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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衬衫白耀眼。
屹湘不自觉微笑着,嘴角弯弯,带出细细笑纹来……
一道电一般目光划过来,准确投向她站立位置。
她动都不动一下。
这缝隙是如此小,角度是如此刁,任何人都看不到她隐藏身影。
那目光终于转开。
她紧握手这才放了,口袋里手机震动一次又一次,她只等着叶崇磐登场——穿着华贵典雅桃红色衫子“薛湘灵”缓慢从椅子上起身,一手搭丫鬟手臂上,一手抖着水袖,高贵端直迈开步子,轻轻、踏着鼓点似、用比人心跳慢缓、却逼着人心跳跟上他步点姿态,一步步走出幕后……
掌声和叫好声比先前加急切和热烈。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
屹湘听着这娇啼婉转、黄莺出谷,心下跟着念却是“不是我苦苦寻烦恼,如意珠儿手未操”。她呆站了好久,才转身,回到那间小小休息室去了,并且演出结束之前,她都不想再出去。
所以叶崇磐疾步回来换服装时候,便看到屹湘独坐室内,用她随身携带纸笔,安静临摹着他戏服上精美图式,一笔一划。他进门时候,屹湘才丢了画笔,帮他拿起下一场要换戏服。站一边看着他换上。偶尔搭把手,不过是帮他看一眼扣绊是不是系合适……
他中场休息时候,耽搁久了些。
坐那儿就着一把紫砂壶喝着温乎茶水,听着外面传进来《武家坡》选段。
薛平贵同王宝钏一唱一和,风趣中又有辛酸唱白,这里听起来,有些朦胧。董亚宁薛平贵那唱腔总带着些铿锵有力和桀骜不驯,随他心改动样式字句,恰如其分。
崇磐望着整理换下来戏服、似是对戏充耳不闻屹湘,心里莫名一动。他轻声说:“苦守寒窑十八年,只为了等一个人回来——这种事,现如今,想必只戏文里才能有了。”紫砂壶被他手中盘弄着,光滑润泽表皮,柔似渗出薄汗肌肤。
屹湘将那件葱心绿戏服挂起来。
衣襟上绣并蒂莲栩栩如生。
她淡淡笑道:“就算有十八年,也没有寒窑了嘛。”
她看看崇磐。他忽然对她说这个……
叶崇磐嗤一声笑出来,对屹湘眨眨眼,说:“也是——不亲眼见,是再也不会信了。”
“是没那么容易信。就像薛大小姐,直到遇风雨躲入春秋亭,听了赵守贞悲声,才知道‘世上何尝富豪’。”屹湘笑着说,“叶大哥,你也是吃过一点苦,才能唱好了薛湘灵。”
“怎么见得?”叶崇磐故意抬了下眉。又要登场了,他已放下茶壶。
屹湘指了指自己耳朵。
“我坐这里,耳朵可没闲着。”她说到这儿,听前面那掌声雷动,指了指房门道:“去吧。”
“你还没说清楚,怎么知道我也是吃过一点儿苦?”崇磐追问。他整理下身上素素青衣。这是落了难装束。
“学戏人,怎么会没吃过苦?”屹湘避重就轻。对崇磐,她也许是话太多了。
“其实,你想说是,没从高处跌下来过,唱不明白七情、参不透酸辛。”崇磐不笑了,他看了屹湘一会儿,才意味深长说:“你听得出‘薛湘灵’吃过一点苦,会听不出‘薛平贵’这些年高低起伏?”
屹湘直了背。
崇磐话,句句有所指。
“人常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明白戏文、明白角色,想必也不是糊涂人了。”叶崇磐离去前,秋波一转,平和地说:“他们都是有眼光男人。两强相遇,势必有一伤。湘湘,你那明镜儿似心,再照亮一点儿吧。你懂我意思。”
崇磐面上一扫柔媚之气,目光炯炯然。
屹湘问:“你是想跟我说这个,才让我留下来帮忙?”