我都做不了主。”
双方此时已剑拔弩张,陈氏虽有气,但当着外人,还是要维护一家人和和睦睦,母慈子孝的形象,更不会拿宫恒奕的身份说事,高门大户,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儿子说得是。”陈氏咬牙切齿:“老爷晌午才回,我留苏公子说会话,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
宫恒奕略一施礼,径直去了书房。
父亲的书房与临州那时没什么两样,桌上的铜香炉还在,并没有因为他知道了这是开启暗格的机关而改动。
几张公文散落在案上,椅子也有些歪,看来父亲走得匆忙。一旁的架子挂着件灰狐披风,是父亲常穿的,地上几处揉皱了的纸团还没来得及打扫……这里每一处都散发着父亲的气息,宫恒奕掏出回梦丹,毫不犹豫吞了下去,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起来,他在心里想着母亲的样子,眼前便铺陈开一副画卷——
京都孟家班来临州的时候,临州还没有一家正式的武馆,所以那天许多人都围着看,道路两旁站满了人。
有个小孩子看得出神,不自觉走到了路中间,马车夫躲闪不及,大叫着勒马,人群躁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闪过,捞起孩子滚到了路边。
马儿扬起前蹄打了个响鼻,不停踢踏着,车夫惊魂未定急忙打帘询问:“小姐,您没事吧?刚才有个小孩挡了路,马儿受了惊。”
“孩子没事吧?”车上下来个妙龄女子。
这就是孟柔儿与宫如海的第一次见面。
之后他们与普通男女一样,相知相许,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有一日,府衙老爷陈洪突然登门。原来是陈家大小姐陈美莲思慕宫家小郎竟一病不起,所以他才纡尊降贵亲自来说这门亲。
可那时宫如海心里只有孟柔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时乡试将近,宫如海暗下决心,如果及第就去孟家提亲。
黄天不负有心人,放榜那日,宫如海高居榜首。但是当他带着聘礼赶到孟家武馆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备考这段时间,孟家被抄,孟老爷子斩首,其余家眷和徒弟全部发配。
可怜孟柔儿性子刚烈,当晚就放火烧死在厢房里,大火扑灭的时候,人都烧成一具黑魆魆的尸骨了。
宫如海心如死灰,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而陈美莲日日来照顾,送汤递水衣不解带,一片痴心倾相交付。
终于他松了口,半年后娶了陈家小姐,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陈氏。陈老爷子病故前举荐了自己的女婿接替府尹一职。
陈氏原本以为他们可以跟普通夫妻那样平平淡淡过一生,可婚后一场大病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刚开始的时候,宫如海还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自从去了趟冀州,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传递香火为由纳了好几房小妾。
疾病剥夺了陈氏再当母亲的权利,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不愿落个善妒的罪名,只得暗地里将几个小妾都解决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宫如海去冀州时竟然遇到了流落他乡的孟柔儿,原来那晚阴差阳错烧死的是她的丫鬟,她隐姓埋名,背井离乡,本打算就这样潦草过一辈子的,可造化弄人,二人又相遇了。
宫如海将她带了回来,以多娶几房小妾做掩护,让孟柔儿入府,可陈氏悍妒只得作罢。
于是孟柔儿就做了外室,还有了孩子。宫如海离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氏几经波折还是打听到了。
这日她趁老爷不在,寻到了孟柔儿这里。孟柔儿由于逃亡那几年饥寒交迫落了病根,自知命不久矣,就跟陈氏做了交易。
“我无意跟你争抢,但恒儿是无辜的,他也是老爷的血肉,希望你可以善待他。”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陈氏环顾四周,这处宅邸不大,陈设也普通:“我又能得到什么?”
“我的命。我死后,老爷便会一心一意同你过日子了。”
“……”
……
孟柔儿抱了必死的决心,扑到老爷剑上,造成他杀的假象。很快陈氏就得到了老爷亲手杀了孟柔儿的消息。
孟柔儿临死前逼着宫如海发誓,将来不让儿子考功名,不让他去京都,更不许他为孟家报仇,就让他做个普通平凡的人,远离仇恨,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好……
……
宫恒奕从眼前的虚景中出来,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原来母亲曾以命为筹码换他的平安,原来父亲不是不关心他的学业与前程,他一直都是在乎他的,原来看似乏味普通的日子,是父母亲拼尽全力为他撑起的保护伞……
他顿觉双腿有千斤重,踉踉跄跄出了书房,狼狈地歪在门口回廊的栏台上。
脑子里突然涌入这么多信息,好像要炸开一样,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形扭曲了起来,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茫然无所依。
隐隐的,前方一片嘈杂声传来,将宫恒奕拉回了现实——老爷回来了!
宫如海进门见前院里摆满了聘礼,连落脚都艰难。大红绸缎喜气洋洋扎在上面,整个院子被红色填满,气派又喜庆。
“这是……”
“启禀老爷,这是太傅之子苏景辰一大早送来的,现在人还在厅里,夫人陪着说话呢!”
小厮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但是大小姐哭闹着不嫁,言辞激烈当场拒绝了,一点没给苏公子留面子。他可是当朝太傅的独子,咱们初来乍到的,这万一得得罪了苏公子……”
“得罪便得罪了!”宫恒奕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不就是一品大员的公子吗?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长姐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