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贵妃醉酒(十一)

卓璃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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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待看清楚男子的脸后,白彦航瞪大了眼睛。

    “他他他……”

    “雅芝,这是?”白父问道。

    宋雅芝怀念的用手摸着照片上的脸,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这是我二哥,当年一个人去了美国读书,这是他寄回家的照片。”

    “你不是怀疑巳东是不是你的孩子吗?”她把这张照片小心翼翼的递给洛然,“都说外甥像舅,白镇上我们宋家是独一支,我哥出国的时候很早,我还没有结婚,巳东只可能是我的孩子啊……”

    洛然接过了照片。

    黑白的照片里,是一个眉眼温和的男子,站在纯色的背景板前面,穿着得体的西装,一手插在兜里,站姿潇洒。

    这张照片,仔细打量,能够发现照片中的人和秋长生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秋长生的眉要更细些,不过他为了唱戏,常年都有修眉的习惯,倒说不准他原来的眉形是如何,又比如说嘴唇,秋长生的唇和白父的唇更像,都是薄唇,宋二哥的唇却要圆润一些,但晃眼看去,一个不注意,竟会觉得这张照片就是秋长生本人!

    洛然早就查过秋长生的身世过往,只是时间过去得太久,时局又混乱,想要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实在是困难。不过她还是通过戏班里一些老人只言片语的回忆,确定了秋长生应该是白镇的人。然而白镇几经战乱,原住民早就不知道搬到了哪里,想要细查,却是无从查起了。

    没想到,不过是带着他参加一个宴会,会引出这么一遭事情来。

    扇海这边照相时才流行起来的新鲜事物,美国那边倒是早就有了,难怪宋雅芝能够拿出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来。

    秋长生靠在洛然的肩头,眯起了眼睛:“一张照片而已,又能证明什么?”

    “巳东,这么多年是妈妈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宋雅芝眼泪婆娑的说道,“我不求你能够原谅我,只求你能够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

    “补偿我?”秋长生面带不屑,“说的倒是好听,你不过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在赎罪罢了。”

    “白巳东!你就是这么和你妈妈说话的?”白父将哭到几近晕倒的宋雅芝揽到怀里,皱着眉呵斥道。

    坐在一旁的白彦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靠在肩膀上的人,身体在微微颤抖,洛然心里头就有一股火气冲了上来。

    “管家,送客。”

    撂下这句话,洛然便牵着秋长生往楼上走去。

    “少帅,少帅——”白彦航如梦方醒般跳了起来,就要追上去。

    神出鬼没的管家伸出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少爷,不好意思了。”

    “叶伯,您行行好给个方便行不行,我就和少帅说一句话,就说一句话,”白彦航苦苦哀求道,“我妈是真的很想让大哥回家,只要大哥能回来,我可以……”

    “不好意思,”管家叶伯适时打断了他的话,面带微笑,向着门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少帅的吩咐,还请白少爷不要为难我们。”

    几个五大三粗的下人就在客厅的一旁虎视眈眈,一个二个撩起了袖子似乎随时都准备上前把他们一家三口给架出去。

    白父扶起哭软了身子的妻子,狠狠道:“走!我们先回去再说。”

    “不——不——”宋雅芝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白父拖着他要走,她便挣扎着要回去找秋长生,“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白彦航见她状若疯癫的样子,知道再在叶家折腾下去肯定讨不了好,心一横也帮着父亲架起了母亲的另一只手。两个大男人半拖半抱的将宋雅芝带出了叶家的大门。

    冰冷的铁门在背后合上,挣脱无力的宋雅芝才疲软了下来,瘫软在两个最亲密的男人的臂弯里,有气无力的哀叹:“巳东说得对,说得对……我现在就是个罪人,我要赎罪……”

    “妈,大哥一定会明白你的苦心的。”白彦航安慰着宋雅芝,“您放心,说到底我们都是大哥最亲的亲人,毕竟大哥以前一直当自己是个孤儿,突然冒出了爸妈还有弟弟,肯定不适应。咱们得给他时间,大哥总会接受我们一家人的。”

    “彦航说得对,巳东那孩子自幼在外,受尽了苦楚,咱们现在突然出去说是他的家人,换作是我估计也会觉得是骗子。”白父拍了拍宋雅芝的手,“咱们不着急,反正现在人也找到了,回家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对,早晚的事儿,早晚的事儿……”

    ……

    上了楼,打开门,洛然勾住秋长生的脖子,将他推在了墙上,恶狠狠的吻了上去。

    比起两人之前亲吻的温柔,她的动作粗暴又蛮狠。

    两道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落下,洛然才放松了对秋长生的禁锢,转而温柔的吻起了他脸上的泪水。

    秋长生视线的焦点落在空无一人的地方,睫毛如同蝴蝶颤动的翅膀,上下翻飞,泪水便如同滚珠一般从他眼中落了下来。

    秋长生突然问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有什么意思呢?”

    洛然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们来得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关系呢?”

    “来得早了,当年班主的鞭子落到我身上的时候,就有人护着我,有人心疼我,来得迟了,我这心里头的期盼也完完全全散了,不用整日的想我的亲生父母不是故意丢了我,只是家道中落,不得不把我送到戏班里谋生。”

    “我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却出现了,白彦航是出国留过学的大学生,是知识分子,我呢?我就是一个卖唱的戏子,说得难听些,就是个玩意儿……”

    “我宁愿他们永远都不要出现,宁愿他们是死了,是疯了,也不想见着他们阖家幸福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不管不顾了。

    待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秋长生把唇一抿,别过头,不敢看洛然的眼神。自然也错过了她眼中满满的心疼。

    “你现在看清我了吧,我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就是看不得自己的亲生父母过得好……”

    温暖的手擦着耳根插入了他的发中,洛然将他的头捧起,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吻落到了他的唇上。

    她明白他内心的尖锐。

    就像一只刺猬,竖起所有的刺,不是为了扎伤他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秋长生,你记住,不管你的父母是谁,你有是谁。”黑暗中,有低语在耳边响起,“你是我的。”

    ……

    洛然这关没绕过去,白家夫妇托关系找到了叶大帅。

    叶寄笙不关心他们的儿子如何,却关心自己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一回到家,就将洛然喊到了书房。

    “你怎么想的?”

    “看长生的意思。”

    “他若是不愿意呢?”

    “自然是与白家一刀两断,再无相干。”

    “他要是愿意呢?”

    “长生不会的。”

    叶大帅:“……”

    “不过,”洛然眼角出现一丝冷冽,“若是白家再找上门来,我可以借他们的手,把长生送出去。”这里的出去,指的是出国。

    叶大帅很是惊讶:“你送秋长生出国干什么?”

    洛然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表,问道:“你觉得扇海有多安全?”

    “至少比全国大多数地方都要安全。”叶大帅自信的说道。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总觉得在洛然的脸上看到了讽意。

    洛然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扇海的军队,比起其他几个地方军,如何?”

    提到这个,叶大帅的自信更足。

    自从他听取洛然的话,对军中进行了整改以后,整个军纪都严明了许多,以前习惯了不觉得,只把兵痞当做常态,现在下了狠手,军中一片规整,自己看着也舒服了许多,扇海老百姓对军队的评价也搞了起来。

    “虽然比不上东北军,但绝对在整个南方称得上——”他翘起一只大拇指,“这个!”

    这下洛然脸上的嘲讽根本毫不掩饰了。

    “一群整日只知道喝酒抽烟花姑娘的废物凑在一起,”洛然哂笑,“别说比不过东北军,就是南边林子里的土匪,他们也比不过。”

    “咱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用的武器都是整个华国最先进的,那帮连枪都用不起的土老帽——”叶大帅不甘的辩解道,“哪有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道理。”

    洛然坐直的身子,打算细细和他掰扯掰扯。

    从军队日常训练,说到实战。叶大帅的脸越来越黑。

    “军队里这帮人,一个个都以为自己配杆枪就天下无敌,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对这个死靶打了个十环就敢称神枪手。”

    “以前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欺男霸女,现在收拾了一顿老实了,军里的训练也是浑水摸鱼的,只想着应付一天是一天。”

    “这群人,上了战场……”

    不用想,叶寄笙也知道会是个什么画面。

    狠狠抽了一口叶子烟,袅绕的烟雾里,叶寄笙只觉得一阵头痛。

    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磨掉了他身上的血性,也叫他忘了战场的残酷。

    此时被洛然点醒,再想到军中那些人的表现。

    长烟杆被狠狠摔到地上,断成了两截,“一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